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沉船(一)
作者:原地轉個圈      更新:2020-02-29 13:43      字數:4241
  “這張海圖後來幾經流轉,這中間會不會被人私拓,又或者李大人轉交給你前後有沒有泄密的可能?”

  鄧世昌半真半假地問道:“怎麽就不可能是它誤闖進來的呢?仗著船快甲堅冒險探一探這種險地不是不可能吧?”

  烏翎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真要是這樣,那麽這商船的來曆不就更好辨別了嗎?有鐵甲快船,還具有冒險精神,這樣的人您心中已經有答案了吧?”

  “嗬嗬!隻是一時間不大確定罷了!畢竟他們可是奴役了一個時代!整個大航海時代啊!”鄧世昌有些感慨又有些擔憂。

  烏翎對於“他們”同樣不是很感冒:“這群自詡紳士的家夥利用龐大的海洋船隊將本國的工業化商品向落後地區瘋狂輸入,衝擊他們的市場,掠奪原材料甚至是進行奴隸貿易,而更恐怖的是他們現在還在輸入令人精神具喪的鴉片!這種害人的東西為他們的資本掠奪開路,但是各國民眾卻叫苦不迭,您心中還把他們當做紳士嗎?

  哦,對了!現在他們已經拋棄了你的智鳶艦轉投入旭日帝國的艦隊建設,我想未來清庭的敵人是誰不用多說了吧?或許某一天我們還要直麵那個幕後黑手!”

  鄧世昌此時的神情陰怖地能吃人,他壓低聲音嘶吼道:“英島聯合王國!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海盜!”

  烏翎看似無意地說道:“以現在清庭的情況看,最容易從你們這裏搞到情報的不也是他們嗎?或許還要加上一個對你們極奇熟悉的旭日帝國!”

  鄧世昌眯起了眼:“他們最好祈禱不要和我遇上!”

  烏翎這時候卻將身子湊近嚴肅地說道:“不是時候!我們的戰艦追不上他們,大炮沒有他們那麽強,炮彈威力比不過他們,船員的素質也與他們有一段距離,我們還要忍耐!至少還要一代、兩代、三代人的不懈怠地努力!”

  雖然烏翎並不看好清庭的“壽命”,但是他並不厭棄自己這個東方人的身份,在東方沒有強大起來之前,歐羅巴人幾乎不可能正視你!

  鄧世昌也知道現在的狀況,隻是他的年紀絕定了他不會像那些垂垂老矣地大臣們那樣“韜光養晦”,烏翎還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昂揚向上的勃勃生機。

  “嗖”!

  這一次,金色鈴鐺回來的極快!

  “鄧管帶!是旭日旗!但是上麵不僅僅隻有旭日人,還有洋人!很明顯的身材差距!我們在船頭找到了一門損毀的阿姆斯特朗炮,船尾有兩門格林機關炮,這是偽裝起來的炮船啊!”陳金揆的聲音裏麵帶著不易察覺地慌亂。

  鄧世昌穩了穩神:“金揆!格林機關炮若是完好就吊上來,這比其他的東西都重要!然後分出人手,一部分搜索這艘偽裝炮船,一部分開始打撈沉船,另一邊的打撈隊已經向你們那邊靠攏了,原定計劃不變,優先打撈!”

  船尾處的絞盤繩索已經往回收了,他們正沿著智鳶艦的船身往前頭趕,爭取盡快與陳金揆匯合。

  那布置避雷針的四條舢板也沒有閑著,此刻他們正遊弋在智鳶艦四周,監控遠處布置的避雷針。

  在智鳶艦外圍布置的避雷針處,旱雷出現的頻率極高,在附近的海魚紛紛逃避,有些甚至被旱雷電的翻了白眼,浮在了水麵上。

  一些海獸試圖通過掀起海浪將避雷針推開,以免它招來的旱雷誤傷自己。

  隻是此刻的避雷針已經被旱雷包圍,僅靠著它緩慢穩定地將旱雷一絲絲導入水下,讓它們勉強維持一個艱難的平衡。

  而任何不安的行為都會將整個雷場攪動,造成的結果就是這些旱雷如同長了眼的毒蛇一般,試圖搗亂的海獸往往剛剛動身就引來大批旱雷的襲擊。

  烏翎親眼看著一個黑褐色的巨龜龜殼上冒著白煙浮出水麵,雖然龜殼表麵沒有受損,但是卻從裏麵傳出一股焦味,而且時不時還有爆鳴聲從內部傳出。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智鳶艦的氣罩上開始響起令人牙酸的抓撓聲。

  這是雲層中旱雷開始活動的標誌,它們即將再一次進入旱雷活動高發期。

  而原本在智鳶艦周圍蠢蠢欲動的一些海獸此刻也把腦袋埋進了深水中,開始下潛,隻有躲到足夠深的海底,才能避免遭到旱雷的襲擊。

  “傳令!各崗水兵注意,旱雷活躍起來了,大家盡量埋低身子,不要探頭,這個時間段海獸也不會出來冒險,大家要注意的是自己的頭頂,提防有雷精電怪突然襲擊!”鄧世昌發布命令,各部蹲著身子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烏翎此時也將魯格手槍握在手中,五個彈夾早已經裝滿子彈,其中兩個彈夾使用的還是鉛製彈頭。

  這種鉛製的彈頭打在普通的鋼鐵上甚至都無法留下彈坑,但是對付這些能夠禦使氣的妖獸的效果卻比絕大多數銅製彈頭效果都要好。

  “旱雷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內都會劇烈活動,雷精電怪雖然是這掣電雷場的寵兒,但是真要他們在高峰期活動也不可能。它們與雷電親和不假,但是過高的雷電產生的能量它們也吸收不了,所以隻有當旱雷即將衰弱的那一段時間裏,它們既能夠吸收旱雷的力量,還會對我們進行攻擊,然而這段時間的旱雷依舊不是我們可以抵禦的,如果我們出手攪動了整個掣電雷場內的旱雷,那麽即使智鳶艦全功率運轉防護罩也抵禦不了。”鄧世昌鄭重地對烏翎說道。

  “隻能用火槍反擊,任何大規模的能量動靜都會招來旱雷。”烏翎對鄧世昌說道。

  “這正是我擔心的!萬一來的雷精電怪實力過強突破了智鳶防護罩,我們總要有反製的手段吧?”鄧世昌邊說邊從上衣內兜裏摸出十二張黃色符紙,上麵用朱砂繪製著人形圖案。

  鄧世昌將其中六張交到烏翎手中,說道:“這六丁六甲符是盛京朱紫觀王真人所贈,若是真有雷精電怪想要襲艦傷人,先以水兵火槍拒之,不能相抗,再動用這六丁六甲符!”

  烏翎接過六張黃符,上麵所繪正是“祈禳驅鬼”中的六丁陰神玉女。

  其上所繪形貌極簡,隻大略瞧出人形,無法揣度其真顏。

  天上的雲層厚疊,光線全無,然而卻沒有一絲雨滴落下,毫無涼爽可言,相反溫度卻節節攀升,一些水兵腦門上汗滴如豆大,滾落不止。

  即使烏翎運氣抵禦,背上也濕了一層,隻有鄧世昌此刻看上去還算正常,鼻翼間能看到汗滴滲出。

  旱雷之聲突然密集起來,頭頂處的氣罩搖搖欲墜,智鳶靈體還在堅持,烏翎在甲板上耳邊卻傳來智鳶靈體的哀鳴,鄧世昌不敢輕離甲板,隻能通過艦上的傳聲筒向鍋爐房傳話,讓艙內鏟煤工換用品質較好的白煤,讓智鳶靈體能再多支撐一些時間。

  水下。

  陳金揆把鐵甲商船的探索任務交給了其他人,他則直奔旁邊的古沉船。

  雖然有避水符咒幫助其排開水壓,同時提供可供其在水下呼吸的氧氣,但是其亦有極限,此刻他的符籙上一半左右的朱砂已經淡去,等到朱砂徹底消失他若是還不能回到水麵換氣換符咒,那他就永遠也別想離開海底了。

  恐怖的海水壓力就足以將他變成一個破麻袋!

  古沉船上纏滿了各種藻類,時不時還有一些棲息在海藻裏麵的海魚竄出來攻擊這些侵犯它們家園的外敵,光是收拾這些就浪費了許多時間。

  而當它們頭頂上一頭頭海獸倉惶逃竄時,陳金揆就知道,旱雷進入活躍期了。

  他們能做的隻有加快探索速度,爭取早日讓沉船內的寶物重見天日。

  陳金揆手中的鐵釺碰到了硬物。

  他用力往前捅了捅,然後猛地向下一壓,鐵釺的另一頭就從沉船裏麵翹了出來,帶出一片破裂的絲帛。

  他趕忙用手將絲帛接住,拉到身前,上麵的精妙紋路清晰可見,雖然隔著一層皮衣,但是手感卻說不出的絲滑。

  雲錦!

  現今的雲錦雖然依舊是各國貴族爭相追捧的織物,但是由於清庭與明朝爆發的戰爭,使得其中一大部分織藝高超的工匠慘死戰亂,許多高明的織法流失或者徹底斷絕傳承,故而清庭往前的織物往往能在各國商貿行內炒出天價。

  而明朝著名的三大名錦之一的雲錦就以“色彩明豔、富麗堂皇”而成為宮廷織物,備受各國皇室推崇。

  此時的陳金揆欣喜若狂,同時又有些心痛,剛才這一釺子可能就破了一匹雲錦,那至少都是上千清元啊!

  他隻能趕緊召集人手,從這裏往內部清理,盡快打通一條通路,將裏麵的貨物運出來。

  鐵釺、鋸子、斧子、錘子工具一應俱全,甚至為了節省時間,陳金揆直接用上了燙金手,將礙事的木板給掰斷,硬生生在沉船上鑿出一個可供一個半大小孩鑽進去的洞。

  隨著兩顆內燃玻璃球被扔進了洞裏,微弱的橙色光芒讓眾人看清楚了船裏的情況。

  伏倒在地的骷髏一隻手臂反折著搭在一口木箱上,旁邊還有幾個箱子有了豁口,裏麵的東西瞧不清,但是有魚兒從豁口處探出頭來向外張望。

  地麵上有滾落的銅器、金錠,破爛了的絲綢纏在木箱上,隨著海水的流動像是在對人招手。

  陳金揆示意其他水兵待在外邊,他從大腿上綁著的刀鞘中抽出一把不過手臂長短的短刀,然後如同遊魚一般擺動雙腿鑽了進去。

  沉船裏麵的空間非常狹窄,內部的船體已經腐朽倒塌,他隻能貓著身子站在船內,用短刀輕輕將一個已經鏽蝕的快要爛掉的鐵鎖斬開,打開他看到的那個還算完整的箱子,裏麵天藍色的光芒讓他一下子移不開眼了。

  “天青釉瓷器!”陳金揆在心中忍不住驚呼。

  他小心翼翼拿起一個杯盞,上麵的圖案描繪地極是生動,杯壁透亮,在這昏暗的環境下,竟給人一種置身幻夢之感,讓人忍不住要把它放在手中好好把玩。

  陳金揆克製住繼續把玩它的衝動,將箱子合上,然後將它一點點推到洞口,很快就有水兵用繩子將它綁好拉了出去。

  他則繼續向沉船裏麵遊去。

  他看到一具爬滿海藻的骷顱被一根橫梁壓斷,將它一分為二,其間還有拇指大小的魚兒在白骨間遊竄,這般景象讓陳金揆一時間毛骨悚然,忍不住要去想自己萬一落到如此下場,會不會有後人發現自己的屍骸。

  他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腦袋,然後用短刀將橫梁斬斷,找到了那剩下的半具屍骨,然後將它們簡單的聚攏,用一個壞了的箱子盛了起來,心中略微舒服了一些。

  走過斷梁處,他又看到了幾個破了的箱子,裏麵裝得都是書籍,隻是此刻已經被泡得發黑,水波輕輕一動,就成了一團渾濁的汙泥。

  這些書籍能夠被裝上海船顯然是具有極大價值的,但是此時再想要將它們完好帶出去已經不可能。

  陳金揆隻能帶著遺憾走過這幾個箱子,開始動手清理擋在他前麵的雜物。

  又陸續有兩個水兵趕了進來,將之前散落在地的銅器、金錠全部用皮袋裝起來丟出沉船。

  陳金揆將麵前的雜物扒拉出一道縫隙,然後側著身子擠了進去,手中不忘往前丟了一顆內燃玻璃球。

  這裏麵的情況讓他大吃一驚!

  這裏居然躺滿了白骨,他們的身上穿金戴銀,雲錦如同不要錢的把身體裹住,一些人的身邊還有破碎的瓷片。

  他們分列兩側,整整齊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好像安然地接受死亡一般。

  陳金揆走近他左手邊的一具白骨,他的胸腔裏麵有數塊金塊。

  陳金揆懷疑他身前應該是吞金而死,而不是死於船難。

  他旁邊的以及對麵的幾個人都是一樣,打扮的光鮮亮麗在金銀財寶的簇擁下吞金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