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晶輕輕幹咳一聲，強行壓下往下細想的欲望，抄起筷子吃飯，夾了口小菜，喝了口豆漿，順口問殷素素：“她們跟你說了吧，都明白了沒？”

  “明白了，”殷素素點點頭，臉上的驚訝怎麽都掩飾不住，“真是……這世間竟有如此不可思議之事。”說著還輕輕搖搖頭。

  畢晶點點頭：“這沒啥，反正連我都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這幾天老覺著就跟做夢似的。不過明白了就行，你就先在這兒住著，回頭真要想你們家張翠山了，我再想辦法給你接過來。”

  一邊說一邊心裏哀歎，瞧這活兒幹的，又多了一個拖家帶口的，不過都這樣了，一個羊也是趕倆羊也是轟，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反正高低床是搭起來了也夠你們住的，大不了以後你們一家一張床，外邊拉張布簾子過你們的小日子去，老子又不是沒見過。當初大學一個宿舍六個人，最多時候住了五對兒，就這老子不也撐過來了麽？

  殷素素正用筷子夾了一小口糖醋白菜送進口裏，聽了畢晶這話，筷子登時停在嘴邊，一動不動，臉上神色變幻不定。過了好半晌才把菜放進眼前的小碗裏，低著腦袋搖搖頭道：“不用了，最起碼，暫時不用了……”

  殷素素聲音很低，速度也並不快，卻很堅定，毫無猶豫之意。蕭峰、小龍女和淩霜華同時放下筷子，吃驚地看著她，畢晶一口菜剛剛嚼了兩口，喉嚨一動，費了半天勁才把菜囫圇咽下去，沒把自己憋死，放下筷子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麽？”

  這不是奇怪了嗎？小龍女一來就叫過兒，淩霜華一來就喊典哥，小蘿莉一來就鬧著找媽媽，也就是蕭峰沒直說，但自己一說要把阿朱救過來，這位大爺立刻感激之情溢於言表，恨不能納頭便拜，怎麽到了殷素素這兒就不一樣了呢？

  這娘們兒瘋了？還是覺得這花花世界太好玩了想著放開了玩兒兩年？又或者，真像淩霜華昨天晚上說得那樣，張翠山不管不顧她的感受，傷了這姑娘心了？按說不會啊，聽昨天殷素素那話頭，張翠山自殺不是因為發現了少林派的陰謀麽？

  “我是說，不必了。”殷素素抬起起頭來，注視畢晶，目光中一片澄澈，語氣也越發堅定，“謝謝你了。”

  畢晶好像有些明白過來，是不是這姑娘覺著自己穿來傳去太危險，或者是不太好意思？擺擺手道：“殷姑娘你別客氣，不用怕我費事的。”

  小龍女也在一邊幫腔：“是啊殷姐姐，畢晶做這個簡單得很，不會有什麽事的。”

  畢晶狠狠瞪了小龍女一眼，你這姑娘說話也太直接了，合著不是你去是吧，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不過畢晶還是忍著一肚子幽怨，轉頭對殷素素道：“我說的是真心話，你別怕，這事兒一般也沒什麽危險。”

  殷素素感激地笑笑：“我當然知道你說的是真的，素素很是感激，我也明白以你的本事，不會有什麽危險，可是，還是不用了。”

  畢晶徹底迷惑了，脫口問道：“到底為什麽啊？你難道不想一家團聚？”

  蕭峰和小龍女淩霜華一起看著殷素素，就連殷素素懷裏的小蘿莉，也抬起小腦袋，奇怪地看著這個剛剛見麵，卻對自己格外好的姑姑。

  畢晶又看了眼殷素素，頓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啊對了，你可別因為跟張翠山賭氣啊，他雖然一劍抹了脖子，撇下你們娘兒倆，但我們都知道他還是很愛你的……”說著說著自己都覺得肉麻了。

  “這個我知道，我也從沒記恨過五哥，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殷素素仰起頭，控製著自己的淚水，深深吸了口氣，半晌才道：“我也希望早日全家團聚，可是，可是我聽你說，我那無忌孩兒今後還有大好前程，我怕，我怕萬一出了什麽差錯，那……”

  竟然是這個理由！這姑娘都知道連鎖反應和蝴蝶效應了麽？畢晶沉默了，周圍幾個人也想不到竟然是這個答案，一時間竟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畢晶都已經忘了，這姑娘說是還不到三十，其實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媽。她怕，是怕一個不小心出了意外，影響了自己的孩子！為了孩子的前程，竟然甘心忍受夫妻父子分離之苦——是不是每一個母親，都是這樣的矛盾，這樣的母愛如山？

  想起上大學的時候，以及剛工作那兩年，老媽總是在電話裏說，你不要掛念我，好好學習，好好工作，不要總往家跑，那個時候，她是不是也在忍受這思念之苦？

  一瞬間，畢晶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恨不得立刻拿起電話打給老媽，告訴她，其實自己一直很牽掛她，也一直很對不起她，到現在還在讓她操心。幹咳了好幾聲，才壓住了眼裏的熱氣，強笑道：“那我可就真不管了啊？”

  殷素素點點頭：“嗯，五哥知道我的心思，一定不會怪我的，就是，就是……等無忌孩兒長大成人，少不得要麻煩畢兄弟一趟，想法讓我和他們父子見上一麵，素素感激不盡。”

  “哼哼！那可不成，”等殷素素臉色一變，畢晶才大聲道，“到時候，說什麽也得讓他們好好，好好請我吃頓好的！”

  殷素素芳心大定，笑靨如花道：“這可多謝您了。”

  畢晶白他一眼，哼了一聲道：“其實你早打著主意，想讓我把那父子倆一起接過來了把？也早就料到我會這麽回答了吧？虧你剛才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

  殷素素狡黠一笑：“那可不敢……”

  蕭峰接話道：“哎呀你怎麽這麽多話呢？反正接一個也是接，接倆也是接嘛！”

  “哼哼，反正總之一句話，”畢晶憤憤不平道，“上輩子我欠你們的！”

  蕭峰道：“別廢話了，吃飯！”

  大家一起轟然道：“吃飯吃飯！”

  畢晶一把從最中間那盤子裏抄起最大的那隻茶葉蛋，憤然道：“老子勞苦功高，都不許跟我搶！”三下五除二剝了皮，氣鼓鼓整個塞嘴裏。

  剛吃了沒幾口，淩霜華忽然道：“胖子，跟你商量個事？”

  畢晶正沒好氣，嘴裏嚼著雞蛋含混不清道：“有什麽事？”

  “我想學電腦打字呢，你能不能教教我？”

  “你？學電腦打字？”畢晶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嘴巴也忘了動，差點被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