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夜洛寒等人跟著夜雲嵐剛來到沐夕的房間外，便聽到裏麵傳來的他的怒吼聲，緊接著便傳來碗勺落地聲音。

  夜洛寒幾人麵色微變，隨之便看到屋裏服侍的丫頭們哭著跑了出來。

  夜雲嵐輕歎了聲氣，一邊往裏麵走去一邊對著幾人道，“已經四天了，至從讓許太醫停止行針以後，他的脾氣就這麽陰晴不定的。什麽也不願意吃，什麽話也不願意說，什麽人也不願意見。”

  幾人跟著夜雲嵐走入屋內，看著一地的狼藉心裏都很不是滋味。

  剛發完火的沐夕聽到外室傳來的聲音，語氣不善的開口，“誰！”

  夜思天道，“沐大哥，是我們，我跟大哥還有二哥、卓大哥跟笑笑一起來看你了。”

  內室的沐夕沒有回應。

  夜思天等人見狀，便往裏麵走去，還未走進內室便傳來沐夕趕人的聲音，“你們不要進來了，我不需要你們看。”

  夜思天停住腳步，不知道該怎麽辦回頭看向夜洛寒，“二哥？”

  夜洛寒眉頭緊鎖著，對著內室的沐夕說：“沐夕，我們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

  “不管什麽事情都不必找我商量了，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幫不了你們任何事情。”沐夕驅趕著，“你們快走吧！”

  聽見沐夕說這樣的話，夜思天心裏很不是滋味，“你才不是廢人！”

  “彭”

  又一個物件被扔到地上，緊接著便是沐夕煩燥的怒吼聲：“走！你們都給我走！我不想看到你們！”

  “沐大哥！”夜思天說著便要進內室，隻剛走了一步便被身邊的韓靖琪拉住。

  “大哥？”韓靖琪對著夜思天搖了搖頭，然後對著內室的沐夕道，“沐大哥，那我們就先走了。如果你想見我們了，就讓夜姑姑派人給我們送個信，我們再來看你。”

  內室的沐夕沒有任何的反映。

  韓靖琪說，“走吧，我們先回去。”

  看著不肯離開的夜思天，韓靖琪勸說，“天兒，我們先走吧，等沐大哥想見我們了，我們再來。”

  夜思天往內室的方向走了兩步，在門口處停住，“沐大哥。”

  “走。”裏麵傳來沐夕煩悶的聲音。

  “沐大哥，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是對我們來說，你能醒來已經是奇跡了。雖然這奇跡有些缺憾。可是，這並不要緊，隻要你還在，我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知道，這件事沒有發生在我自己的身上，我無法感同深受，所有的勸慰也不過是說著容易。可是，我真的想告訴你。你不是廢人，以前的你不是，現在的你更不是。就算你不能走路了，你還是一樣的聰明，一樣的厲害。沐大哥，我相信我所認識的沐大哥是堅強的，是勇敢的，即便是有一刻的迷茫跟失意，但那也隻是一時的，你會再變回那個讓我們依賴的沐大哥。”夜思天說，“沐大哥，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在你的身邊，也請你不要讓自己一個人。”

  夜思天說完，等了良久屋裏的人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但這對夜思天來說已經很好了，至少沐大哥沒有再衝著她發火不是嗎？

  夜思天回頭：“大哥，我們走吧。”

  內室的沐夕聽著外麵幾人離開的腳步聲，惱恨的看著自己那雙仍是沒有任何知覺的雙腿。

  讓他們依賴的沐大哥？

  不，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能讓他們依賴的沐大哥了，他再也不能擋在他們的前麵，為他們抵擋危險。如今的他，連屋子中間桌上的茶都拿不到，連這屋子的門都出不了。這樣的他，還怎麽為他們擋風遮雨，怎麽讓他們依賴。

  以後的他，隻會是一個累贅，是爹娘的累贅，是所有人的累贅。

  淚，滴落在蓋在膝上的被子，即使是沐夕再怎麽不願意，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懦夫，是一個接受不了自己成為一個雙腿沒用的殘廢。

  天兒錯了，他其實沒有那麽勇敢，更沒有那麽堅強，隻要想到，他以後，是一個殘廢，他便連想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這幾天，他時常想，為什麽他要活下來。

  為什麽在抱著趙天虎墜下懸涯時，他要掙脫他的束縛，攀拉著懸涯上的藤蔓，為什麽還要掙紮著為自己爭一絲活下去的機會。

  若是直接隨著趙天虎墜下，憑著他身上的那些火藥，他早就跟趙天虎一樣成為一具屍體了。

  早知道，要這樣活著，他為什麽要掙紮！

  夜雲嵐送走了夜洛寒等人，隻覺心力憔悴，這幾天沐夕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這樣折磨著自己。他的身子剛好一些，再這樣折騰下去，他的身體哪裏受得了。

  “咦，嵐兒，你是特意來接我的嗎？”沐影剛下馬車便看到站在府門口的夜雲嵐。

  夜雲嵐解釋道，“洛寒他們來看夕兒，我剛送他們離開。”

  “夕兒肯見人了？”沐影關心道。

  夜雲嵐搖頭，神情傷感，“夫君，這打擊對夕兒來說太大了，他根本就接受不了。我真的很害怕，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想不開。”

  沐影牽著夜雲嵐的手，一邊走一邊安慰道，“不會的，嵐兒，你要相信夕兒。他是我們的孩子，他一定會挺過去的。”

  “不是的。”夜雲嵐看著沐影：“夫君，夕兒今天沒吃沒喝，不僅如此，他還將給他送藥的人都趕了出去，他甚至都沒有見洛寒他們。我真的很擔心，他現在身子再這樣下去受不了的，夫君，我有些害怕，我怕我會再失去他。”

  “不會的，不會的。”沐影安慰著夜雲嵐心裏卻還是有些擔心，本來他是想先不管這件事，給沐夕一段時間讓他自己慢慢接受，可如今看來，他不該讓夕兒一個人去承受著這一切，也不該讓他覺得，是他一個人在承受著這一切的痛：“嵐兒，你先回房休息會吧，我去看看夕兒。”

  夕兒這幾天不吃不喝，她也跟著不吃不喝，夕兒沒休息好，她也沒有休息會，她的黑眼圈已經深的不能再深了。

  夜雲嵐搖頭，“我不累，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夕兒吧。”

  沐影不讚同道：“不行，你先去休息會，等我看過夕兒再叫你一起用晚膳。”

  “可是我真的不累。”方才夕兒那一通發火後便不準別人再進他的屋子，也不知道他屋子裏的那些東西有沒有收拾好，如果沒有收拾，她還要再讓人收拾一下的，萬一傷到他就不好了。

  “你就先去休息會吧，剛好我跟夕兒也好好的談一談，這幾天我一直忙著翻看周大夫留下來的那些醫書，就算回來以後看了眼他也沒跟他好好的聊一聊。今日我回業的早，剛好跟他聊聊。”沐影勸說著，“你總要給點我們父子兩人相處的時間吧。”

  聽沐影這麽說，夜雲嵐也不再堅持了，“那行，你跟夕兒好好的談談。他現在心裏很脆弱，你跟他好好的聊，別急，知道嗎？”

  沐影安撫著，“放心吧，他也是我的兒子，我心裏當然也是心疼他的。走吧，我先送你回屋。”

  “不用了，你不是去看夕兒吧，我自己回屋就行了。”夜雲嵐說。

  “不行，我要看著你躺下才放心。”沐夕說。

  夜雲嵐也不再拒絕，兩人向院子走去，“對了，你這幾天翻看周大夫留下的那些書，有沒有找到醫治夕兒雙腿的辦法？”

  沐影搖頭，“暫時還沒有，好幾本書記錄確實遇到這樣的情況，但是都沒有恢複。沒關係，也不用著急，我們再慢慢的找。”

  “恩，就像我們等著夕兒醒來一樣，不著急，慢慢來。”夜雲嵐說，“其實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夕兒的心情，我真的害怕他因為這件事一蹶不振，你知道嗎？這幾天我甚至從他的眼裏看出了絕望厭世的眼神。夫君，你說他會不會真的……”

  “不會的。”沐影打斷夜雲嵐的猜想，“好了，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回屋好好休息一下。至於夕兒那裏，我去陪他好好的聊會就行了。”

  沐影將夜雲嵐送回屋中，看著她躺下，給她蓋好了被子，“好了，你現在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覺，等我來叫你才許醒。”

  “夫君，你跟夕兒好好……”

  “好了，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好嗎？”沐影說，“放心吧，我會跟他好好談的。”

  雖然沐影讓她不要再操心，可是夜雲嵐卻始終放不下心來，因為夕兒的狀態實在是太差了，他現在那麽易怒，失意，她擔心夫君一不小心會傷到他的心。

  “睡吧，乖。”沐影低頭在夜雲嵐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便起身離開了。

  沐夕半坐在床上，不停的問自己，為什麽要活下來，為什麽要讓自己變成這般的狼狽，無能。他那個時候應該就直接放棄的，至少，曾經活著的沐夕是那樣一個意氣風發的人，而不是他現在這樣的廢人一個。

  “誰！”正想著，他聽到了外室傳來的腳步聲，厲聲道。

  緊接著便看到沐影走了進來，“內力倒是一點也沒有少，我剛進屋便聽到了我的腳步聲。”

  “爹。”沐夕喚了一聲便又垂下頭去，任他長亂的頭發將自己的整張臉全部遮住。

  沐影看著這一地的狼藉，眉頭微皺著，讓開地上的碎碗片走到沐夕的床前。

  沐影在床邊坐下，看著頹廢的沐夕心中一陣心疼。他現在的年紀本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如今卻因為失去雙腿而這般失意，他的人生，已經不是以前的人生了。

  隻是不管是什麽樣的人生，總要繼續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