第二十四章 草原巫師
作者:卯牛      更新:2020-03-07 09:26      字數:5138
  “好,我這就派人準備。”鍾離宇說道,“不過現在已是正午,餘先生可以先用過午飯再出發也不遲。”

  餘一丁心急如焚,巴不得立刻插翅飛到齊格格峰救出柳翠,哪裏還有心思吃飯,他忙道,“不用了,待公子幫我準備好所需事物就走。”

  薛長龍也在一旁勸道,“餘先生,現在庫賽人大軍剛走兩個多時辰,先生若著急趕路十有八九會遇上他們,最好遲些動身,在夜間與其相遇就容易避過。那薩滿的目標是先生,定不會加害先生愛妻,切莫慌了手腳。”

  餘一丁恍然,對呀!對方目標是自己,劫持柳翠隻是怕自己不去,這樣看來在見到自己以前柳翠應該是安全的。

  想到此處,心下稍定,拱手對二人說道,“倒是我魯莽了,就依二位的意思吧。”

  “餘先生乃性情中人,真豪傑也。”薛長龍微微一笑,“來人,備飯。”

  鍾離宇立刻安排人手準備馬匹物資,這時林嘯天、劉豹、李忠等幾位與餘一丁熟識的邊軍將領也前來大帳,連淩雲子都裹傷前來,餘一丁見他到來,急忙握了他的手渡了些療傷氣流過去,淩雲子立刻眼露驚奇之色,他覺得自己身上的傷勢好像立刻恢複了兩三成,這才感受到餘一丁異術的厲害,暗暗抱定了結交之心。

  柳翠之事大家都已知曉,餘一丁冒死潛入庫賽人大營刺殺,邊軍卻連他的老婆都沒有看護好,眾人都有些羞慚,也知道餘一丁回來得到消息可能就會立刻出發,所以這幾人急著趕來送行。

  於是這頓飯就成了給餘一丁的送行酒,眾人心知他這一去可能再見無期,飯桌上就有些依依不舍,劉豹李忠傷感之下多喝了兩杯,一直同餘一丁稱兄道弟,卻早早離席。

  薛長龍還是隻喝茶水,他對餘一丁再次表示感謝,這次庫賽人來襲輕易就被擊退,餘一丁功不可沒,薛長龍欣賞之餘倒希望他們能有重見之日。

  鍾離宇心中愧疚最深,現在他也無顏再招攬餘一丁,隻希望這次他們夫婦二人都能平安無事,並告訴餘一丁以後若是路過臨雲縣郡可以去郡王府找他。

  林嘯天與餘一丁一起襲營,也算是生死之交,又見識過餘一丁的所有異術,心底裏是非常佩服,對他的離去也是惋惜不已,席間直言相見恨晚。

  淩雲子並無多言,隻是再次提及峽關郡之約,此間戰事已止,不日他就將返回峽關郡,囑托餘一丁日後路過峽關時一定要到他的居所小坐。

  這頓送行酒吃了小半個時辰,待幾人陪著餘一丁從大帳中出來時,正看見準備馬匹物資的衛士牽著一匹膘肥體壯的駿馬,馬鞍後拴著食物袋和水囊,立在帳外等候。

  這時淩雲子走上前來,麵色複雜地從懷中掏出幾個半尺來長三指粗細的竹筒遞給餘一丁,說道,“這是我師門不傳之搏命密術,旁邊引線點燃後數五個數,五丈之內神鬼不活,以小友異術,輔以此術可作為保命之手段,慎用。”

  餘一丁想起昨夜的爆炸,鄭重收好並拱手道謝。

  淩雲子退後,餘一丁上前接過衛士手中的韁繩,牽馬與幾人緩緩向慶陽西門走去,鍾離宇又將一張地圖交給餘一丁,那是庫賽人聚居地的分布圖,餘一丁放入懷中收好,待出了西門,他翻身上馬,抱拳拱手道,“各位請留步,今日一別,他日有緣再會,告辭!”

  眾人紛紛揮手道別,隻有淩雲子加了一句,“小友莫忘所約。”

  餘一丁再次拱手,隨即撥轉馬頭揚鞭催馬而走,隻留下一溜煙塵。

  ……

  傍晚時分,餘一丁已在草原奔行近百裏,此時他正策馬立在一座滿是岩石的小山頂部,放眼望去,下麵是大片的草原,一條玉帶似的河流在其間蜿蜒穿行,無數庫賽人的帳篷沿著河水搭建,正是撤退途中的庫賽人大軍。

  餘一丁下馬走到一塊大岩石邊上,取下馬匹馱負的幹糧袋水囊,將這畜牲拴在附近的一棵小樹邊吃草休息,自己也吃了些東西,然後靠著石壁歇息,等待天黑後再找機會越過大軍渡河繼續向西。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餘一丁正眯著眼睛打盹,忽然聽見右側的山坡上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似乎是什麽東西踩著散碎的岩石發出的聲響,不禁一骨碌爬了起來,緊貼著石壁慢慢向左側靠過去,抬眼望見他的馬還在旁邊的草坡低頭吃草,偶爾抬頭雙耳四下轉動,沒有特別異常的反應,那就說明右側發出響動的肯定不會是猛獸,應該是有人過來踩在石頭上發出的動靜,餘一丁立刻掏出一把腰間的匕首扣在手中。

  在這茫茫野地,臨近日落又悄然接近,是敵非友的可能性非常大,餘一丁已暗自盤算,如果對方露麵,他手中匕首就會向那人的下三路招呼,隻要先廢了對方的腿腳,拿住以後再行盤問也不遲。

  可是他靠在石壁左等右等,半天卻不見動靜,仿佛那人又憑空離去似的,四周卻是一片安靜。

  餘一丁心下納悶兒,正準備探身查看,忽然聽見大岩石的右側傳來“咚”的一聲鼓響,聲音不大卻來得突然,震得他一陣氣血翻湧。

  餘一丁暗道不好,猛然聽見正在吃草的馬匹“唏律律”發出一陣馬嘶,轉頭看見那畜生正仰頭伸脖不停地叫喚,扯得小樹都不住搖擺。

  他顧不得許多,猛地從大岩石後閃身而出,一眼看見一名裝扮與昨日伊勒德身邊怪異中年男人相似的家夥正立在岩石一側,左手持一麵尺許大小的皮鼓,右手握了一根短木棍,隻是臉上還多了一個相貌怪異的麵具。

  那人見餘一丁從岩石後麵現出身形,正準備再次敲擊皮鼓,餘一丁不由分說揮手就朝對方大腿擲出匕首,那人卻在電光火石的瞬間扭身避過,同時手中的皮鼓又是“咚”的一聲悶響,那匹馬再次受驚嘶鳴,餘一丁更是感覺渾身血液仿佛要沸騰似的難受,於是不等那人再有動作,右手指尖一道白氣激射而出,直取那人的胸腹,這一招顯然大出那人的意料,費勁力氣扭身躲避也因為距離太近而被氣流射進右腹,隻聽“啊”的一聲慘叫,那人右手捂住傷口踉蹌後退。

  餘一丁正待欺身上前,忽然從不遠處的幾塊岩石後麵同時閃出幾條身影,成合圍之勢衝向餘一丁,其中一人快速奔至受傷之人身旁將他扶住,餘一丁見幾人來勢迅猛,自己先機已失,隻好將身體倚在岩石旁邊,讓自己隻是兩麵對敵,眼神警惕地望著對麵幾人。

  從這幾人的裝扮來看,正是薛長龍口中的草原薩滿,應該都是與那個庫賽人國師阿格茲是一路人,於是餘一丁沉聲問道,“幾位就是草原上的薩滿吧?你們的國師阿格茲在哪裏?速速帶我去見他。”

  “桀桀桀桀……”那群人中扶著受傷之人的那位發出一陣陰笑,尖著嗓子說道,“你就是阿格茲師兄口中的異人?果真敢來赴他的比試邀約,居然在四師弟的兩通鼓聲中不倒,還傷著他了,算是有些本事。”

  餘一丁詫異這名薩滿的漢話如此流利,估計是經常潛入大梁,也不多想,再次說道,“廢話少說,阿格茲不是要與我切磋嗎,他人在哪裏?”

  “哼哼,想要見我師兄好辦,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說著那人將受傷之人交於另一名薩滿攙扶,說道,“來吧,讓我烏薩蘇領教領教你的本領。”

  餘一丁不禁皺眉,對方一共五人,已經傷了一位,還剩四人,如果需要將這幾人全部揍趴下才可能得到阿格茲的下落,自己還是真要費些手腳的,看來得想辦法速戰速決。

  念及於此,餘一丁身上綠光大盛,整個人仿佛被一層綠芒包圍,連麵目都已隱隱看不真切。烏薩蘇雖然帶著麵具,但麵具下的一雙眼睛還是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在他看來,剛才餘一丁打傷四師弟的那一手應該是傳說中的氣功,可現在這種情況他隻從某些典籍中見過類似描述,餘一丁就像一個惡鬼,渾身散發出幽幽鬼氣,讓他們這些相信萬物有靈,整日裏占卜驅邪,修煉異術與鬼神打交道的薩滿都覺得他仿佛是來自地獄的邪神。

  烏薩蘇不禁有些慌亂,但四下一望,自己這邊還有四人,而且就算餘一丁是地獄來的惡鬼,薩滿的專長就是驅邪捉鬼,何必懼怕?這樣一想他的膽氣又是一壯,好歹自己的師兄是國師,自己也是草原上數一數二的薩滿,怎能被這邪魔外道唬住,不禁開口道,“哼哼哼,我原以為你修習的是玄門異術,不曾想卻是這等邪魔外道。”

  不等餘一丁再有何言語,隻見他右手抬起,兩指抵在額頭,嘴唇微動,口中念念有詞,眨眼之間已將口訣念完,右手兩指對著餘一丁一指,左手不知何時多了一隻單麵小鼓,拇指扣住鼓沿,其餘四指在鼓上一敲,“咚”的一聲響,這次那匹駿馬沒有任何異動,而餘一丁卻感覺自己的腦袋中嗡地一聲炸響,像是站立不穩般身體左右搖晃了兩下,連那層綠光也黯淡了不少。

  那鼓聲確實有驚魂攝魄的作用,若是孤魂野鬼或者邪魔穢物聽聞鼓聲就會渾身顫抖,無力再戰。烏薩蘇一擊得手,不由得信心大增,隻見他不再敲響皮鼓,而是左手一翻,將那皮鼓轉了一個方向,如同拖著一隻大盤子,右手食中二指在皮鼓邊緣快速畫上一圈,沒見他再有何動作,那皮鼓中間凹陷處就開始冒出絲絲灰氣,轉眼間就升騰在半空中足有磨盤大小,形成一個眉眼口鼻俱在的鬼頭,隻見那鬼頭的嘴巴大張,整個頭顱向餘一丁急速飛來,兩人之間相隔的兩三丈距離轉瞬即至,而且那鬼頭在飛行過程中越變越大,似乎是要將餘一丁一口吞下。

  餘一丁見狀不禁駭然,這個烏薩蘇使出的法術都是他未曾見聞,可是自己也就那麽兩種異能,隻能是將周身的綠氣催到極致,一邊後退一邊左右兩手各射出一道白氣,穿過那灰氣形成的鬼頭直取烏薩蘇的麵門。

  烏薩蘇卻不躲閃,隻是將手中的皮鼓一舉,餘一丁射出的兩道白氣就射在皮鼓表麵,發出“噌噌”兩聲,仿如金鐵相交,卻不知那鼓皮是何材質。

  不過那皮鼓雖然擋下了這兩道氣流,卻也在其表麵形成兩個深深的凹坑,似乎那兩道氣流的力道再大一點點就會被洞穿。

  餘一丁驚訝,沒想到這皮鼓居然如此結實,而烏薩蘇更是驚懼,他的這麵皮鼓是其師尊親傳於他,連阿格茲都沒有得到,鼓麵是用齊格格峰上的雪山熊皮製成,這種熊皮堅韌異常,槍矛箭石皆不能破,甚至連在上麵留下些許痕跡都做不到,不想卻被餘一丁的兩道氣流差點洞穿,可見這氣功是何等強大。

  更讓烏薩蘇驚訝的是餘一丁雖然射出兩道氣流,可他也被那灰色鬼頭一口包住,似乎已經將他困在那鬼頭內,但卻遲遲不能對餘一丁造成傷害。那些灰氣都是往日烏薩蘇驅邪鬥法時捕獲的各種魂魄厲鬼,被皮鼓束縛作為攻敵之用,往日使用時被鬼頭吞下之人隻消片刻就會七竅流血而亡,而眼前的餘一丁似乎不受任何影響。

  餘一丁隻感覺自己四周突然變成灰蒙蒙一片,好像一下子身處另一個空間,不時有黑影在眼前閃過,耳邊也傳來陣陣鬼哭神嚎,不過除了這些以外也沒有其他的不適,他隻得用周身綠氣將自己裹了個嚴實,那些黑影似乎是想衝進他的身體,可碰到餘一丁的護身綠氣就急劇消散,同時不斷有慘厲的鬼哭聲傳出,護身綠氣不破也就傷不到自己,餘一丁心下大定,隻是雙手不停地向著自己判斷的對方立身的位置射出白氣。

  而在烏薩蘇幾人看來,那鬼頭雖然將餘一丁包住,卻是不斷變換著形狀,已經看不出是一個頭部的模樣,而且那些灰氣還在不斷翻滾稀釋,仿佛承受不住餘一丁身上散發出的綠氣,隻見鬼頭內餘一丁周身的綠光越來越盛,又不斷有白氣衝出射向眾人,幾人剛才看見烏薩蘇的皮鼓下場,當然得閃身躲避這些白氣,一時間雙方都是手忙腳亂。

  片刻之後,鬼頭的灰氣徹底消散,餘一丁耳邊那些神鬼哭叫聲戛然而止,緊接著眼前一亮,周遭景色已恢複初時模樣。

  烏薩蘇則是忽然連退數步,手中皮鼓終於像是不堪負重般現出幾道裂口,接著“嘭”的一聲裂口處的鼓皮斷裂翻卷,徹底破損,同時烏薩蘇的口中噗地噴出一口鮮血,麵具下也看不清他的臉色,整個人也立刻委頓癱倒在地,周圍幾人都知道他這是法術反噬,急忙搶上前來將他護住。

  餘一丁沒動,隻是冷冷地望著烏薩蘇,將包裹全身的綠氣收回體內,說道,“這下你可以告訴我阿格茲的下落嗎?”

  烏薩蘇強撐著想要站起來,不想口中又咳出一口鮮血,那鬼頭術是他的最強法術,反噬也最為強烈,本想一招製住餘一丁,卻不曾想落得如此下場,現在想起身站立都非常困難,就更別說繼續跟餘一丁鬥法了。

  他隻好任由另外兩名薩滿攙扶,眼中怨毒之色一閃而過,有些虛弱地說道,“你贏了我,自然有資格跟我師兄切磋,咳……咳,你去齊格格峰找他吧。”

  “我知道他去齊格格峰,現在應該還在路上,你告訴我他的行走路線,我自會去找他。”餘一丁接著說道。

  “咳,早上大軍撤離時師兄還跟隨一起,後來他就先行一步,估計現在已過卡亞那向科塔利而去,然後再前往齊格格峰,咳咳。”烏薩蘇沒敢隱瞞,將阿格茲的路線和盤托出。

  “他所劫持的女人呢?”餘一丁追問柳翠下落。

  “由一名女武者押送,隨師兄一起走了,”烏薩蘇不知道柳翠身份,奇怪餘一丁問這些幹嘛。

  “行了,你們走吧,別再讓我碰上,否則絕不留情。”餘一丁不是嗜殺之人,而且殺死這幾人也可能激怒阿格茲,那樣對柳翠也不利,所以打發走這幾名薩滿他還要繼續趕路。

  烏薩蘇卻大感意外,他已暗中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本以為餘一丁問完話後就要殺人滅口,哪想到他會放過自己幾人,狐疑之下幾人麵麵相覷都沒有行動,餘一丁卻不耐煩地衝著他們揮了揮手,徑自向自己的馬匹走去,根本沒有理會眾人,幾人見他真的走了愣了半晌也就相互攙扶著下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