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素搭脈片刻，忽然“咦”了一聲，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隨即把手收回來，又搭在母老虎腳背上，另一隻胳膊張開，摸在母老虎頸部，臉上神情越來越奇怪。

  胡青牛見了她動作，輕輕點頭，麵露欣賞之色。畢晶的心卻一下子沉下去。完了！肯定是又出事了！記得昨天胡青牛也是這樣，接連在脈門、頸部和腳背診脈，那時候的母老虎，正處在最危險的時候。後來畢晶知道，這叫三部診脈法，出自《內經·素問》，現代臨床上，別說是西醫，就算中醫也不怎麽用或者沒什麽人會用了。其主要目的是通過三部九侯對病人全身病症進行全麵判斷，那些什麽寸關尺啊、獨大獨小獨數獨遲啊，畢晶也記不得那許多，但他就記得一句：此法可預判生死！

  預判生死啊！這是要要命啊！

  更別說現在，程靈素竟然同時在兩個部位診脈了。

  “病人這脈象……”也沒多長時間，程靈素皺著眉，滿臉疑惑地抬起頭來。

  話沒說完，畢晶一下子就崩潰了，一頭紮在床上，叫道：“你可別有事啊！”緊接著又想起來什麽，抬起頭來，渾身哆嗦著打開手裏的小盒子，哆嗦著取出那串流光溢彩的項鏈，哆嗦著放在母老虎手上，把她五根手指折回去握住，哽咽道：“瞧見沒有，這是老爺子老太太給你買的，他們是真拿你當兒媳婦了啊……”

  握著母老虎的小手，感受著那一片冰涼，畢晶斷斷續續道：“你可千萬不能出事，你出了事，我上哪兒去給他們找這麽漂亮的兒媳婦去啊？我怎麽跟老呂交代啊，老兩口把閨女托付給我，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跟他們說啊，他們讓我賠閨女，我上哪兒賠他們去啊？還這麽漂亮能幹的……”

  屋子裏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靜靜站在旁邊，看著畢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雖然你經常欺負我吧，可是你每回欺負我，我心裏都很高興，我跟你鬥嘴，那也是想跟你說兩句話，不是成心氣你的……我就是想多看看你生氣的樣子，可真好看啊……還有，我頭回見你，說那句話也不是想氣你，我就是一見你就腦子抽抽了，就想引起你注意啊！”

  周圍一圈人麵麵相覷，這胖子當初說什麽了？至於在這種場合這麽鄭重其事地念叨麽？不過這家夥這段話說得情真意切的，就連最冷淡的小龍女都不禁動容，幾個小護士已經開始抹眼睛了。

  “我以前不覺得，可是這回你出了事兒之後，我才發現，我早就喜歡你了。我是真的離不開你……我不知道，你要是有什麽事，我會變成什麽樣子……求你了，趕緊醒過來好不好？”畢晶語氣低沉下來，已經語無倫次，“隻要你醒過來，我保證，以後什麽都聽你的，你讓我向東我不向西，你叫我打狗我不攆雞。我，我保證，從今以後隨便你怎麽欺負，我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噗嗤！”畢晶這句話殺傷力太強了，幾個小護士率先忍不住，笑了出來。緊接著，小龍女麵含笑意，淩霜華忍俊不禁，胡青牛和沈醫生這種一向嚴肅的，也忍不住莞爾，就是程靈素這個剛剛到來，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的新人，也忍不住低下頭，微笑起來。這裏邊就殷素素那娘們兒最誇張，一手搭在淩霜華肩頭，一手指著畢晶，肩膀一聳一聳的，笑得花枝亂顫：“你……哈哈……”

  “笑什麽你們？還有沒有人性了？”畢晶猛然回頭，怒視一屋子人，結果這一下回頭回猛了，手裏握著的項鏈一扯，勾動了母老虎的手指。畢晶一驚，剛要觀察母老虎是不是被牽動了傷口，就覺得手心微有所覺，定睛一看，母老虎的手指張開，隨即慢慢握住了他的手，雖然半點力氣也沒有，但那輕微的顫動，卻讓畢晶如遭雷殛。

  “她動了！她動了！”愣了一下，畢晶猛然大喊起來，“她的手在動！”

  這一下，就連胡青牛和沈醫生都忍不住了，哈哈笑出聲來。

  畢晶頓時陷入全麵懵逼狀態，這幫人，有這麽可笑麽？

  “胖……子，你自己，自己說的……不許賴皮……”

  床上，忽然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音很輕，很虛弱，卻聽得一清二楚。畢晶猛地瞪大雙眼，身體仿佛被定住一般，好半天，才生怕自己看錯了，用力晃晃腦袋，仔細瞧了半天，不可置信地顫聲道：“你……你醒了？”

  在畢晶的注視下，緩緩地，母老虎眼皮微微顫抖著，一點一點睜開，目光雖然黯淡無神，但那絲調皮的味道，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轟”一聲，畢晶隻覺得整個世界都被原子彈轟爆了，歡喜之情充塞胸臆，他想大叫，大笑，甚至想大哭，卻又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呆呆地看著母老虎，好半天才啊的一聲叫出來，緊緊握住母老虎雙手，身體幾乎趴在病床上：“你醒了，你醒了！”

  “廢話，”母老虎氣若遊絲，聲音一場虛弱，卻似乎也帶著幾分歡喜，幾分調侃，“你哭那麽……那麽大聲，死人都被你吵醒了……”

  “哈哈哈哈！”周圍一群人同時大笑起來。

  畢晶腦子裏靈光一閃，轉過頭來，瞪著這幫人：“你們……你們早就知道了？你們有沒有人性啊，瞞著我？”還沒等一幫人說話，忽然又明白過來，回頭看著母老虎：“你，你早就醒了？”

  母老虎沒說話，隻是眨眨眼。

  “你這人！”畢晶猛地一甩手，“你和他們一起騙我？你的良心呢，不會痛嗎？”

  母老虎“嘶——”一聲吸了口冷氣，兩條眼眉皺起來，臉猛地扭曲起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吧？哪兒疼？”畢晶一驚，知道自己弄痛了母老虎傷口，嘴裏忙不迭道歉，雙手揉著母老虎的小手，在身上查看她的傷勢。

  他頭剛一低下，母老虎的臉色瞬間就恢複了正常，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暈，對著周圍一群人眨了眨眼睛。

  一群人看看嘴角含笑的母老虎，再看看低頭忙活的畢晶，一個個搖頭歎氣，給予無限同情：這輩子都得被吃得死死的，這胖子，完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