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晶加快腳步，想著趁著還沒打起來先把蕭峰拉走，結果就看見那本來癱成一片的乞丐呼一下子就坐了起來。“糟了！”畢晶三步並作兩步竄到蕭峰身後，就聽見蕭峰壓低聲音道：“範祖門下。”那乞丐答：“天下一家。”

  不是要打架？畢晶不著痕跡地把手縮回來。那乞丐這時候抬起頭來看了畢晶一眼，蕭峰轉身到：“老畢你旁邊待一會兒，我有事和這位兄弟說。”

  畢晶心裏這叫一個奇怪，蕭峰剛來一天半，上哪兒認兄弟去？難道真是丐幫的？

  遠遠地躲過去，聽著蕭峰跟那乞丐的對話一句句飄過過來。

  “板上幾個錢？”蕭峰問。

  “兩個。用板用杆？”乞丐答了一句又問。

  “用棍。”蕭峰淡淡回答。

  那乞丐頓時肅然起敬：“幾色？藍穗黃穗？”

  蕭峰：“紅黑兩色，藍穗。”

  乞丐越發恭敬：“什麽吩咐？”

  蕭峰壓低聲音道：“問孫食，郎不正。”

  隔得有點遠，聽的不太真，但畢晶敢保證，兩人對話他每個字兒都知道是啥，可是一個字兒都聽不懂。難道這就是江湖黑話，丐幫切口？哎喲緊要長見識了！這麽一失神，接下來幾句話就沒聽清楚，見蕭峰招招手，急忙走過去。

  蕭峰指指畢晶，對那乞丐說道：“空子，有話直說就是了。”

  這句話畢晶倒是聽懂了，再怎麽說《智取威虎山》還是看過的，座山雕試探楊子榮那會兒就說了：“你不是個綹子，你是個空子！”那意思就是你是個外行，不是門裏人——想不到這話今天用自己身上了。不過空子就空子吧，反正自己也沒想著上山當強盜，那還得強搶民女當壓寨夫人，太麻煩。

  那乞丐看了眼畢晶，從懷裏掏出一水果X的手機來，問：“找什麽人？有照片嗎，發我手機上吧。”

  什麽照片？畢晶完全不知道這乞丐說什麽，蕭峰在他耳邊說道：“就剛才那人，我讓他幫著找找。”

  畢晶頓時精神了，身體陀螺一樣向後猛轉，拔腿就要跑。蕭峰一把拉住：“你幹什麽？”畢晶掏出手機興奮道：“店裏肯定有監控，我去弄那小子的照片去！”

  蕭峰搖搖頭，歎口氣道：“算了，省得再被那人遇上打草驚蛇，紙筆有嗎？”

  “幹嘛？”畢晶一愣。

  蕭峰手一伸，“畫點東西。”

  你還會畫畫兒？畢晶就有點蒙，心說難道你還是個琴棋書畫樣樣兼通的新一代五好乞丐？懵懵懂懂從包裏掏出一個采訪本撕下張紙來，又遞給蕭峰支筆，卻渾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蕭峰接過紙，把那隻中性筆在手裏掂了兩下，在紙上試了兩下笑者說了句“這比我以前用的木炭棍好用多了”，就開始在那張紙上勾勾畫畫。不多時，一張人臉就出現在筆下，蕭峰把紙遞過去，那乞丐瞄了一眼道：“吳老二？”

  畢晶把頭湊過去一看，那眯成一條線的小眼睛，那滿臉褶子，尤其是那猥瑣無賴的表情，可不是活脫兒一個吳老二？蕭峰還有這本事呢？

  蕭峰沒理會畢晶，問乞丐道：“你認識？”

  那乞丐撇撇嘴道：“這附近就沒不認識他的，那就是一混子，可說來也怪了，這家夥是最近這一個多月才來這一片兒混的，可沒人知道他打哪兒來，以前幹什麽的。”

  蕭峰和畢晶對視一眼，同時點點頭，這家夥，果然有古怪！蕭峰跟那乞丐說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那乞丐就開始用他的蘋果X打電話，順便還看了畢晶手中的山寨機一眼，鼻孔朝天，目光中帶著鄙夷。

  媽的今天真是流年不利，用個手機竟然還被一叫花子鄙視了！畢晶憤憤然，卻也無可奈何，現如今世道變了，叫花子比誰都混的不差。蕭峰對那乞丐點點頭，把手機號留給乞丐，拉著畢晶遠遠去了。

  直到走出好遠，都見不著那個乞丐的影兒了，畢晶這才看怪物一樣看著蕭峰：“蕭哥你怎麽居然會畫畫兒，還畫的那麽好？”心說雖然宋代相對富足，藝術鼎盛，可這也不是一個丐幫幫主都畫得一手好畫的理由吧？那麽一會功夫就整出一副肖像畫來，還那麽惟妙惟肖，神態逼真，這手功夫都夠讓畫院的高材生們汗死了。

  蕭峰看了眼畢晶，歎了口氣道：“兄弟我看你是真的比我那三弟還不適合在江湖上行走，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問我為什麽要找吳老二，又怎麽找到人去找他的麽？”

  畢晶頓時語塞，自己的關注點是有點偏哈，隨即憤憤起來，誰要行走江湖了？我是有國家編製的文化人好不好？

  好在蕭峰也沒有繼續說出什麽讓他難堪的話來，道：“我們丐幫行走江湖，勢力遍布大江南北，那時候又沒有什麽照片之類的，要想找個什麽人，就得畫好畫像，要不然這茫茫天下，光靠口口相傳，說不定本來要找一頭驢，結果最後找了一隻青蛙呢。所以丐幫重要人物幾乎人人都能畫兩筆，不過也就是畫個人像還是那麽回事，若是讓我們畫個山水花鳥，那就不知道畫成什麽樣子了……”

  就是畫美人結果改了張飛，張飛又改成怪石，怪石太怪了又塗成黑扇麵找人題金字兒那種？畢晶就是一樂，這就是藝術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啊不對，這就是文藝是為工農兵服務的麽？

  蕭峰頓了頓接著說道：“你那個，那個……”說著比劃了個筆記本的樣子，畢晶插話道：“筆記本。”蕭峰啊了一聲道：“對，筆記本，那是我們能到這裏來的原因，我不大明白你為什麽要找他，可既然那個吳老二有古怪，你又這麽著急上火的，我自然要幫你，誰讓你是我朋友呢？”

  畢晶恍然，隨即心裏就是一熱，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蕭峰仍然二話不說就站出來幫自己，這種朋友，值得交！也怪不得蕭峰縱橫江湖，所到之處沒人不深感佩服了，這麽講義氣，不受人尊重才怪了！

  看著畢晶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蕭峰拍拍他肩膀，微笑道：“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

  蕭峰說得很平淡，似乎在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畢晶卻覺得肩膀上傳來陣陣熱力，這兩天一直覺得蕭峰剛到現代什麽也不懂，自己是在照顧他，可想不到這麽短時間內，自己就被蕭峰照顧了。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蕭峰最初提出的問題：“對了，你是怎麽找到這個乞丐的，又怎麽知道他一定會幫你的？”

  PS:今日重點

  本章黑話取自連闊如《江湖叢談》，很神奇的書，推薦閱讀。

  連闊如是說評書的，《東漢演義》和《三國》最知名，我是沒趕上，不過聽過他的女兒連麗如的三國，和袁闊成是另一個味兒。話說袁闊成原本是說短打書的，《三俠五義》是祖傳的，誰知道三國也說得那麽好呢——可惜沒了。

  說回黑話。據連闊如講，江湖人的“黑話”叫“調侃兒”，“調”年diao，四聲，也叫“春點”，有時候挺郭德綱的相聲，也會出現一點兒，挺好玩兒的。當然，郭的相聲是不是現在人們說的那麽好，那麽“巔峰”，那是另一個話題了——反正我不這麽看。別說跟馬三立侯寶林劉寶瑞這些老先生比，就是跟少馬爺、馬季比也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就是他師父侯耀文的活，使得也比郭德綱有火候多了。

  另外，今日推薦相聲《畫扇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