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舉辦的，在喝酒以前，大家都頗為端莊地站在那裏，成熟地互相交談著一些無所謂的話題。

  而這時候，我看見我的姐姐在忙碌著給別人遞酒，並巧妙地站在了最好的位置，這樣她便可以照顧到每一個人，跟這個聊幾句，又跟那個聊幾句，不至於冷落到誰。

  我呆在自己常呆的小團體裏，這裏麵的每個人都被我的姐姐照拂過了，此刻終於抽出空來跟我聊天。

  “看她端來端去的，仿佛一個女主人似的。”我聳了聳肩。我確信自己的話會讓我的朋友們有一點點尷尬，但也隻是一點點。

  自從他們與傑西卡更為親密以後，再看待我時便戴上了傑西卡的視角，隻覺得我是那個不可愛又不懂事的小妹妹。

  我不懂為什麽會這樣，隻能說是傑西卡的虛偽的魔力。

  “這派對是德瑞克舉辦的，又不是她。”

  酒精的作用之下，我開始過分地胡言亂語起來，舌頭也有點不聽自己使喚了，“我猜她是在討好德瑞克，她或許是喜歡德瑞克。”

  好像沒人把此話當真。大家都嬉笑過一番之後，又拿我開了玩笑，“瓊斯，是不是你才是喜歡德瑞克的那個呢？”

  哦，那是當然。每個人都喜歡德瑞克的。

  學校裏的哪個女孩兒不想嫁給他呢，他是那麽好。

  我想我有些醉了。

  醉意朦朧裏，我看到德瑞克在跟傑西卡談話，他的笑容是那麽美好而溫柔，而傑西卡與我一模一樣的側臉——

  平生第一次，我願意承認傑西卡跟我是很像的，或許德瑞克也會這樣跟我交談，溫柔又體貼。

  那天晚上之後發生的事情，我全都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我是跟傑西卡一同回家的。

  一般情況下，雖然我們總是要回同一個家，甚至房間門衝著門，我也總是借故早走或晚走，不願意跟傑西卡一起。

  但那天晚上我們一起走了，僅僅是因為德瑞克願意開車送她，順便問了問我，要不要搭車一起走。

  我想我是喝多了。

  每個女孩兒都愛德瑞克，所以我並不羞於承認對他的好感，也經常跟小夥伴們討論他，用頗令人羞恥的字眼。

  因為沒人會真的把這份喜歡放在心上的。瞧，這也是有名的男生很大的一個悲哀，大家願意承認喜歡他們，但也從沒打算真的接近他們，或者說真的喜歡他們。

  但我不想在傑西卡麵前表現出來哪怕一丁點兒對德瑞克的喜歡。

  我知道，她會看出來的。

  我真的很喜歡德瑞克，甚至有一段時間動過念頭，想給我的自｀慰器命名為“德瑞克”。

  後來發生的事對我來說是個天大的意外。

  我對於傑西卡的想法了如指掌（我相信她也十分了解我），但對於其他人的想法卻總是表現出另一個極端的遲鈍。

  當德瑞克說他喜歡我的時候，我想我的反應應該不是特別美麗。

  我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望著他，舔了舔嘴邊的薯條蘸醬，忍不住問了最不該由憎恨雙胞胎的雙胞胎其中之一來發問的話：

  “我以為你會更喜歡傑西卡。”

  “為什麽？”

  德瑞克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嘴角的弧度可真好看。

  “人人都更喜歡傑西卡。”

  “傑西卡很好。但她沒有你那麽真實。”

  哦，德瑞克。

  我想德瑞克是個聰明的男生。這讓我忍不住拍著手大叫起來，“你是第一個這麽看破的人！”

  “我想人人都是這麽覺得的。傑西卡很好，可她太好了，沒有任何缺點，這不可能。”

  “什麽？”我再一次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但人們當然願意與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兒相處交往。每個人都是。”德瑞克聳了聳肩，“所以沒有人戳破。”

  奇妙的是，我感到了一絲悲哀。

  除了傑西卡，我真是不了解任何其他人了，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他們都知道，傑西卡是在討好他們，但沒有人做聲，因為每個人都喜歡這種很妥帖的朋友。

  每個人都需要這樣一個人在身邊。

  而等我吃完了薯條，與德瑞克完成了確定關係的第一個親吻以後，我忽然又想起來了傑西卡。

  我想她是清楚地知道這一點的。但她不在乎。

  再後來，我跟德瑞克交往到了暑假的時候，我們說暑假的時候要一起打幾場網球（他總說我一定接不到他刁鑽的發球），然後一起去海邊，互相塗抹防曬油，一起曬黑，再趁著沒人的時候躲在某個巨大的岩石後麵做`愛。

  那些日子我一直都很開心，也不太關注傑西卡了。甚至有一次我出門跟德瑞克去打網球，看到她正抱著兩本書上樓，還主動為她讓開了道。

  那個時候，德瑞克是我的全世界。我的世界裏已經沒有煩人的傑西卡了。

  直到暑假的前一天，德瑞克跟傑西卡做`愛了。

  他說，他並不知道那是傑西卡，因為傑西卡與我打扮得一模一樣。

  他求我原諒他。

  我覺得有些好笑，竟忍不住笑著問道，“打扮得一模一樣，難道做到一半的時候你不會意識到不對嗎？”

  德瑞克沒有回答我。

  但這不太重要了。

  或許他意識到不對了，但沒打算停手，就像他所說的，很多人都不會戳破的，因為他們正需要這樣的人在旁邊；也或許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意識到不對。

  我不知道哪種情況會更令我生氣。

  或許按照其他女孩兒的情況（讓我們假設德瑞克就是個瞎子，會把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女孩兒當成自己的女友）會是前者更令人生氣，後者僅僅是被騙了。

  而對於我來說，原來我的男友根本分不清我跟傑西卡，才更令我難過又憤怒。

  就這樣，暑假泡湯了。我整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聽著一些很便宜的不知道在哪裏出版的唱片，偶爾在日記裏寫一些詛咒的話。

  大部分是在詛咒德瑞克暑假過後會長了滿臉爛瘡來學校裏，而且肛｀門被蛤蟆鑽過。

  也有一些在罵傑西卡，罵她蕩婦、不知廉恥。

  但很奇怪的，我沒有去跟她對峙。我想她也搞不清楚我為什麽沒去跟她對峙。

  或許她會猜測，她的妹妹已經不是小時候那種火爆性格了。

  我甚至像是沒什麽事一樣跟她打招呼。

  我是怎麽想的呢——我——

  我到底是怎麽想的呢——奇怪——

  ——我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想的了。

  那時候我——

  我——

  總之，我就是沒有去找她對峙，也沒有任何表示，隻是夜以繼日地在小本本上咒罵她，像個不占理的怨婦一樣。

  也許我沒那麽重視德瑞克？也可能是、也可能是——

  嗯……總之我沒有向傑西卡做出任何表示；我想她也應該覺得很奇怪。

  她應該覺得很奇怪，雖然有時候我背對著她，沒有回頭，但也知道她探究的視線望著我，仿佛在無聲地問我為什麽。

  她或許是在炫耀，自己想要的一切都能到手，妹妹的朋友，妹妹的男朋友。她可以讓自己的妹妹變得孤立無援。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虛偽，但他們願意跟她聊天勝過跟她“不懂事的妹妹”聊天，他們願意跟她做`愛，勝過跟她不怎樣的妹妹做`愛。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也絕不在乎。

  她隻想要她的孿生妹妹變得孤獨、孤立、不被任何人重視，成為她的附屬，世界裏隻能有她一個人，遮天蔽日。

  她幾乎要把她的妹妹給悶死了，不過沒關係，她還想著拯救她。

  於是她在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悄悄來到了妹妹的房間裏，試圖給予她一些安慰。但沒想到她的妹妹很絕望，似乎是一下子便被點火了。

  傑西卡說，德瑞克是壞人，明知道她不是瓊斯，但仍然跟她做`愛了。德瑞克沒有那麽愛瓊斯。

  傑西卡說，瓊斯的朋友們也是，有些在跟傑西卡更加親密以後會暴露瓊斯的一些秘密，有些會在背後說瓊斯的壞話。他們不可靠。

  傑西卡說，大家都不可靠，大家都很容易離開瓊斯。隻有她不會。

  妹妹很驚訝。

  傑西卡繼續說，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我們必須是彼此的，我們必須是一體的。

  因為我愛你。

  整個時間都仿佛是靜止了一般，隻剩下傑西卡在說，傑西卡在說，傑西卡在不停地說。

  傑西卡說為什麽你總是討厭我，為什麽你總是要刻意地跟我分開，為什麽你總是那麽恨我，為什麽你一直不希望和我在一起，為什麽，為什麽。

  傑西卡還說我一直那麽愛你，我愛你，可我沒有辦法，你總是會被別人吸引了注意力，你總是覺得別人更好，你總是願意跟別人交談。

  ——跟那些離你那麽遠的人交談。

  明明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