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畢晶啊，你和涵涵在哪兒玩兒，風光怎麽樣，還盡興麽？”

  電話接通，畢晶還沒想到該怎麽說，對麵已經傳來老呂的聲音，溫文中帶著幾分熱情，關心中還帶著一點淡淡的調侃。畢晶頓時喉頭一緊，結結巴巴道：“伯父，我……我……”

  老呂顯然聽出畢晶有些不對，遲疑道：“你怎麽了？怎麽說話吞吞吐吐的……你這是……有事？”說到“有事”兩個字，呼吸都急促起來。畢晶越發不知道該怎麽說，半晌才深吸一口氣，道：“伯父，對不起，涵涵……出事了……”

  “老婆子，馬上收拾東西！”老呂在那邊叫了一句，深深呼吸一口，道：“你們在哪裏？”

  畢晶低下頭，聲音低沉道：“在二院，ICU病區，我……”

  “ICU……”對麵一陣沉默，隻剩粗重的呼吸，傳進畢晶耳朵。隨即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老呂又沉聲道：“好幾天了吧？是不是那天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出事了？”

  畢晶想不到這個時候，老呂還能想得到這一點，心裏越發慚愧，低著頭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就好像老呂站在麵前一樣。

  “見麵說吧……”對麵，老呂歎了口氣，像是跟畢晶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道，“怪不得，那天你的口氣，是有些不對勁……你很好，很好……”

  掛了電話，畢晶手機呆呆放在耳邊，有些發愣。他怎麽都沒想到，老呂麵對突如其來的噩耗，還能如此鎮定，心思如此細致。隻是最後，老呂那句“你很好”，究竟是誇自己，還是怒極之下的反話？

  蕭峰見他神色不定，問道：“老畢？沒事吧？”

  “沒事。”畢晶搖搖頭，歎口氣，沉著臉道：“蕭哥你幫個忙，讓兄弟們撒出去找人吧，知道凶手是誰了。”

  “是誰？”蕭峰踏上一步，聲音一揚，旁邊，小龍女殷素素立刻圍過來。

  畢晶在手機上劃拉一陣，找出一張照片給幾個人看：“就是這個人，他叫楊永祥，到處開什麽戒網癮學校，手下有一幫亡命徒，很多孩子都受過害。”

  看著照片上那個麵帶微笑，身穿白大褂的人，蕭峰大手悄悄攥起來，胡青牛卻奇道：“這人……是個醫生？”

  “不是每個穿白大褂的都是醫生，就像不是每個騎白馬的都是唐僧，也有可能是惡魔！”畢晶咬牙切齒道，“這就是個該死的惡魔！”

  蕭峰點點頭，到一邊打電話去了，隻有胡青牛有些奇怪，問：“唐僧是誰？”

  程靈素道：“胡前輩，唐僧就是玄奘，西天取經的那個……”

  話沒說完，蕭峰的聲音已經在一邊響起：“老倪，你幫個忙，讓弟兄們去找一個叫楊永祥的，嗯？對，就是他，開戒什麽學校的那個……可以，可以告訴他們，他們想幫忙也成。要快，要暗中查訪，不要大張旗鼓驚動了那廝！”

  畢晶搖搖頭，蕭峰說的，也正是自己所擔心的。這個楊永祥，向來又凶殘又狡猾，還格外擅長蠱惑人心，這麽多年，城市裏待不下去，就鑽到縣城，縣城待不下去，就跑到遠郊農村，四處打遊飛，卻始終能夠找到發財的路子，那些孩子被摧殘過的家長，不但不痛恨他，反而不斷為他打掩護。這幾年很多人都在調查他，找他，卻始終抓不到他的尾巴。這次出了這麽大事，這王八蛋說不定早躲到什麽老鼠洞裏去了，甚至，遠走高飛，也不是不可能！

  現在才開始找，會不會有些晚了？畢晶忽然有些擔心。

  ……

  老呂兩口子來的很快。畢晶到住院部大門口沒多久，老兩口就匆匆下了車。老呂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隻是步幅又大又快，顯得心裏有幾分焦急。而老太太——不，其實說起來，母老虎的媽，呸，怎麽這麽別扭呢？呂夫人，遠說不上老，身材高挑，皮膚白淨，很明顯年輕時候也是個美人，臉型和母老虎頗有幾分相似。臉上沒有一絲皺紋，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點都不顯老。隻是神色焦急，還帶著幾分慌張，幾乎一路小跑，幾步路腳下腳下打了好幾次晃，差點拌了蒜。

  畢晶還是是第一次見這位未來的丈母娘，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心裏又慚愧又緊張，低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老呂大步走過來，深深看了他一眼，問道：“現在怎麽樣了？”

  畢晶鼓足勇氣道：“早上醒過來了，剛剛又睡下……”

  老呂兩口子同時鬆了口氣，跟著畢晶上樓，老呂忽然又問：“真是那天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出事了？”

  畢晶愣住，他想不到老呂竟然能想得到這一點，點點頭，說了聲“叔叔，對不起……”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老呂歎了口氣，拍拍他肩膀道：“算了……你也是不想讓我們擔心。”

  畢晶越發說不出話來。

  從一開始進門，呂夫人始終神色焦急，一句話沒說，這時候才看了畢晶一眼，也歎了口氣，搖搖頭。等進了ICU，看到靜靜躺在床上的母老虎，呂夫人當時就受不了了，幾步走到窗前，想要摸一下母老虎的臉，卻又害怕驚醒女兒，站在那裏，兩行眼淚珠子一樣從腮邊滑落。

  母老虎好像感覺到什麽，緩緩睜開雙眼，虛弱道：“媽，爸，你們來了？”

  老呂兩口子同時俯下身去，嗔怪道：“你這孩子，怎麽就……”話沒說完，兩人又同時住嘴，長歎一聲：“你怎麽樣？現在還哪裏難受？”

  母老虎橫了畢晶一眼，勉強笑笑：“我沒事啊，小意思，你別聽胖子胡說八道，誇大其詞的……”

  “還說沒事！”呂夫人坐下來，端詳著女兒任然有些蒼白的臉，嗔道，“你都變成這樣子了……”說著，輕輕握住母老虎的手，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

  畢晶歎口氣道：“叔叔，阿姨你們先談著，我去找醫生說兩句話。”

  說著，緩緩走出門外，關上門，將室內空間留給這夫婦父女三人。這種情況下，自己在屋裏呆著，多少有些尷尬和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