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點頭道：“多承指教，隻是在下這拳腳上的功夫，實在低微之極，見識更是淺薄，這破掌式麽，嘿，不知要幾十年才能練成……”

  蕭峰搖搖頭：“刀劍是武器，拳掌便不是武器？劍法刀法是招式，掌法拳法便不是招式？千變萬化招式繁複的是拳法掌法，簡簡單單直來直去的便不是拳法掌法？刀法劍法一定要用刀劍用出來？掌法拳法就不能是劍法刀法？”

  蕭峰麵含微笑，一連三問，每問一句，令狐衝神色就變一分，三句問完，令狐衝額頭已經冒出汗來。閉上眼睛，沉思良久，才睜開眼睛朝蕭峰深施一禮：“多謝指教，令狐衝感激不盡。”

  蕭峰搖頭笑笑：“其實這些，你風太師叔已經跟你說過了，不過你沒有細想而已。”

  令狐中歎：“是啊，我實在是資質愚鈍……”，

  “那也不然。”蕭峰繼續搖頭，“你自學得這劍法一來，幾乎無日不受重傷，更備曆憂勞，從未沉下心來思索其中的道理，這也怪不得你。”

  令狐衝黯然道：“是。”

  蕭峰道：“你記住，從今而後，你不但要多練，多打，更要多想，腦子好悟性好，頂得苦練一年。”

  令狐衝接連點頭：“一定。”

  “行了，等你身體大好了，劍法再進一步，我再來找你切磋。”蕭峰勉勵之情溢於言表，“順便跟你拚拚酒量，看看究竟是誰更能喝。”

  令狐衝又驚又喜，還帶著幾分不好意思道：“隨時候教。”

  蕭峰嗬嗬一笑拍拍他肩膀：“現在你可以走了，這裏的事情? 你不要摻和了……以你的聰明，應該知道事情有些不對了吧？”

  令狐衝楞了一下? 一片茫然。他當然已經看出事情不對來了，而且，眼前這位昂藏大漢，顯然對自己沒什麽惡意，一邊那個笑嘻嘻看著自己的胖子? 一而再再而三救了自己性命? 卻一無所圖，當然也不會是什麽惡人。

  可是? 這些人對自己的師父，顯然沒什麽好感。

  那麽? 難道是……

  令狐衝不敢想下去了。難道就任他們對自己師父出手？

  “衝兒，你走吧。”令狐衝仍然在猶豫，寧中則緩緩走過來? 深深看著令狐衝? “華山將你開出門牆? 但你永遠是師娘的好弟子……”

  “師娘！”令狐衝心裏一熱? 喉頭不由哽住。

  “走吧衝兒。”寧中則輕輕按住他肩膀，“做人但求無愧於心? 你好自為之！”

  “是！弟子拜別！”令狐衝恭恭敬敬對寧中則磕了三個頭? 又要對嶽不群行禮。嶽不群臉色難看? 哼了一聲? 轉過頭去不理他。

  令狐衝卻依舊對嶽不群磕了三個頭? 站起來轉身往外走。

  “等一下！”母老虎卻忽然叫一聲道，“記住住上回我跟你說的話！”

  令狐衝楞了一下? 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卻依然點點頭，向畢晶蕭峰拱了拱手? 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寧中則目送令狐衝遠去，好半天才艱難地轉回頭來? 顫聲道：“師哥，你身為一派掌門，你，你……你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我做什麽了？”嶽不群色厲內荏叫道，“令狐衝這小賊結交奸邪，倒行逆施，我將他逐出師門，有什麽不對了？”

  寧中則也不說話，隻是看著他的腰間。嶽不群一愣，才想起來那半截袈裟還沒藏好呢，急忙伸手掩住，嘴裏卻說不下去。

  寧中則長歎一聲，剛要說話，畢晶已擺擺手：“寧姐你也不用多說了，跟我們走吧，還有，陸大有英白羅一起走！”

  寧中則一愣，不知素不相識，這胖子為什麽叫得這麽親熱。母老虎和阿朱快步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道：“寧姐你別怕，跟我們走你就明白了，小師妹在我們那兒！”寧中則微微一愣，怔怔點點頭。

  畢晶鬆開了口氣，這算沒白跑。向華山眾弟子看了一眼道：“還有樂意一起走的沒有？”

  眾弟子不知所以，茫然看著這莫名其妙的胖子，不知道他何以說出這般荒謬的話來。

  ……

  “六師哥？八師哥？”

  畢晶剛剛落地，嶽靈珊就驚喜地叫起來，但隨即一愣，看著身邊的寧中則驚呼一聲：“媽，你怎麽了？”

  寧中則也和嶽靈珊一起過來查探，但剛剛站起來，身體就忽然一僵，緊接著，就站在當地，呆呆不動，雙目中怔怔流下淚來，對女兒的問話猶如充耳不聞。嶽靈珊急得拉住她衣袖直叫：“媽，媽！”

  “你媽沒事。”畢晶歎了口氣，同情地看了一眼寧中則，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才好。

  現在畢晶差不多已經明白了——實際上，再見到陸大有和英白羅的第一眼，他就差不多明白了這其間的變化。

  很明顯，在上次自己把嶽靈珊和林平之一家帶過來之後，嶽不群以追查女兒下落為名，率眾弟子親下福建，其實根本目的，還是圖謀辟邪劍譜。而這次令狐衝把劍譜從嵩山派那倆倒黴蛋身上奪過來，嶽不群趁他昏迷偷了去，偏偏被關心大師兄傷勢的陸大有發現，這才對兩個弟子痛下殺手。

  這其中究竟具體過程和細節如何——比如令狐衝怎樣學會獨孤九劍，嶽不群為什麽這時候才到了福州——不重要，要命的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就在那片小小的山穀中，寧中則已經目睹過一次丈夫的卑鄙行徑。一個原本深愛丈夫的女人，竟然兩次受到這樣的致命打擊，怎能不心如死灰？

  要抹平這心裏的創傷了，也隻能靠時間了。好在現在有了嶽靈珊，有了林平之，也有了陸大有和英白羅，總算能給她一些安慰。

  說起來都怪嶽公公，怎麽這故事線變來變去，他老人家都一門心思往自宮的路子上一路狂奔呢？還能不能有點出息了？

  天性難改啊！

  隻可惜，華山派其他那些死腦筋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竟然每一個原因跟著過來，按嶽公公的性子，以後有的他們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