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失意人
作者:卯牛      更新:2020-06-05 08:43      字數:5413
  “是你?”

  餘一丁發出了一聲驚呼,可是對方仍舊是一臉的戒備。

  餘一丁一點也不奇怪,因為那一晚這位張公子押中豹子以後便使得如意夫人現身,七七不再做莊,隨後他也離開了賭坊,後麵餘一丁一次性押上十多兩銀子被眾人誤認為是找疾風閣尋仇的事他都不知道,所以對餘一丁沒有印象也不奇怪,但是這位張公子因為對七七的著迷卻給餘一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閣下認識我?”青年在門後警惕地望著餘一丁問道。

  “前幾天晚上在順興賭坊二樓你很厲害啊,贏了不少錢嘛。”

  “閣下說些什麽?”青年依舊警惕。

  “現在看起來你並非是癡迷那位七七小姐的美色而是另有目的吧?”餘一丁試探地說道。

  “閣下什麽意思?”青年聞言心有一驚,不禁暗自防備。

  “嗬嗬,不用這樣緊張,你我都不是疾風閣的人,而且似乎都跟疾風閣有些不對付。”

  “閣下是官府的人?”

  “哈哈哈,你覺得我要是官府的人會這樣跟你說話嗎?”

  青年同餘一丁說了幾句話,見他絲毫沒有想要動手的意思,也沒有一點點衙役捕快的做派,更無半點官軍的氣勢,漸漸地疑心去了大半,但是在沒摸清餘一丁的來路以前防備之心絲毫不減,仍舊站在院門後麵望著他一動不動。

  “閣下到底是何人?”

  “在下是臨雲郡王府的人,與那疾風閣有不共戴天之仇。”

  短短兩句話,讓青年聞言不由得愣了愣,半天沒有說話,餘一丁也不著急,人已經找到了就不怕他再跑,如果換作自己也會對此將信將疑,這本就是一個人基本的防備之心。

  又過了片刻青年終於從院門後縮回了腦袋,餘一丁不知道他要幹嘛,急忙道,“喂!喂!哥們兒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哪。”

  他話音剛落,隻聽得“唰”的一道風聲,那青年使了個鷂子翻身在半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直接從籬笆圍牆上越過落在餘一丁一丈開外的路旁,那位青年渾身上下都是黑色勁裝,手持一把折扇直直對著餘一丁,扇骨上多出一截五六寸長匕首一般的尖刃,在月光下泛著森森寒光。

  餘一丁見他從院中出來,連忙攤開雙手以示自己沒有兵器,又道,“哥們兒有話好好說嘛,何必動刀劍,我真的不是你的敵人。”

  青年麵無表情冷冷地說道,“閣下還有何話就請一並說出來吧。”

  餘一丁心中暗道鍾離世家的名頭果然厲害,剛剛一提到臨雲郡王府那人就從院中飛身而出,於是伸手就要從懷中摸東西出來,青年的身形一緊,手中折扇微微向前一抬一送,餘一丁連忙張開雙手開口道,“別緊張,別緊張,我真的是臨雲郡王府的人,隻是隨身的鍾離世家的信物玉牌留在了本地郡守的手中,現在身上隻有路引,我拿給你看。”

  “別動!”青年低聲喝道,“我自己來拿。”

  說著依舊平端著折扇緩緩走到餘一丁麵前,他的眼神死死盯住餘一丁的雙眼,餘一丁則是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平靜地望著他,仍然保持著雙手攤開的狀態,青年右手持扇將刃尖對著餘一丁的脖頸,左手伸進他的懷中一陣摸索,取出了一張路引,又連忙後退兩步,使二人保持在一個他認為安全的距離上,這才舉起左手借著月光斜眼去瞧路引。

  片刻後他才轉眼看向餘一丁,目光中滿是審視之意,手中的折扇不僅沒有放下反而又被他握得更緊了一些,餘一丁心頭納悶,怎麽看了路引還是這副表情?此時就聽見青年開口道,“臨雲郡王府議事客卿?好大的名頭,閣下到底是何人?”

  這位青年最後一句低喝讓餘一丁一愣,心說路引現在就在你手上拿著,難不成看不出這路引並無作假,上麵臨雲郡王府的官印也無作偽嗎?可是為什麽自己拿出了路引不僅沒有消除青年的疑心,反而再次使他警惕起來呢?

  餘一丁就這樣攤著雙手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似乎已經被眼前青年的話語說得愣住了,好一陣都沒動靜,青年見他露出這樣一幅神態心中不禁更加起疑,口中再次厲聲喝道,“別逼我出手!”

  餘一丁這才像是突然緩過神一般連聲說道,“別別別啊,我真是……”

  他的話音還沒落,突然抬起右手就射出一道氣指,隻聽得“嗤”的一聲,院門寸許厚的木板已經被射出一個手指粗細的窟窿,那青年反應也不慢,他一直緊盯著餘一丁,就在餘一丁抬手的同時青年身形暴退,手中折扇也在瞬間射出一點寒光,隻可惜在距離餘一丁麵門兩三寸的地方像是碰上了一堵看不見的氣牆,“咻”的一聲就將那點寒光彈飛開來,打在旁邊的籬笆牆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二人在電光火石之間各自發出一招,不過這一切都在餘一丁的預料之內,他在出手前就已將無形罡氣布滿全身,就是防備青年的殺招,此時兩人已間隔近兩丈距離,青年因為暴退離院門又遠了一些,此時還沒看清楚門板上的圓孔,他隻是奇怪餘一丁為何沒有對他出手,卻隻看見一道白光自餘一丁的手指射出,隨後沒入門板,而且自己折扇中射出的暗器卻在射到餘一丁的麵門前莫名就被彈開,此時他的眼中滿是驚疑之色。

  “跟你說了我不是你的敵人啊。”餘一丁又開口了,從青年看了路引還有疑問後餘一丁就已經準備出手了,他沒法在短時間內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份,隻能用這種近乎暴力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如果是對方的敵人完全可以不必廢話直接出手,不過現在看起來眼前的青年似乎還有疑問,於是他接著又說道,“你傷不到我,我要傷你易如反掌,麻煩你走到院門前看看。”

  說完就用眼神示意青年到院門前查看,青年狐疑地望著他,片刻後終於緩緩走到院門前,當他看見門板上那個整齊的圓孔時心頭無比震驚,半晌才說道,“傳聞臨雲郡王府議事客卿個個都是江湖上的奇人異士,看來果然不假,那為何閣下還要謊稱自己手中有鍾離世家的信物呢?這種東西議事客卿絕無可能獲取。”

  原來青年看了路引還有疑問是因為這個,青年所言不假,鍾離世家的玉牌信物最多不過兩手之數,議事客卿根本沒有資格得到此物,臨雲郡王府招攬奇人異士是為雙方合作,一方有名一方出力,而玉牌代表的是鍾離家族的勢力,能獲得玉牌者都是鍾離家族最為親近之人,如果不是餘一丁的救命之恩以及協助邊軍擊退庫賽人大軍所表現出來的強悍,加之他絕無可能被臨雲郡王府收為議事客卿,鍾離宇肯定不會將如此貴重的物品贈與餘一丁,當時鍾離宇的目的也是非常簡單明確,對於餘一丁他打心底裏無比欽佩,知道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贈此玉牌隻為結下善緣,以備將來不時之需,現在看來這一步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不過青年的話就讓餘一丁大為吃驚了,這個張公子到底是什麽來頭,居然會對臨雲郡王府的事知曉的那麽清楚,餘一丁依稀記得在郡守府衙和如意夫人當麵交鋒時她提起過這位張公子是來自長平城,想必也是某個大家族的公子吧。

  念及於此餘一丁便道,“其實這個議事客卿的路引隻是為了方便在大梁行走時有個明麵上的身份,而且你應該看得出來,我要想傷你易如反掌。”

  青年又思索片刻才緩緩放下手中折扇拱手道,“隻因傍晚時我才殺了疾風閣中的兩人,閣下又恰巧此時前來,不得不防,失禮莫怪。”

  餘一丁點點頭,青年的小心謹慎實乃情理之中的事情,於是便道,“現在山下路口還有官軍把守,夜間估計他們也不會再上山來搜捕,但此處卻是不是一個說話的地方,我們另尋他處可好?”

  青年道,“先前為躲避官軍追捕我跑進山裏躲藏,發現方圓數裏之內就這一間小院,而且院門緊鎖,估計主人不在家中,而且再往前去都是荒山野嶺,於是在官軍撤走後我便回到了此處。”

  餘一丁奇怪道,“你不知道這座小院是幹嘛用的?”

  青年也奇怪道,“難道閣下知曉這家主人的身份?”

  餘一丁道,“這就是疾風閣的房子啊。”

  青年大驚,“啊?!”

  餘一丁連忙道,“別緊張,這院子是疾風閣的不假,但卻是疾風閣用來關人的地方,你知道前一陣在大梁鬧得沸沸揚揚的多地發生的劫持婦女的案子嗎?這案子就是疾風閣所為,而此處就是他們用來關押那些被劫女子的地方。”

  青年本在聽餘一丁說話,聽到最後大驚失色,也不答話,直接又一個鷂子翻身進到院內,餘一丁急得喊道,“嘿,我說你別著急啊。”

  說完他也攀著籬笆就準備翻進院內,餘一丁可不會輕功,隻能像個小偷似的爬牆,青年已經走到屋子門口了,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爬籬笆的餘一丁後停了下來,但卻麵露古怪之色,餘一丁知道他在想啥,沒好氣地說道,“喂,兄弟,我說你倒是等我一下呀。”

  青年又緩緩退回到籬笆旁邊,就這麽看著餘一丁笨拙地翻過了籬笆,等他雙腳落地後才奇怪地開口說道,“閣下還真是奇人,隔空指力如此之強,那麽厚的門板都被你的指力輕易穿透,居然不會輕功?”

  餘一丁嘿嘿訕笑一聲道,“沒法子啊,從小也沒練過,見笑,見笑。”

  說完正想往屋子走去,轉頭看見緊閉的院門,心頭不禁一陣懊惱,奶奶的,剛才應該先弄開鎖頭再推門進來,就不至於出這麽大個糗了,於是走過去隔著門縫對著銅鎖和鐵鏈就是幾道氣指射出,隻聽嘩啦一聲鎖頭掉地,院門也打開來,幸好現在是晚上,餘一丁又是背對青年,對方看不見他臉上的那片紅色。

  再次見識了餘一丁的異術,青年眼中閃動著異色,心頭更加驚詫於這位不會輕功的怪人,直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餘一丁也不說話,走過去直接推開屋子的門,裏麵雖然一片黑暗,但片刻後餘一丁就看清了其中的布置完全沒有變化,桌子凳子還在那裏,甚至連牆角的地鋪都還在,又上前推開裏屋的門,裏麵依舊是左右兩條通鋪,上麵鋪滿了稻草,可惜那些被劫女子已經不在其上了。

  進屋後青年就跟在餘一丁身後,一直到裏間的走道,他才看著兩邊的土炕疑惑地開口問道,“莫非此處就是關押那些女子的地方?現在那些女子人在何處?”

  餘一丁點頭答道,“正是,可是兩日前疾風閣才將她們全都送走了,估計是被送往疾風閣在巫神山中的總閣,據說是他們的少主要辦一件大事,所以才會擄掠那麽多至陰女子,但是具體是什麽大事我也不清楚。”

  青年聞言再次大驚,“什麽?!兩日前這些女子就已經被送走?”

  餘一丁低頭想了想道,“對,被疾風閣峽關分閣劫掠的十七名女子提前一步送走,隨後臨雲那邊被劫持的十四名女子送來後也被轉移走了。”

  青年已經在往屋外走,餘一丁急忙一把拉住他,青年急道,“閣下拉我作甚?我要趕去巫神山!”

  餘一丁道,“你這人怎麽見風就是雨,現在官軍還在山下把守不說,這麽晚你如何趕路?”

  青年仍舊焦急道,“纖纖就在那十七名女子當中,若是趕去遲了恐遭毒手,我怎能不急?不行,我現在就要下山!”

  餘一丁忙問道。“纖纖是何人?”

  青年答道,“她是我的表妹,你先放手。”

  餘一丁又道,“兄弟你先莫慌,巫神山我也是要去走上一遭的,到時我陪你一起去,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現在山下就有官軍,郡城內還有巡邏隊,你此刻下山是去自投羅網嗎?何況疾風閣的少主在呼圖木格郡的黑水鎮被我重傷,他要做什麽壞事也應該先養好傷吧,況且夜間你準備在荒山野地趕路?最好還是等天明時我們一起出發,我有馬匹,你看怎樣?”

  餘一丁死死抓住青年的胳膊,說完這番話後青年才漸漸放鬆下來,餘一丁說什麽疾風閣少主養傷的話也是為了穩住青年,其實自己心裏並無半分把握。

  眼看著青年的情緒慢慢穩定,餘一丁拉著他走到外間的桌子邊坐了下來,這才開口問道,“兄台可是京師來的張公子?”

  青年一愣,隨即笑道,“嗬嗬,閣下也是聽那些順興的人說的吧?”

  餘一丁點頭道,“正是,不過聽兄台口氣莫非有意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青年低頭不語,似乎正在回憶,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京師附近有一座小鎮名為煙霞,那裏有個煙霞湖,每年在開春時附近城鎮都會有許多人前去踏青泛舟,半個多月前纖纖和她兒時的玩伴萍兒一起由我的好友張兄陪同,又帶了兩名從人一起去煙霞湖遊玩,張兄與萍兒已有婚約,本來我也該一同前往,往年都是我陪纖纖前去,這次隻因家中有急事出門了兩日,誰知……”

  說到此處青年突然住口,餘一丁皺著眉頭接著說道,“那一日煙霞湖畔一位京師的公子帶著兩名小姐和兩名仆從遭遇五六名黑衣蒙麵人襲擊,你的那位張兄和兩名仆從兩死一傷,二位小姐被人劫持,幸存的仆從也許告訴了你一些線索,於是你便化名張公子一路追蹤至此?”

  青年聞言大驚失色,立刻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餘一丁說道,“你怎麽知道?閣下到底是什麽人?”

  餘一丁淡淡地說道,“唉!兄台莫急,坐下聽我說,張公子和二位小姐出事後五六天我才由臨雲前往峽關路過煙霞鎮,這些都是客棧中的小二告訴我的,此事在當地鬧得很大啊。我確實是臨雲郡王府的人,名叫餘一丁,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青年聽了餘一丁的解釋後半晌才坐回凳子上,望著桌麵發了一陣呆,過了好一會兒才拱手說道,“在下江寒淵,數日前本已打聽清楚順興賭坊就是疾風閣峽關分閣所在,但是纖纖被關在何處一直未能找到,而且那位七七就是劫掠纖纖的主事之人,我本想借著被她美色吸引的由頭將她單獨約出來製住,然後再訊問纖纖的下落,誰知疾風閣居然在兩日前就已將纖纖她們送走,在下一時心亂如麻,還望餘兄莫怪。”

  餘一丁點頭表示非常理解江寒淵的心情,但是緊接著又說道,“江兄有所不知,疾風閣給抓來的每名女子都灌下了迷魂藥,如果不能找到解藥就算將她們解救出來也是徒勞,不僅整日渾渾噩噩,而且還會失憶,我已經救出一人,她現在仍舊整日昏迷,所以我才繼續到疾風閣尋找解藥,順便看看能不能解救其餘女子。”

  江寒淵聞言吃驚道,“餘兄已經救出一人?那其餘的女子……”

  “江兄莫慌,等再晚一些守在山下的官軍鬆懈後我們就摸下山去看看有沒有機會尋到解藥,實在不行明日一早就趕往巫神山。”

  江寒淵聞言眼神一亮道,“如此便依餘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