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兒！

  畢晶腦子裏記起這個女人是誰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奇怪地看著母老虎：“倒是你，跟她怎麽認識……對了，我靠！那稿子是你寫的？！”

  母老虎嘴角上翹，得意道：“現在才看出來？”

  現在畢晶終於明白，母老虎為什麽幾乎一眼就認出人家來了，還對人家坐月子的事兒這麽熟悉呢。感情母老虎第一時間就已經采訪過，而且寫出一篇很成熟的報道來了。記得事發過後沒多長時間，稿子就已經出來了，自己當時還感歎這記者的專業性和稿件的文筆來著。

  合著就是母老虎幹的？我說當時那文字還有點熟悉的感覺呢？

  那母老虎是得比自己更快認出來——當時自己和蕭峰救人之後，見醫院保安衝出來就趕緊跑了，而母老虎最起碼還跟這女人有過深入交流。

  想到這兒，看了那女工一眼，道：“對了你叫什麽來著，吳……吳小玲？”

  “對，是我……”那清潔女工驚訝地看了眼畢晶，又很快低下頭，臉上有些迷茫，顯然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個胖子，但朦朦朧朧的，卻又似乎有一點點印象。不過見畢晶提起自己的事情，又不由歎了口氣，很快低下頭去。

  母老虎看著吳小玲的樣子，疑惑道：“那你現在這是……”

  “我們離婚了。”吳小玲隻猶豫了片刻，就坦然說道。

  離婚了？畢竟一楞。他記得很清楚，當初母老虎那篇被全網抄的稿子裏，說的很清楚，吳小玲醒過來之後，就和男人“和好”了，這才幾天，這就離婚了？

  “孩子生下來之後，是個閨女。”吳小玲臉上顯出一絲溫柔之色，但隨即又變得有幾分憤怒，“他們家，他爹媽，還有他，整天嫌這嫌那，俺也就忍了，可是有一天，他們竟然背著俺，想要把閨女送人……”

  “哼！這還算是個人嗎？”跟著上來搬東西送人的胡科，忽然重重哼了一聲。

  畢晶看了他一眼，這位很能打的結實漢子，已經滿臉怒容。

  “所以，你就？”母老虎也是滿臉怒色，不過還是很快壓住性子，柔聲問道。

  吳小玲點點頭：“俺閨女是俺身上掉下來的肉，也是俺的心頭肉，誰要害俺閨女，俺就跟誰拚命！俺跟他們家大吵一架，抱著閨女回了娘家，俺這一想啊，這個家是沒法呆了，在想想你跟俺說過的話，俺就狠了狠心，跟那個男人離了婚！”

  畢晶轉頭看了母老虎一眼，心說這女人當初就勸人離婚來著？

  母老虎輕輕歎口氣，帶著幾分怪怨的口氣道：“那你這……我不是跟你說，有困難就跟我說麽？怎麽不來找我？”

  吳小玲搖搖頭：“咋能老麻煩你呢？你幫了不少了。俺有手有腳的，不會活不下去，也不會虧著俺閨女的……”

  “你們離婚，他家沒給你分點什麽？”畢晶插話道，“也不給撫養費？”

  吳小玲又搖搖頭：“他們家也不富裕，給的錢沒幾個，再說了，俺也嫌他們家那錢髒手！俺抱著孩子，帶著俺娘來市裏租了個房子，托人在車站找了這個活幹。這兩天俺也想通了，俺要把閨女帶大，讓她上最好的學，不能讓她再跟俺一樣受那種罪！”

  吳小玲本來有些佝僂的腰，慢慢挺直，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憔悴和疲勞，卻放著異樣的光彩。

  “說得好，了不起！”又是胡科，朝著吳小玲豎起大拇指，滿臉欽佩，隨即覺得有些過了，手往回一收，把頭一低不說話了。

  不但是胡科，就連小龍女和楊過，外加程靈素，都暗自點頭不已。

  而畢晶，簡直要肅然起敬了。這是一個母親啊，她的希望很樸實，似乎也很卑微，卻是那麽動人。

  母老虎和畢晶對視一眼，畢晶一擺手：“你不用說了，我想辦法……”

  “其實，其實如果這位大姐不嫌棄，”李雪彤忽然插話道，“其實可以到我那裏……”

  畢晶看了李雪彤一眼，這個姑娘，還真就跟自己說過的一樣，雖然有很多毛病，但本性還是很善良，屬於可以挽救的對象啊。畢晶忽然感覺很欣慰，這一次，自己沒有幫錯人……不過仔細想一想，還是搖搖頭道：“算了，你那裏恐怕不行，工作合適不合適另說，她帶個孩子也不方便。辦法還是我來想——你們不是說我辦法多麽？”

  李雪彤還想再說，畢晶擺了擺手，對胡科道：“胡哥你幫個忙，帶他去辦離職手續……”

  胡科毫不猶豫道：“好！”

  吳小玲滿臉感激，卻也有些手足無措道：“這，這不合適……”

  “沒什麽不合適的。不是我們非要幹涉你的生活，但你現在這個情況，這活兒不能幹了。”母老虎斷然道，“聽我們的，好麽？”

  吳小玲呆呆地，半天才終於輕輕點點頭。

  畢晶接著對胡科道：“怎麽辦離職，你自己想辦法。辦完之後，直接帶吳姐回去找蕭哥，跟他說，讓他看著辦！”

  胡科重重點頭：“沒問題！”

  吳小玲跟著胡科去了，沒走幾步，忽然轉過身來，對著這邊深深鞠了一躬。母老虎和畢晶遠遠朝她點頭，輕輕揮手。

  因為這個插曲，上了車之後，幾個人都沒有什麽心情說笑，隻是呆呆看著窗外，想著自己的心事。

  吳小玲，一個普通到沒人會特意正眼看上一眼的女人，為了自己的女兒，毅然選擇斬斷與無良丈夫的關係，在還沒出月子的時候，到火車站清掃垃圾，去做一份近乎卑微的工作。是什麽樣的力量在支撐著她？

  這世上，有多少這樣的母親，父親？誰又是真正普通，誰又是真正卑微？

  畢晶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很想給他們打個電話，問問他們，現在在做什麽，是不是在牽掛著自己？

  轉頭看看身邊的母老虎，她又在想什麽？

  李雪彤呢，他是不是在想還住在小縣城的父母？

  程靈素呢？她是不是想起了早逝的爹娘？

  小龍女呢？她是在想師父，還是孫婆婆？

  那麽楊過呢？他在想穆念慈，還是郭靖黃蓉？

  漂亮整潔的高鐵在大地上飛快穿行，畢晶的心裏，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