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曉曉在手術室外麵見到了王驥的父母，三年不見，兩位老人顯得更老了，互相都是欲言又止，隻是尷尬的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

  “出來了，出來了。”老七的聲音打斷了各有所思的人們，老七先跑上去：“大夫，怎麽樣了？”

  “誰是家屬？”

  “我是！我是！大夫，我兒子怎麽樣了？嗚嗚嗚，你一定要救活他，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呀大夫，嗚嗚嗚…”王驥的母親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拉著大夫一陣亂吵，王驥父親見狀趕緊拉住了老婆：“哭什麽，有什麽用，聽大夫說呀。”

  醫生見大家情緒穩定了點：“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放心吧，手術很成功，隻是子彈傷到了患者的脊柱，對脊髓有一定的壓迫，具體情況還得看患者的運氣。”

  “亂七八糟的什麽呀？就問你能不能好？”老七聽的一頭霧水，上去扯住一聲的領子喊道。

  “老七，快住手，”老三一把推開老七，對醫生道：“對不起，對不起醫生，弟弟不懂事，還請您明說，運氣好怎麽樣，運氣不好又怎麽樣？”

  大夫被老七嚇得不輕，這些人的背景在江縣都心知肚明，他是真怕，稍微平緩了一下語氣：“是這樣，運氣好的話，有個一年半載就康複了，運氣不好，有可能下身不遂或局部肢體癱瘓，更嚴重的話，如果傷到脊髓造成感染，醒不過來也是有可能的。”

  “嗚嗚，兒子呀，我的兒子呀，我造了什麽孽，你要這樣對我，嗚嗚嗚，王驥，你要是不醒過來，我也不活了，嗚嗚…”王驥母親聞言，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王驥父親一隻手拉著老婆，另一隻手偷偷抹去眼角止不住的淚水，他感覺天有些暗，越來越暗，暗到突然變成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到了。

  “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麽了？”王驥母親看著突然倒下的老伴兒，也是一陣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仇曉曉無力地靠在了牆上，又滑到地上，心裏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疼的有些喘不上氣，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角流下，止也止不住。眼前總是浮現王驥的笑容，伸手去抓，卻什麽也抓不到，王驥，別走，你給的吊墜我帶上了，你還沒有看到呢；你買的裙子我每天在家都穿好幾遍，很好看，我也很喜歡；你做的飯我也很愛吃，比牛排好吃太多太多；家門前的大槐樹我還沒去看呢；你的婚禮我也沒有參加，連祝福都沒送；到現在，甚至還沒有見過你呢，你是瘦了還是胖了…

  我知道，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拒絕了宋清流，這一切也許不會發生，為什麽，老天，為什麽這樣對我，王驥，對不起，叔叔阿姨，對不起，對不起…

  眼角除了刺痛，再也沒有淚水流出來，原來，淚水是可以流幹的嗎？仇曉曉硬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她要去找那個人，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何不殺了我，與王驥何幹？

  仇曉曉蹣跚著走向樓梯，除了幫不上手的老三，大家都沒有注意到仇曉曉的離去，仇母也幫著照顧王母，無暇顧及女兒。

  李子政聽說了王驥的事情，正往醫院趕，拐角處一個女生突然竄了出來，嚇得司機老劉來了個急刹車，李子政看著失魂一樣的女孩兒，他的眼皮跳了一下：“停車等等。”

  李子政下車追上了女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女子轉過頭，眼睛無神地看著李子政，半天好似才反應過來：“你是，李總？”

  李子政心裏有些緊張，默默地點了下頭，女子輕蔑地一笑便暈了過去，李子政趕緊抱住女子，看了看馬路上的女子，接著毫不猶豫地抱起了她，將她輕輕放到了車裏躺好：“老劉，回家。”

  “喂，張大夫，馬上到家裏來，對，挺嚴重。”

  “劉嬸兒，收拾一間房子，不，不是客房，二樓閑著的那件臥室收拾出來，一定要幹淨、整潔、漂亮，還有，把書房的那些珍藏版都放到裏麵，要快，一定要快。”

  “程經理，你們的女裝最新款都給我來一套，不管多少，不，越多約好，內衣、鞋子都要，嗯，165左右，鞋子什麽的各種尺碼都來一套，快，一定要快。”

  …

  李子政打完電話，回頭看了看已經睡著的女子，有些緊張地搓著手，想為她捋一捋額頭的劉海，卻又忍住了，眼裏慢慢的都是柔情。

  第六十七 終

  三年後

  “你瞧你，才康複沒多久，這是要去哪裏？多穿點衣服，來，把這件外套披上。”

  王驥笑了笑，伸手穿上母親遞過來的外套，有些虛弱地說：“媽，我就想出去走走，你就放心，很快回來。”說完就下了樓，忽略了母親的歎氣聲。

  樓下有輛賓利，王驥上了副駕，係上安全帶：“老七，先去看我爸，順便再看看老二他們。”

  老七沒有吱聲，隻是一腳油門，把車開出了小區。

  “叔叔倒下後再也沒有醒來，走的安詳，”說完老七頓了一會兒：“老大她們去找宋清流報仇，哦，你還不知道，殺你的人是陳翔，但幕後主使的是宋清流，老大沒了孩子就更恨了，”說完見王驥沒說話一直在前麵走便接著說：“老大、老二她們殺掉了所有該死之人，最後，最後…是自殺的，老大自殺前就有留下話，她說她是愛你的，孩子沒了她”感覺到王驥肩膀顫了下，老七有些哽咽便不再說下去。

  中山，王驥和老七各自捧著幾束菊花，步行在陵墓的海洋中，聽著身後老七的話，過去發生的點點滴滴一時犯上心頭，操心了一輩子的父親，還沒好好享受兒子的孝順就走了，此時父親那滿是歲月蹉跎的麵容竟然有些想不起來了，竟然沒有再父親在世的時候好好看父親一眼，兒子不孝啊……兄弟們一起創業時的雄心壯誌，一起說好的要娶妻生子，說好老了就帶著孩子走遍美麗的祖國……可是，如今卻……不由自主地，眼淚打濕了眼眶，快步來到父親的墓前，王驥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爸……嗚嗚嗚，爸呀……嗚嗚嗚，兒子，兒子對不起你……”跪在父親墓旁，王驥卻已泣不成聲，自己這一睡就是四個春秋，這一睡已是物是人非，這一睡卻是天人永別。

  等一一哀悼完劉娣兒幾個，已經天黑了，王驥也就和老七往家裏走，他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和老七道：“老七，說說你們吧。”

  老七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王驥想知道的恐怕還是仇曉曉吧，他當然還是沒直接說，怕王驥尷尬：“我和小婷年前才結的婚，今年準備要個小孩兒，老三已經兩個大胖小子了，小的個兩歲了，”說完看了王驥一眼才道：“你是不知道，李子政竟然是個戀母癖精神病，不過治好了，他和徐茜結婚了，你住院第二年就結了，但……”剛好下了山來到了車前，老七突然閉口不說了。

  “怎麽了，說呀。”王驥催了一句，便拉開副駕門，鑽了進去。

  老七坐好，看著王驥的眼睛：“你確定要聽？”

  王驥猶豫了幾秒：“說吧！”

  老七轉開視線，放下車窗點了支煙，突然想起王驥還是病號，所以使勁吸了幾口後將煙扔出車窗：“李子政從小失去了母親，據說母親是在他五六歲的時候被趕出去的，從此他就有些精神分裂，後來看到徐茜依稀有些母親的影子便強迫了他，後來徐茜愛上他之後被他拋棄，也得了抑鬱症，”然後看了看眼睛盯著車窗看的王驥老七長吸一口氣：“他的母親就是仇曉曉的母親，他倆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王驥聞言，驚訝的回頭看著說話的老七，簡直不敢想象，他突然想起銀河酒店中的事情，直接驚出一身冷汗，直呼好險。

  “意外吧？簡直不敢相信，仇小姐的身世竟然如此離奇，”老七有些感歎：“剛開始你住院的時候她還來看過你，但後來知道真相的阿姨責備了她幾句，李子政就把她和阿姨接走了，她這四年再也沒有出現過，你說這人心還真是，咳，天晚了我們該回去了。”見王驥的表情有些不悅，老七適時地停住了話題。

  路上，王驥沒有說話，老七也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又過了兩個月，天氣不再炎熱，王驥恢複的也是非常好，除了有些消瘦之外，已經不見病色了。

  “再有幾天就中秋了，你也出去溜達溜達，這一天天呆在家裏也不是事，醫生說多出門走走對恢複好。”

  麵對母親的關心，王驥心裏暖暖的，失去了父親讓他也突然驚醒：“媽，馬上中秋了，我更應該多陪陪你，你就說想吃什麽，我下午去準備。”

  王母看著一臉笑容的兒子，心裏卻是一痛，眼睛不由濕了：“王驥，去吧，想去哪裏就去，媽希望你開心，以後隻要健健康康的就好，”說著擦了擦眼淚：“你以為媽看不出來，這幾天在家裏魂不守舍的，你想去見她就去吧，隻是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快五年沒有見了，這孩子也是心狠，那時候心疼你有些失了分寸，便說重了幾句，結果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說完就坐在沙發上抹眼淚。

  王驥趕緊走上去拿了抽紙遞給母親：“媽，你說你哭啥呀，兒子隻要在你身邊就夠了，我哪有魂不守舍了？我這不好好待著呢嘛，好了不哭了，我這身體還沒好利索……”

  聽到這裏，王母趕緊止住淚，站了起來：“瞧我，好了，我去做飯。”

  “媽，你慢點兒，我來幫你。”王驥也跟進了廚房。

  吃完飯，王母拉過兒子坐在沙發上：“我中秋打算回娘家一趟，你姥姥病重好久了，我為了照顧你沒回去過幾次，現在你好了就出去溜達溜達，我也想回去多待幾天，照顧照顧你姥姥。”

  “媽，我們一起去吧，我也該看看姥姥。”

  王母態度堅決：“你去幹什麽，你和你姥姥一直不親，你姥姥外孫多也不疼你，再說鄉下條件不好，你這身體不行，就聽媽的，這次別去了，好好在城裏呆著，不聽話那我也不去了。”

  王驥見母親執拗，就沒再強求，下午和母親一起收拾了行李和要帶的禮品啥的，送母親上了回鄉的車。

  回家的王驥心裏空落落的，大腦裏的一個想法因為母親的離去變得更加迫切，他覺得再這樣下去會瘋掉，便急匆匆地打電話給老七：“老七，中秋節陪我去個地方，什麽？不管，明天就來接我。”說完掛了電話，突然像被抽空了似的，再也無力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