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作者:花曳      更新:2020-06-20 06:29      字數:3548
  已經是深夜,窗外月色如水,有清風下沙沙作響的樹葉聲音,還有不知名的小蟲吱吱叫著的合奏曲。原本應該是那麽寧靜祥和的夜晚,卻變的如此哀傷~

  邵妤靜靜的看著睡眠中依然緊鎖眉頭的丁浚未,輕輕的歎了口氣。

  她讓管家和仆人一起都回去了,她來照顧他——

  醫生說,沒有什麽大礙,隻是傷心過度引發的昏厥,掛過藥水休息一晚就會好了;

  醫生還說,浚未的媽媽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沒有氣息了,死亡時間在三個小時之前;

  醫生最後說,浚未的媽媽喝了很多酒還有安眠藥,胃裏幾乎沒有任何食物……

  邵妤用雙手捂住臉幽幽的歎息。看的出,丁浚未非常愛他的媽媽。盡管她精神不好,發作起來會打的他遍體鱗傷……

  這樣沉重的打擊,讓丁浚未如何承受?他畢竟不過還是個孩子——

  病床上的丁浚未慢慢的睜開眼睛,失神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虛無的某一點。

  放下雙手的邵妤被他嚇了一跳:“啊?你醒了,怎麽樣,還有哪裏不舒服沒有?我給你倒點水喝——”正想起身倒水,卻聽到丁浚未開了口。

  “小的時候,她非要送我去學芭蕾舞。記得那個時候我雖然年紀小,可是脾氣特別倔,好像還鬧過絕食,就是不肯去。她也沒有辦法,說我是頭倔驢……後來才知道,芭蕾是她的夢想,結婚之前全部的夢想……”丁浚未喃喃的開口,聲音嘶啞疲憊。

  邵妤看著他,靜靜的聆聽。此時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好的聽眾吧~

  “我們兩個經常會在她房間的陽台上喝點酒聊天,聊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她上學的時候是學校的校花,很多男孩子寫情書給她,”丁浚未陷在回憶裏,唇邊浮起一絲夢幻般的微笑:“她隻喝紅酒,尤其偏愛HAUTBRION,她說光是紅顏容這樣的中文譯名聽起來就足以讓人沉醉了……她喝酒的樣子非常優雅,在月光下淺啜的時候看上去孤獨卻又出塵,我會覺得她就要飛到天上做神仙了……她取笑我沒品味,隻知道喝啤酒這麽粗莽的東西……”

  邵妤咬住下唇。這樣的回憶,在逝者遠去的此刻聽起來分外憂傷。但她更不忍心去叫醒他~

  “她說等我大學畢業,我們兩個一起去澳大利亞定居,她要住在有大露台、有陽光房的別墅裏麵,跳她喜歡的芭蕾,養隻漂亮的牧羊犬,名字叫普比……”丁浚未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可是她還是選擇了離開,離開我,離開她夢想的芭蕾,離開她後半輩子的陽光房和搖著尾巴的普比……”

  “丁浚未……”邵妤開口想要安慰他,卻發現沒有話可以說出來。什麽語言都是徒勞的,都是蒼白的,都是無力的~

  “我再也沒有任何牽掛了。”丁浚未的臉色很差,黯然的沒有了任何的表情:“我終於可以離開那個冰冷到沒有任何溫度的地方了。”

  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走神了。

  邵妤心事重重的歎口氣,托著腮發呆。

  丁浚未在處理他媽媽的身後事,丁易好像依然沒有聲音,沒有出現。這樣的丈夫——

  邵妤覺得大腦一片混沌。為什麽會這樣呢?

  丁易和自己說過很愛自己的妻子,都舍不得送她去療養院,把最好的條件、最好的環境都給了她。卻為什麽在這個時刻竟然不出現呢?而且——

  丁浚未竟然也絲毫沒有提到丁易這個父親!絲毫沒有奇怪為什麽他沒出現!

  邵妤搖搖頭,唉,都要亂成一鍋漿糊了。真是,不想也罷~

  手機響,是短信息。

  邵妤拿起手機。是廖菓。

  “今晚有時間嗎?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可以和你共進晚餐?”

  邵妤笑了,稍稍緩解了心裏的鬱悶:“好啊,我們六點在校門口見麵。”

  想起來,好像是很久沒和廖菓見麵聊天了,這些日子一直在圍著辰沫、丁浚未轉……

  想到辰沫又是一陣氣短。邵妤伸手胡亂的抓抓頭發,簡直鬱悶死了,瞧瞧自己把事情都搞的一團糟!該怎麽麵對辰沫啊以後?難道就這樣從此不再往來形同陌路?

  不行,不可以!邵妤用力的搖頭。

  不管怎樣,她都不會讓辰沫再回去那個冰冷沉默的過去。或許,她可以想想更好的辦法……

  邵妤看著麵前心不在焉的廖菓,笑笑的逗她:“你打算把一盤羊肉都扔進去啊?”

  “啊?”廖菓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有嗎?我沒有~”

  “得了吧你,”邵妤夾起一個丸子,透過熱氣騰騰的火鍋看著對麵的廖菓:“你是不是有心事?坦白從寬!”

  廖菓竟然沒有立即的搖頭否決。她低下頭用筷子紮著碗裏已經涼掉的羊肉卷,極低的嗯了一聲。

  邵妤停下筷子:“想和我說說嗎?”

  廖菓牽牽嘴角,深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來:“我——心很煩。”

  “為什麽?”邵妤有點好奇。廖菓一直給她風風火火、性格爽朗的印象。好像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她不開心似的~

  廖菓的臉上掠過一抹暗紅。真是不知道怎麽開口說。這樣的事——

  邵妤心裏慢慢有點明了:“是因為男孩子?”

  廖菓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頭下去。

  就是這一眼,已經讓邵妤心下了然。笑意浮上眼角,邵妤眨著眼睛:“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嗬嗬,又不是小孩子了,談戀愛也是正當年齡啊~”

  廖菓悶悶的:“不是那麽簡單啦……”

  “那又有什麽複雜的,你說來聽聽。”邵妤不以為然,以為是廖菓的矜持讓她不好意思主動表白。

  廖菓想了想,慢吞吞的說:“因為,因為我的好朋友孫小韋喜歡他,問我意見的時候,我說了很多他的壞話。而且,最要命的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麽竟然會喜歡他……”

  “你是說……”邵妤愕然,她喜歡的是——

  廖菓煩躁的點頭:“是啊是啊,所以我很鬱悶。”

  突然好像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廖菓喜歡的是他!邵妤有幾秒鍾的失神。突然的,就沒有剛才那麽輕鬆的態度了。

  “你說,我是不是腦袋進水了?”廖菓很懊惱自己的樣子,一臉的自責:“好像是個好虛偽的家夥。跟孫小韋說著那樣的話,最後卻連自己都控製不了自己喜歡他……可是我當時明明很討厭他的啊~”

  突然不合時宜的想起那天丁浚未的那個惹火之吻——

  “我要,我們去開房。”

  他是不是經常這樣?這樣對女孩子說話?這樣無所謂的提出開房上床什麽的?

  一時間眼前又冒出丁浚未絕望的淚眼:“媽媽,媽媽……自殺了……”

  心亂如麻。

  明明是想和他劃清界限的——

  “邵老師,邵老師?!”廖菓疑惑的加大音量:“你有沒有在聽?”

  邵妤怔了一下,回神過來:“啊?我有聽。我覺得……嗬嗬,挺好的~”

  廖菓眼底露出一絲混合著懊惱的悵然:“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為什麽我不能幹脆忘了他呢?”

  邵妤脫口而出:“他家裏出事了!”

  “啊?”廖菓渾身一震,油然的關心是自己抖沒有發覺的:“怎麽了?他怎麽了?”

  邵妤澀澀的,低頭攪著盤子裏的食物:“他媽媽去世了。”

  廖菓滿眼的震驚,低呼出聲:“天哪,怎麽會——”

  “你不要告訴別人,”邵妤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有點唐突。畢竟是別人的家事:“我想,他是不願意別人知道的。”

  “明白。”廖菓用力的點頭:“我不會和別人說的,發誓。”乍聞這個壞消息,真是滿心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麽想那麽想立刻到他身邊安慰他才好~

  辰沫接過信封,連看都沒看就塞到口袋裏。

  還是小王忍不住,伸手捅了捅辰沫:“哎,你不看看啊?”

  辰沫有點詫異的看了眼小王:“看什麽?”

  小王要暈倒的模樣:“工資啊!你不覺的手感都不一樣啊~”

  “沒覺得。”辰沫重新掏出信封:“有扣我錢?”

  小王哭笑不得。左右看看沒旁人,滿臉羨慕的小聲開口:“你加薪了。”

  辰沫愣了一下。因為抽出的鈔票的確多了幾張。一二三四五,多了五百。

  “每個人都加了?”辰沫有些不敢置信。這樣的漲幅,接近一半啊。不大可能吧。

  “怎麽可能!”小王一付看白癡的樣子:“隻有你小子哎。”

  辰沫擰起好看的眉毛:“為什麽?”

  小王素來的口無遮擋,人送外號大喇叭:“我們換老板了啊,老板說給你加薪嘍。”

  心裏的疑團加大,辰沫麵色卻依舊平靜:“是嗎,老板是誰?”

  “還有誰,就是董姍姍啊——”

  “你不亂說話會死啊!”小顧剛上完廁所出來,正在拉著褲子拉鏈。聽到小王又在不知死活的四處宣揚,嚇出一身冷汗:“你給我閉嘴!”

  完蛋了,老板交代不能說的,不能讓辰沫知道的。這下慘了~

  小王捂住嘴巴,知道自己這回又闖禍了。灰溜溜的拿起抹布:“我什麽都沒說,我擦桌子去~”

  小顧小心翼翼的看著辰沫:“辰沫,你別聽小王這小子胡說八道啊,你知道他向來滿嘴跑火車,淨說沒譜的。”

  辰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鎮定如常的收起工資和信封:“我知道了。”

  看著辰沫離開的背影,小顧抓著腦袋要發狂:“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董姍姍那天過來,辰沫不在。她特意吩咐不能給辰沫知道的。

  越想越窩火,小顧順手操起邊上的掃把向小王衝去:“我打死你個大嘴巴!我要是下崗就搬你家住去!”

  小王抱頭鼠竄,鬼哭狼嚎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