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甭管畢晶怎麽勸，殷素素仍然堅持她那一套說法。也不知道她是真這麽想，還是別有內情。畢晶實在沒辦法，眼睛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才把目光盯在蕭峰身上。

  “蕭哥，要不咱把你們家老爺子弄過來？”

  蕭峰哼了一聲：“我們老爺子在少林寺活得好好的呢，弄過來幹什麽？”

  “啊！忘了這茬兒了！”畢晶一拍腦門，抱歉道，“要不把你們家老太太……”

  “算了。往事已矣……”蕭峰搖搖頭，“所謂世間皆苦，有情皆孽，無人不冤，無謂再生枝節了……”

  畢晶大訝：“蕭哥你跟少林寺學武的，不是學佛的，怎麽一開口就是這個？不會看破紅塵了吧，阿朱可舍不得！”

  阿朱紅了臉“呸”一聲，但雙眼卻關切地看著蕭峰。

  蕭峰握了握阿朱的手，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又沉吟良久，歎了口氣：“雖然我父母都死於遼宋仇殺，可是，我養父三槐公一生忠厚，最終竟然……還有我恩師……”說著虎目含淚，神態黯然。

  “成了不用說了！”畢晶一擺手，“喬三槐和玄苦是吧？沒問題！”一扭頭：“郭爺，今晚上咱們走一趟？”

  郭靖斷然抱拳：“樂意之至！”

  ……

  “郭爺，等會兒您可別手下留情什麽的。”通道裏，畢晶諄諄囑咐，“蕭老爺子可不是好對付的，別一個不小心，自己個兒出點什麽事。”

  這話其實挺不客氣的，但凡武林高手，誰樂意聽別人說自己武功不行啊？郭靖卻沒有半點不悅之意，反而認真點點頭：“我曉得。若蕭老英雄武功當真與蕭前輩相若，確是勁敵。”

  “呸！他算個屁的老英雄，坑兒專家還差不多！”畢晶呸了一聲，“不過郭爺您也放心，老蕭這功夫跟沒進步的蕭哥差不多，多半打不過現在的蕭哥，您也不用太擔心。”

  托付完郭靖，轉頭又叮囑黃蓉丁典狄雲楊過小龍女和張翠山：“一會兒要闖少林寺，咱們最好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能不驚動人就不驚動人，少林寺可不是好耍的！”

  黃蓉笑道：“別說，胖子別的不說，就這小心謹慎的勁兒，還真有點運籌帷幄的意思。”

  畢晶翻翻白眼：“這話怎麽這麽別扭呢？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黃蓉笑而不語，畢晶無奈，轉向韋小寶：“爵爺啊，這些人就你去過少林寺，你可把路認準了，別掉鏈子……”

  韋小寶也翻翻白眼：“什麽話！蕭老大親自畫的圖，我還能認錯了？好歹咱也是少林寺出過家，還幹過方丈親師弟的好嗎？”

  畢晶歎了口氣，這回來的，已經是家裏戰鬥力和智力最強的一批人了。現在家裏隻有兩個五絕級別的高手，蕭峰還來不了，隻能靠郭靖頂上。

  其實真應該等洪七公和歐陽鋒回來再說的，可是看蕭峰那難受勁兒，怎麽還忍心等下去？

  好在這回隻是去少林寺，隻需要對付一個蕭遠山。少林寺那幫和尚，雖然養漢的養漢偷小叔子的……不對不對，雖然跟某些天下惡人不清不楚，智商也多少欠費，但多少還是講幾分道理的，就算不小心見了麵，多少也能說幾句。

  可是啊，心裏怎麽還是這麽沒底呢？萬一老慕容也出來湊熱鬧，那可就麻煩了，非得往藏經閣闖，求掃地老大爺罩著了……

  剛想再說兩句，母老虎早不耐煩了：“你煩不煩！那麽多說的？”

  畢晶剛要拌兩句嘴，紅光一收，一群人已經落地。放眼四顧，就見眼前一片菜園後，是三間茅屋，屋外一張竹席上曬滿了菜幹，一隻母雞帶領了一群小雞，正在草間啄食。屋前一棵大棗樹，樹下放著一頂草笠、一把茶壺。

  “是這兒了！”畢晶叫了一聲，隨即左顧右盼。母老虎疑惑道：“你看啥呢？”

  “看棗樹啊！”畢晶理所當然道，“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外一棵呢？”

  “我！”母老虎怒道：“你有點正經的沒有？”

  畢晶嘿嘿一笑時，郭靖腳尖點地，身體一閃，就聽裏麵轟轟幾聲巨響，一條黑衣蒙麵大漢撞破屋頂，衝天而起。

  蕭遠山！

  畢晶心驚欲呼，郭靖的身影也穿屋而過，伸手向蕭遠山雙腳抓去。蕭遠山大喝一聲，身在半空，雙腳連環踢向郭靖。郭靖雙手揮舞，與蕭遠山在空中手腳接連撞擊，砰砰作響。

  打這麽熱鬧？眾人看得目眩神馳，剛要圍上去幫忙，蕭遠山沉聲低喝，雙腿在郭靖臂上一蹬。郭靖招數變幻，伸手抓去，就聽嗤啦一聲，抓下半片黑布。

  蕭遠山淩空倒翻兩個筋鬥，已遠在數丈之外，如大鵬一般，幾個起落，已經消失不見。

  郭靖雙腳落地，看看手中半片黑布，搖搖頭：“果然好功夫！”

  畢晶和母老虎衝過來，急切問道：“怎麽樣？”

  郭靖長出一口氣：“還好來得及……”

  話音未落，楊過小龍女扶著兩位老人走出門來。兩位老人家嚇得臉色蒼白，腿腳酸軟，卻勉強撐著，連聲道：“多謝，多謝各位好漢！你們是……”

  黃蓉迎上前去，溫言道：“兩位老人家放心，我們受蕭……啊，喬幫主所托，前來請兩位老人相聚。”

  喬三槐微微佝僂的腰身一挺，雙眼大亮，驚喜道：“是峰兒？”老太太也精神了不少，連聲道：“是峰兒，是峰兒……”

  看著兩老喜動顏色的樣子，畢晶終於徹底鬆了口氣，道：“兩位老人家，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找個僻靜地方歇息，等我們辦完事，再領兩位老人家一起找蕭哥，啊，喬幫主去！”

  心說按照原劇情，少林寺幾個和尚也快來了，能不打照麵還是不打照麵得好，要不糾纏起來，麻煩可就大了。更要命的是，這邊還有個蕭峰呢！要是再碰上，估計更說不清了。

  誰知道蕭遠山什麽時候跑回少林寺再殺玄苦去呢？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蕭遠山之前，把玄苦救下來！如果蕭峰再碰上那幾個和尚，就先讓他們打一陣好了，反正蕭哥那個功夫也吃不了虧。

  老太太愣了一下：“這就要走麽？家裏這小雞，還有這莊稼……”

  喬三槐卻顯然比老太太果斷得多：“老婆子，別在乎這些了，咱們兒子要人來領著去，還缺了這點東西麽？走吧！”

  老太太“哦哦”兩聲，也不再多說什麽，顫巍巍扶著丈夫向外走去，但臉上終究有戀戀不舍之意。

  走出菜園的時候，就連喬三槐也忍不住向身後接連望了幾眼，顯然也很是舍不得這破舊的家園。

  畢晶暗暗讚歎，這老頭兒雖然隻是個老實巴交的老農民，終究也算是個明白事情的，知道眼前這事兒絕對不簡單。不論是為了不拖累兒子也好，為了自己安全也好，能當機立斷立刻離開，也算是很不容易的了。

  不過不管是老頭還是老太太，都向郭靖看了一眼又是一眼，臉上表情甚是驚訝，還透著點親切。看來就算是爹娘，看見這麽像的倆人，也難免驚訝。

  直到躲進山間一片密林，留下狄雲和張翠山守著，大部隊離開上山的時候，還聽見背後兩老你一句我一句說呢。

  “這人，跟峰兒長得真像。”

  “像是像，可比峰兒年紀大的多了，我瞧著怎麽也得五十了。”

  “也是，還有，他也沒咱兒子個頭高。”

  ……

  他們耳朵不好，自覺得聲音壓得很低了，就沒想到，在別人聽來，跟大聲喊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幹人無不失笑。老兩口腦袋湊到一塊偷偷說話，還帶著一口河南腔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郭爺你占大便宜了啊。”畢晶笑道，“這一家夥給您減了二十多啊！”

  黃蓉鄙視道：“膚淺！以為跟你們這些現代人一樣啊，聽見別人說自己年輕就跟中了五百萬似的。”

  畢晶撇撇嘴：“那當然不膚淺了，要不回頭，我們都管您叫黃大嬸兒？”

  黃蓉絲毫不著惱，笑嘻嘻道：“你叫叫試試唄？”

  畢晶一縮頭，心說我腦子有坑啊，我真這麽叫了，你不翻臉我畢字倒過來寫！

  對黃蓉隨時隨地都會抓住機會，跟胖子都兩句嘴的做法，郭靖深感無奈，苦笑著搖搖頭，完全不發理解，愛妻怎麽忽然就又變回五十多年前那個精靈古怪的小姑娘了？但是，看著黃蓉笑靨如花的神情，又從心裏感到無比舒暢，無比安慰。

  楊過暗自發笑的同時，也對黃蓉現在的表現，不由自主感到驚訝。以前在桃花島，在襄陽的時候，黃蓉雖然聰明智慧，可大多數時間都是憂心忡忡，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懷著強烈的戒心，何嚐有這般小姑娘一般的心性，有何嚐露出這麽開心的、心裏毫無壓力的笑容？

  再想想家裏這麽多人，在這短短不到半年時間裏，又有哪一個不是像換了個人一樣，完全沒有了那種苦大仇深的壓力？就這一點上來說，眼前這胖子，和一直站在他身邊的母老虎，功德無量！

  隻有……

  畢晶眼神一黯，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小龍女知道他想什麽，輕輕拉拉他衣袖，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又指指畢晶背影。

  楊過對小龍女笑笑，隨即精神一振，是啊，連歐陽鋒馮錫範這種人，這胖子都能改造成正常人，自家老子又算得了什麽？

  少室山山勢險峻，峰巒參差，峽穀縱橫，山路崎嶇蜿蜒，沿路古木參天，行來頗為不易。韋小寶沿路指點，眾人全力趕路，眼看距五乳峰還遠，太陽卻已經西斜。

  畢晶焦躁起來，掐著腰看著遠遠的五乳峰：“這得走到什麽時候？小寶你有沒有近路啊！”

  “你怎麽不說自己走得慢，是大夥兒的累贅啊！”韋小寶嘿嘿一樂，“近路倒是有，全是懸崖絕壁，你也得上得去啊！”

  媽的沒規矩，有這麽說話的麽？畢晶翻著白眼喘得狗一樣噴回去：“說得你上得去似的！”

  黃蓉看看遠處，算了一下距離，沉吟道：“蕭遠山不會大白天跳出來行凶，大白天的咱們也不好混進去——不過，最好是快一點。”

  郭靖點頭道：“蓉兒說得對，早一刻到，就多一分保險。”

  畢晶歎了口氣，自覺把腦袋伸過去：“來吧！”

  郭靖不像蕭峰那樣提起來就走，而是先說一聲：“得罪了！”提起畢晶腰間絲絛，提氣大步前行。畢晶一陣無語，這古人衣服這麽多零碎，合著就是為了提著方便啊？

  另一邊，小龍女提著母老虎，丁典提著韋小寶，緊緊跟在郭靖身後。韋小寶沿路不斷指點路徑，速度陡然加快。天色還沒擦黑，已經到了少林寺外。

  靠著韋小寶這個二五仔帶路黨的指點，眾人隱藏在寺後一個角落。郭靖側耳聽聽裏麵動靜，手一揮，丁典輕輕一躍，飛上牆頭，飛快地左右巡視一遍。

  畢晶在下麵等得又是焦急又是忐忑，正坐立不安，丁典的身影又出現在牆頭，想著外邊比了個“OK”的手勢。

  郭靖楊過和小龍女分別提起畢晶母老虎和韋小寶，越過牆頭，裏麵正是出名的塔林。

  一群人矮著身子，在塔林間迅速穿梭，一路上竟然沒遇到任何巡邏之人。

  畢晶一陣發愣，防守這麽懈怠？不怕人家進來偷東西啊！

  但轉念一想，可不是麽，少林寺威震天下，財雄勢大，整個少室山的土地都是他們的，一個個覺得自己是武林領袖，誰敢來太歲頭上動土，找死麽？

  再說了，要不是他們防守懈怠，會被老蕭老慕容鑽進來三十年都沒發現？會被波羅星哲羅星這種阿三雜魚鑽了空子？會被蕭大王鳩摩智騎臉輸出？

  最關鍵的是，要不是防守懈怠，老子們今天還怎麽辦事，還不折在這兒？嗯，懈怠得好，懈怠得妙，懈怠的呱呱叫別別跳啊！

  不過四下觀察，這幾位在少林寺鬼鬼祟祟，四下遊走，鬼頭鬼腦的樣子，看起來以前這種事兒沒少幹？果然每一個大俠都有做賊的天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