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畢晶也不是不能理解警方的苦衷，這一點，從趙建江那始終愁眉苦臉的樣子上就看出來了。

  現在的常山市，表麵上看還波瀾不驚，但水麵以下已經暗濤洶湧。市外丐幫、本地丐幫、本地其他勢力的三國殺，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或者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沒有強大的外力介入，停是不可能停下來的，稍微一個不慎，說不定就會掀起滔天巨浪，或者轟然爆炸，到時候，被炸的粉身碎骨、被徹底吞噬進無底黑洞的，可不僅僅是這些惡勢力，很可能還有本地的警界、乃至政界高層了。

  大會在即，鬧出這麽檔子事，誰碰上誰都得急。可是急有用麽？以畢晶粗淺的了解，全市正規警力不過一萬多人，加上輔警，也就兩三萬人頂天了。再講究警力下沉，真正一線警力能有多少？用到治安上的能有多少？你總不能把交通警、戶籍警都扔大街上抓打架鬥毆抓小偷吧？別的事兒還幹不幹了？真把力量都投入到這方麵，萬一別的地方真出了大事兒算誰的？

  所以畢晶估計，真正能參與這個專案的，頂天也就一千人不能再多了——這在警界來說，已經是了不得的大案子了。

  但是，就算有一千人，就夠了麽？麵對來勢洶洶的三地地下勢力，麵對當地成千上萬的社會哥，麵對一天幾百起大大小小的案子，這幫人累死也抓不完啊。跟別說，光抓人是不夠的，還要找到源頭，徹底把這股風氣打下去了。畢晶甚至覺得，事情到現在還沒有崩盤到無法收拾，已經能充分說明這幫警察能力超群了。

  問題是，這個事兒還不能挑明了跟上頭說——盡管他們也許早就知道了，但你不說，他們還能裝糊塗，你真要說了，上頭是管還是不管？不管吧，就是失職瀆職，管吧，你怎麽管？出了事兒，責任誰來擔？

  這不是把領導架火上烤麽？

  也不能喊武警。不說歸不歸地方管的問題吧，關鍵是如果一旦動用了這支力量，那可就說明攤子已經爛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了——那還不如直接把領導架火上烤呢！

  官麵上的路子走不通，尋求地下解決之道，可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了。但問題在於，現在本地的地下勢力，還攪進這個大漩渦裏拔不出來了。能強行壓著他們不采取過火行動，估計已經是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現在所有的路子，基本上都已經被堵死。也許唯一的出路，就是尋找一支遊離於這個漩渦之外的力量了。那麽，蕭峰，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蕭峰本事高，講義氣，沒有涉黑記錄，幫過警方兩次大忙，還和警方某些人建立了良好關係，關鍵手裏頭還掌握著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如果這張牌大好了，局勢就算不會完全改觀，最起碼不會更惡化！

  很顯然，趙建江就是為了這個來的——利用他和蕭峰剛剛建立起來的關係，來說服蕭峰幫忙。自然，趙建江不過是出麵的中間人，就是一個幌子，背後決定這件事的，其實肯定就是王勇。趙建江他就不可能決定這麽大的事情，尤其是盡快發還財產、在行動的時候提供某些方便，絕對不是趙建江這麽一個剛從爬出所爬到市局的人能說了算的。

  上頭決定了的事情，還要把趙建江擺到台麵上來，還要約到這麽一個小咖啡廳來說事兒，其實也就是遮人耳目，保留警方或者是王勇自己的麵子而已。這也正好從反麵說明，王勇，真正已經被逼到了絕路。

  媽的，這算盤打得夠精！畢晶瞧著趙建江，想想王勇那張方臉蛋子，撇了撇嘴，這絕對是個老狐狸！

  不過畢晶是個很能從別人角度想問題的人，他很能理解王勇現在的處境。再得上頭看中，再有本事再能幹，突然被提升到市局副局長兼刑警大隊長的位置上，成為市局最強有力的人物之一，一定是有人不服氣的，至於那些自認被王勇的突然上位搶了位置的，更不用提了。說不定，現在市局內部，等著看王勇笑話的人，一抓一大把。甚至就在政法委內部，沒有讓自己人成功上位的頭頭們，也正瞪眼瞧著王勇，等著揪他的小辮子，甚至趁機給栗茂生上上眼藥呢！

  在這種時候，栗茂生把王勇擺到專案組副組長、前線總指揮的位置上，固然可能有出於不得已的原因，但同時也是為了給自己正名、同時讓王勇立威的機會。這件事幹成了，幹好了，王勇不但能夠成功立足，在全市警界樹立威望，讓所有懷疑的人閉嘴，就是栗茂生也大可以挺著胸脯，大聲跟所有人說：怎麽樣，老子看上的人，就是沒錯！從而是自己的位置更加穩固，為今後的更進一步打下良好基礎。

  但是，如果這件事搞砸了，那不用說，從王勇到栗茂生，統統臉上無光，今後的前途還要蒙上重重的陰影。

  這就是一次冒險，不，一次賭博！

  想通了這一點，畢晶就直嘬牙花子：這幫人，還真每一個簡單的，這種事上都敢賭？反正自己是做不出來！

  現在的問題就在於，蕭峰究竟會不會答應，他答應了，又會不會幹成？這一點，就連畢晶都沒有十足信心。對，蕭峰很強，強到出乎所有人的想象，哪怕全常山市所有地下勢力和另外三個市的丐幫所有人馬加在一起，放在蕭峰麵前，蕭峰都能殺個七進七出，把所有人都幹翻了。可這件事兒他就不是單純的幹架問題，成千上萬人，在全城內四處搗亂，蕭峰累死也抓不過來啊！更別說麵對三股大勢力，打誰拉誰，先攘外還是先安內，一個處理不好，誰也說不清會發展成什麽樣子——這特麽就是一個死局！唯一的希望，就是蕭峰杏子林中處理丐幫叛亂的本事，沒有隨著穿越而丟失，那樣的話，以他的膽大心細，也許會有意外驚喜。

  很顯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究竟是如何複雜的，絕不止蕭峰一個。母老虎，趙建江，臉色都變得越來越凝重，偌大的套間裏針落可聞，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蕭峰，等待著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