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官。”穀峰忽然歎了口氣，對李康碩微笑道，“剛才當事另一方，看他們身上的標誌，是金一煥先生煥然道場的學員吧？”

  李康碩眼神一縮，霍然抬頭道：“你說什麽？”

  穀峰搖搖頭，沒有理會李康碩的反問，繼續說道：“而李警官你，似乎也是煥然道場出身？”說著指指李康碩胸前一個小小的徽章道，“你剛剛進來，是不是還沒有想到把身上的標誌摘下去？可惜啊可惜，你忘了我是個記者，消息最靈通還在其次，觀察每一個采訪對象的每一個細節，是我們的基本功……”

  媽的，這是說記者呢，還是說特工呢？畢晶斜眼瞅著穀峰，差點樂出來，隨即對自己這個從事職業的榮耀感油然而生，覺得胸前的紅領巾更鮮豔了。仔細看看李康碩的胸口，果然有一枚很不顯眼的徽章，上麵的棒子國文字是一個都不認識，但踢腿出拳的圖像還是略有印象，似乎剛剛那幾個被丁典拍翻的家夥衣服上都繡著一個，隻不過稍微大一點而已。

  李康碩猛然向自己胸口看去，隨即下意識想要捂住那個小小的徽章，穀峰卻微微搖頭，歎道：“來不及了李警官……也難怪，韓城最大、最出名的搏擊道場，以及韓城特別警察廳的合作單位，能在那裏接受訓練，您一定是警界精英吧？平常也一定會以此為榮吧？”說著又搖搖頭：“所以你一進來就為我們扣上當眾毆打市民的罪名，直到現在，在事實已經很清楚的情況下，仍然想盡辦法，試圖偏袒他們。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你就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

  穀峰一句接著一句，淡然中帶著一點威脅的話，讓李康碩一張臉漲得通紅，猛然大叫起來：“就算我在煥然道場培訓過又能代表什麽？這是我們警方自己的事情，和現在的案子沒有關係！我國法律也並沒有規定，在同一家道場訓練過就要回避！”

  話是這麽說，但顯然李康碩方寸已亂，目光有些慌亂地四下瞅著。

  “我覺得李警官說得不錯。”母老虎忽然開口了，臉上笑嘻嘻地，還帶著一點調侃道，“不過剛剛這番話的錄音如果傳出去，你猜輿論會怎麽想？如果輿論洶湧，你猜你的上司會不會堅持和你一樣的觀點？”

  這娘們又想幹嘛？畢晶愕然的目光中，母老虎從兜裏掏出一手機來，在李康碩麵前晃了晃，微笑道：“對不起，其實我也是個記者……”

  滿屋子警察目光一起集中到這個笑靨如花的美女身上，一臉的不可思議，這女人，居然在警察局裏偷偷錄音了？麵對這麽幾種的目光，母老虎貌似羞怯道：“抱歉抱歉，職業本能……”

  “那又怎麽樣！”接連被人擠兌，李康碩終於有點惱羞成怒，大聲道，“就算有錄音也不能說明什麽！我們辦案講究的是證據，不是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頓了頓又道：“現在，我要扣留你們四十八小時，我要徹底查清此案！我要找被毆打的市民作證，指控你們的犯罪事實，我想他們一定很樂意作證！”

  “不，他們不樂意！”

  門口忽然傳來一聲蒼老而有力的聲音。眾人愕然望去，就見房門一開，一個身材粗壯、留著短發、兩鬢略顯斑白的老頭大步走進來。

  “金先生？！”李康碩猛地站起來，滿臉通紅，看上去甚至有些激動，“您怎麽親自來了？”

  屋裏其他警察也神色一肅，紛紛站直了跟老頭兒問好。

  這是誰？畢晶一愣，看這老頭一身棒子國傳統服飾，不像是警察局內部人物，更加不像警局高層官員，可居然能夠直接進入訊問室，來頭不小啊？

  “他就是金一煥。”穀峰低聲道，“煥然道場的創辦者，原韓城特別警察廳格鬥總教練，連續五屆全國自由搏擊大賽冠軍，曾經號稱棒國第一格鬥高手……”

  “我靠，這麽拽？”畢晶嚇了一跳，“瞧這架勢，我還以為是黑龍會第一高手船越文夫呢！這老家夥也會說漢語？”

  再看警察那邊，李康碩正低眉順眼地對金一煥小心說話，隻可惜這回說的是棒子語了，一個字都聽不明白。

  金一煥哼了一聲，臉色很不好看，都沒理李康碩，對著穀峰這邊就過來了。

  “您就是穀先生？”金一煥的漢語很流暢，基本聽不出什麽口音來，仔細聽還帶著一點東北大碴子味道，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練的。穀峰笑笑，站起來微笑道：“對，是我。”

  金一煥立即熱情地跟穀峰握握手：“穀先生你好，我一聽說這件事情立刻就趕過來了。您沒受什麽委屈吧？”

  “沒有沒有。金館長太客氣了。”穀峰笑著搖頭，“警方辦案還是很講規矩的。”說著不經意一般地看了李康碩一眼，李康碩站在一邊，臉色略微有點難看。

  金一煥轉頭盯了李康碩一眼，又哼了一聲，才回頭對穀峰道：“這件事是個誤會，我道場的學員行為不檢，現在他們已經撤銷了所有指控，安全課課長已經指示撤銷案件，等一下辦完手續穀先生一行就可以離開了。”

  屋裏幾個警察神色都是微微一變，李康碩的臉色更是有些發白。穀峰看了他一眼，對金一煥微笑道：“那就謝謝金館長了，還勞您駕親自跑一趟……”

  兩個人在屋子中間說話，畢晶母老虎在一邊目瞪口呆。這個金館長為啥會來？他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又為什麽會對穀峰這麽客氣？看這樣子聽這話頭，他們以前應該是不認識的啊？難道自己真猜對了，穀峰這家夥除了做記者之外，另外還有其他身份？或者說，他在這邊混得太好，已經到了黑白通吃的最高境界了？

  媽的，人家也是記者，老子也是記者，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說話間，已經有警察進來幫忙辦手續了，等辦完手續出來，金一煥人已經不見了。畢晶這個奇怪啊，終於忍不住問穀峰：“咋回事兒？這老頭怎麽來的？他為啥對你那麽客氣？難道你身份特殊？還是說你拿住他把柄了？”

  “什麽特殊身份啊！你是不是看YY小說看多了？”穀峰啼笑皆非道，“有特殊身份也不好使啊，難道還能公開跟人說老子是秘密工作人員，你們都給我老實點？你信不信當場就得被人調查了？”

  “那你……”

  “要說把柄麽……”穀峰忽然嘿嘿笑道，瞧了眼丁典，微笑道，“就算是有把柄，那也是丁哥創造出來的。”

  丁典微微一笑，顯然這話多少有點在他意料之中。

  “這個你不理解也難怪。你不知道這個煥然道場在韓城，尤其是韓城警界的地位。”穀峰搖搖頭道，“金一煥本身就號稱棒子國格鬥第一高手，之前做過韓城警察廳格鬥總教練，十五年前辭職創建了這家道場之後，許多警界精英會被送到哪裏進行專門的格鬥訓練。所以發展很快，在三年時間裏就成為全國最大的搏擊道場之一，旗下連鎖分店超過百家，占據了全國市場的三成以上。訓練出來的學員，在全國、各道的搏擊比賽中，幾乎壟斷了最高端的榮譽，這也讓他們的弟子們自覺天下無敵……你也看到了，在烤肉店裏，這幫人是怎麽說來著……”

  “我明白了！”畢晶和母老虎同時一拍腦門，“這麽牛氣衝天的一機構，十幾個人一起上，結果被丁哥輕輕鬆鬆全撂躺下了，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丟人現眼不說，影響了生意麻煩可就大了！”說著又對丁典豎豎大拇指：“丁哥你可以啊，這簡直是橫掃棒國武術屆了嘿！”

  丁典嘿嘿一笑，也不說話，看起來對這種水平的格鬥完全瞧不上眼。

  畢晶這才想明白丁典剛才為什麽是那樣一副表情，這個老江湖，當然理解老江湖的心理，對金一煥的想法估計早已看的清清楚楚的。

  “還以為這老家夥是正義使者，最起碼也是個船越文夫那樣的武癡呢。”畢晶鬱悶道，“原來也就是個商人……咦，不對啊？那他為什麽來得那麽快，還對你那麽客氣？沒有這個必要吧？”

  穀峰笑笑：“其實在酒館裏，我發現這幫人是他的徒子徒孫之後，就把拍下來的視頻發到他們道場的郵箱裏去了，老頭兒見了不著急才怪。而且我這麽做……”

  “不用說了。”畢晶擺擺手，“你這麽幹等於賣了他一個人情，為他擺平這件事提供了緩衝，所以老家夥才這麽客氣。可以啊你，隨時隨地都能跟當地人物搭上線，難怪你在這嘎達混這麽好呢。”

  穀峰嗬嗬笑著拱拱手：“見笑見笑。”

  畢晶撇撇嘴，穀峰這麽做，固然有在當地拉關係的想法，但同時恐怕也是為了盡快解決這件事，以免耽誤了自己的飛機，否則真要鬧起來，雖然有視頻證據在手，隻怕也要遷延日久——那個李康碩不說了麽，扣留他們四十八小時，這可是人家的權力範圍內的。

  可是真要被扣留四十八小時，不說耽誤不耽誤家裏的事兒，也不說歐陽鋒會鬧出什麽幺蛾子來，就這棒子國局子裏的夥食就夠愁人的了。這可是一個空氣中都飄揚著泡菜味道的國度，接連吃上兩整天，不把人吃崩潰了才怪。

  一想到這一點，畢晶就決定大度地原諒穀峰的小算盤了。不過心裏還是有點奇怪：“你啥時候發的啊，我們一直在一塊，我怎麽沒注意呢？難道你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知不覺就發出去了？”

  “這個我們倒是見到了。”丁典和淩霜華微微一笑，“就在警察還沒來那時候，就是不太明白穀兄弟在幹什麽，反正知道他肯定是想辦法呢。當時你……”說著大有深意地看看畢晶，又看看母老虎，又和穀峰對視一眼，嗬嗬一笑沒說下去。

  畢晶老臉一紅，媽的老子當時淨顧著媳婦兒了，居然一點沒注意。母老虎瞪他一眼，輕輕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腳，小臉也微微一紅。畢晶這才明白，穀峰為什麽一直不慌不忙那麽有底氣了，感情這家夥早已經留了這麽多後手？

  “那你剛剛在警察局裏，就這麽把偷拍儀拿出來，就不怕被人搶了去毀屍滅跡？”也不知道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還是心裏還是有疑問，畢晶沒話找話道，“你不會知道我也偷偷錄視頻了吧？”

  “我相信你肯定不會毫無作為，作為很熟悉你的師兄，這點信心還是有的。而且……”穀峰把偷拍儀拿在手，忽然神秘地笑起來，“其實原來的視頻，我早就把存儲卡卸下來了。我把這東西拿出來，隻不過是覺得那個姓李的警察不對勁，想把訊問現場拍下來而已，以後要是鬧起來，咱也有個說法不是？”

  “所以，剛才你拿這東西，其實不是給他看，而是在偷拍？”畢晶和母老虎這叫一個目瞪口呆，在警察局，當著警察的麵，就這麽公然拍攝訊問現場？真是……防不勝防啊！誰能想得到這家夥會來這麽一手？這也得虧金館長及時趕到，否則這視頻一公布出去，按照當時情況，那個叫李康碩的家夥不定被坑成什麽德性呢！

  “老婆咱離他遠一點吧還是。”畢晶拉著母老虎跳開好幾步，離得穀峰遠遠地，打了個冷戰道，“這家夥花樣也太多了……惹不起，惹不起……”

  “靠！這是記者本能知道不？你老婆不是也一樣現場錄音了？”穀峰鬱悶地遠遠虛踢畢晶一腳，母老虎咯咯笑起來。

  說話間幾個人已經在無數警察的注視下，走出警局大門，畢晶一邊出門一邊得意道：“這倒是，誰不知道咱幹記者這行的，能跟無數大人物談笑風生，還能給他們下套呢……我靠！這是幹嘛？”

  警局大門外，十幾條大漢排得整整齊齊，圍成一個半圓，將大門圍在中間。領頭一人，身穿棒國傳統武士服，兩鬢斑白，昂然而立，直視畢晶一夥，神情肅穆，目光凜然。正是剛剛不見了的金一煥，金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