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二章簡政放權

  “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樣，是個隻懂得打打殺殺的直腸子。”蕭峰楞了一下，籲了口氣道，“別說做丐幫幫主了，你蕭哥早不知道被人生吞活剝多少次了……”

  陳近南站在蕭峰身後，也搖搖頭，深以為然地歎了口氣。

  倪才放下電話，和賴三、賀老六等人輕輕走到蕭峰身前，肅然道：“蕭大哥，統計出來了。到今天晚上為止，這一次我們一共傷了三百二十一個兄弟，其中重傷六十七個，還有……有十七個，恐怕，恐怕要終生殘疾了……”說著，臉色不由黯然起來。

  蕭峰臉色也變得黯然，轉過頭對畢晶道：“看見了麽，這就是我堅持要丐幫退出江湖的原因……人隻要在江湖，終究難免三長兩短。”

  畢晶臉色也很不好看。六十七個重傷，十七個可能殘疾，隻有在某些武俠小說裏才看得到，這個數字，已經可以比得上某些戰爭的傷亡了。怎麽也想不到，這樣的事情，就活生生發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蕭峰拍拍畢晶肩膀，又對倪才道：“我這麽做，弟兄們沒什麽意見吧？”

  “怎麽會？其實我們早先也跟唐大哥說過，不如早早退出完事，隻可惜……”倪才歎了口氣，又肅然道，“何況，要不是蕭大哥及時出手，受傷的兄弟不知道要比現在多多少倍了。”

  蕭峰點點頭，籲了口氣道：“那就好……受傷的兄弟，要盡全力救治。”

  “我知道。”倪才答應一聲道，“重傷的兄弟，早先已經送醫院了，多虧蕭大哥、張大小姐，這位楊小姐，還有這幾位朋友幫忙，今天晚上咱們隻有三十來個輕傷的。”說著一臉感激，對殷素素小龍女，以及陳近南、馮錫範等人團團拱手施禮。陳近南急忙還禮，殷素素笑著擺擺手，小龍女冷冰冰地沒有任何表情。

  畢晶心裏不忿道，媽的從蕭哥到陳近南，都是老子辛辛苦苦弄過來的，也不見你說聲謝謝，怎麽這麽沒眼力見兒呢？

  心裏剛一動，倪才又恭恭敬敬對畢晶做了個揖道：“還有畢兄弟……諸位大恩大德，真不知道怎麽報答才好……”

  畢晶一下子弄了個大紅臉，兩隻手一陣亂搖：“可別，當不起當不起，我這就是幫蕭哥打打下手不是？”

  韋小寶切了一聲，對畢晶不屑一顧。

  蕭峰擺擺手：“不要說了，大家都是朋友。接下來，大家要照顧好受傷的弟兄，凡是今晚參戰的兄弟，人人都給點補助。特別是重傷的、殘疾的，都要加重撫恤，別讓弟兄們流了血還要寒了心。幾個場子讓出去拿到的錢，拿出兩成來，用來撫恤兄弟們。”

  這麽多？畢晶吃了一驚，他不是很懂行，但也知道，那些場子本身其實就是丐幫自己的產業，一處最少也得大幾百萬上千萬，十幾個場子，往少裏說也得好幾千萬，兩成？那得多少錢啊！

  倪才幾個也明顯吃了一驚，頭猛地抬起來，隨即臉上露出深深的感激之色，同時重重點頭道：“好！”

  “嗯……錢到手還得一陣時間。”蕭峰沉吟一下，轉頭看著畢晶。

  畢晶委屈道：“我懂，就是先從我卡上支唄，我就知道，那些錢在我這兒過不了夜。”

  眾人見他神情古怪，不由都笑起來，屋裏剛剛略顯凝重的氣氛一時緩解下來。

  “撫恤的事情，你們商議著拿個章程，主要讓賴三、賀老六、強子他們去辦。”蕭峰沉吟道，“白家兄弟那邊，倪才你負責跟他們談，一切事情都由你們自己做主，不用事事告訴我，隻要把最終結果告訴我就可以了。”

  蕭峰說一聲，倪才就答應一聲，但聽到最後一句，猛地抬頭，吃驚道：“蕭哥……這，你……我們去談沒問題，但大事還是您做主才成啊……”

  “沒關係。”蕭峰輕輕拍拍倪才肩膀，“放手去做——你們做得好的，我信你們！”

  這兩下輕拍，倪才眼圈不由自主一陣發紅，重重點頭道：“蕭哥……好！辦不好這事兒，我提頭來見！”

  蕭峰微笑著搖搖頭：“沒那麽嚴重，還有，別逼得白家兄弟太狠，咱們不吃虧就好了！”

  倪才幾乎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一個勁點頭。

  畢晶就在心裏重重歎了口氣，蕭哥這權放的，也放得太寬鬆了吧？倪才這幫家夥，這還不得拚了老命為他辦事？不過這要是萬一再出個全冠清之類的……看看蕭峰，又看看陳近南，卻發現這位天地會總舵主正微微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蕭峰看看時間道：“行了，明天咱們找時間碰個頭，警察應該快到了，要弟兄們撤吧，把那輛大點的車給我留下。”

  倪才看看樓下地上漫山遍野躺著的一幫家夥，微微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帶著賴三賀老六等人下樓，自去組織大家撤退去了。

  “哎呀這下都是自己人了，”畢晶瞅著倪才等人遠去，長長鬆了口氣道，“說話終於自由了！大家都認識了，自由活動吧，反正老王和老趙還得陣子才來呢。”他也知道，蕭峰把倪才等一幹人都打發走，除了不願意丐幫和警察打交道之外，其實也有怕這幫人看出什麽來的原因，這是照顧自己的擔心呢——要不說蕭峰其實心思很細膩呢？

  眾人其實也是一樣的心裏，尤其是剛來的陳近南等人，對初來乍到的，對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樣子也沒多少底，剛才一言不發，多半也是怕說話行事有什麽不妥，被人看出破綻來。聽了畢晶的話，都放鬆下來，陳近南對蕭峰抱抱拳道：“在下陳近南，蕭大俠武功高強，宅心仁厚，處事更是條理分明，陳某深感佩服……不知蕭大俠大名？來自哪個朝代？”

  身後，馮錫範一幹人同時點頭。對馮錫範來說，蕭峰處事怎麽樣他是稀裏糊塗，也不大想理會，但剛剛蕭峰武功之高，他是看在眼裏，驚在內心。馮錫範向來自視甚高，他名震江湖二十載，除了對百勝刀王胡逸之那一場外，極少遇到敵手，陳近南也許高他半籌，差距也隻在毫厘之間。他實在無法想象，這世間竟然還有蕭峰這般高手，內力、招式、步法、身法，尤其是那種勢不可擋的氣勢，都讓他從內心深處感到一種近乎恐懼的震撼。自從見到蕭峰出手之後，他心裏就一直在想：這樣的武功，我能擋得住幾招？

  更可怕的是，不但是蕭峰，就是旁邊兩個女子，武功也隻在自己之上，特別是那個穿著白衣冷冰冰的小姑娘，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怎地武功這般高？這世上真有這麽多高手麽？一想到這裏，馮錫範就不由一陣灰心喪氣。

  而對風際中、魯免貴一幹人而言，蕭峰武功怎麽樣，限於自身的見識，他們是一點都看不懂，一點頭緒都摸不到，但那份坦然大度，那份對手下的體恤和信任，都讓他們一時難以自已。這樣的人，才稱得上是是一世英雄，才稱得上是一代領袖。隻怕就是自己一向奉為神明的總舵主，也不見得能比得上呢！能在這樣的英雄手下辦事，有強力的依靠不必說了，單是心裏的那種安穩，就能令人心悅誠服，甘為驅使。看剛才倪才一幫人臨走的樣子，隻怕讓他們立刻去死，他們也都心甘情願！

  尤其是風際中，一想到自己過去的種種作為，想到今後要麵對這樣一位英雄人物，就不由得又是慚愧，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又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