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豐對郭靖黃蓉施了一禮，又對蕭峰等人點頭示意，這才轉向張翠山，溫言道：“翠山，人生唯艱，我武當立派以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卻也沒過不去的坎兒。張老道的弟子，一有難事便要自尋短見，不是太沒出息了麽？今後不可再生此念，否則便是忤逆不孝，記得了麽？”

  他聲音並不高，語氣也並不重，甚至還有點自帶的笑眯眯，張翠山卻聽得汗涔涔的，低頭道：“是，弟子一時糊塗，師父恕罪。”

  幾個師兄弟急忙走過來，對張翠山連番勸慰，畢晶一眼就瞅見那個濃眉大眼滿臉虯髯的年輕人了，嘿嘿一樂：“七哥又見麵了哈？”

  那年輕人迷茫道：“不敢……您認識我？”

  畢晶笑笑也不說話，心說難道跟你說，兩分鍾前不還剛見過？或者直接告訴你，再過幾年，你也得到我家去？

  但不知道為什麽，好笑的又同時，一種隱隱約約的多少有點不安的感覺，卻悄悄用了上來，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一樣。但要仔細想想是什麽事，卻又無可捉摸。

  張三豐師徒言來語去，群豪和空聞空智空性都有點不耐煩，卻都沒出演打擾，看來張三豐這七八十年闖下的名頭是挺唬人的。

  好在隻是片刻，張三豐也沒再跟弟子多說什麽，轉過頭來對著空性拱拱手：“空性大師多慮了，這幾位前輩並非老道請來，他們的身份恕老道不便直言。隻是他們與眼前之事無關，所有事情，我武當一力承擔。”

  這話說得就有點重了，幾乎就等於說你們不配知道這人是誰——最起碼空聞就是這麽理解的，沉著臉道：“然則張真人要如何承擔？”

  張三豐微微一笑：“方才老道已經說過，我這小徒雖無他長，卻還不敢欺師，諒他也不敢欺誑三位少林高僧。龍門鏢局的人命和貴派弟子，不是他傷的，至於究竟是誰傷的，祝貴派早日查明真相，還我武當清白。謝遜今在何處，他是不肯說的，老道雖無才無德，逼自己弟子做不義之舉的事情也是做不出來的。屠龍刀的下落，他是知道的，不過此事與貴派似無關係，大師可自行查探。”

  老頭兒很硬啊，這就正麵剛上了？不但正麵剛，而且說話還挺損？

  畢晶聽得目瞪口呆的。張三豐這話總結起來就是“不字三連”——不知道，不肯說，不關你事！有本事你自己查去，別問我！還說了句這種不義之舉老子是做不出來，什麽意思，不就是說有臉你們就接著bb？

  這真是那個德高望重的武學大師張三豐，難道這不是耍無賴的吳老二？

  這是被張翠山拚死也要保護武當聲譽感動了，要直接為徒弟出頭擋槍了是吧？當然了，爸爸，哦不，嶽父在這兒，老頭兒底氣十足也是重要原因哈。

  畢晶往旁邊看，郭靖不動聲色，蕭峰幾個年輕點的眼裏異彩連閃，就差喊老張我支持你了，黃蓉和母老虎笑吟吟地，在一邊看熱鬧。不由聳聳肩：“老頭兒也是，幹嘛什麽都自己扛？有大腿不抱真的好麽？換成我……”

  母老虎：“換成你怎麽樣？”

  畢晶瞟她一眼，理所當然道：“這要換成我，當然早就把郭爺蕭哥拿出去頂缸，自己後邊看熱鬧了——這也要問？”

  母老虎斜他一眼，鄙視道：“所以你就是個死胖子，永遠也成不了張三豐……”

  “我幹嘛要成張三豐？”畢晶咕噥道，“一百多歲了，天天早上一柱擎天都沒辦法解決……”

  母老虎雙眉倒豎：“要死啊你！”但隨即又似笑非笑瞄他一眼，“難道你有辦法？”

  “呃……”畢晶心說我倒是有辦法，可你不給機會啊，不過這話真要說出來，母老虎絕對現場上演家暴示範片，懸崖勒馬改變話題道：“不過老張一百多年是真沒白混，這話夾槍帶棒的，老和尚得被氣成什麽樣？”

  果然空聞涵養再好，這時候都有點繃不住勁了，陰著臉大聲道：“龍門鏢局之事雙方各執一詞，我們暫且不問，但我空見師兄的血海沉冤不能就此不理！這大廳內數百人，人人都與那惡賊謝遜有血海深仇，今日武當派必須給一個交代！張真人堅不肯言，難道要與天下武林正道為敵，自甘墮入魔教一流？”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這還真就是俞岱岩說的，要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壓人啊！畢晶嘴巴剛剛一動，就聽身邊原本沒怎麽說話的漢子，朗聲問道：“大師究竟是要謝遜，還是要屠龍刀？倘若那屠龍寶刀不在謝遜手中，少林派的高僧們還是這般急於尋訪他下落麽？”

  “這是……俞二哥吧？”畢晶悄悄問了一聲，這原書裏可是俞蓮舟的台詞兒！旁邊莫聲穀低聲道：“正是。”說著疑惑地看了畢晶幾眼，那意思，你認識我卻不認識名滿天下的二師兄？

  畢晶不置可否地笑笑：“看戲，嘿嘿，看戲。”

  俞蓮舟話不多，卻直指要害，差不多就是直斥空智覬覦寶物，心懷貪念。不過他也有數，並沒有開地圖炮，把眼前這幾百人都圈進來一起罵，隻是矛頭直指少林寺。

  旁邊一臉苦相的空智大怒，啪一掌拍在身前木桌上，喀喇一響，那桌子四腿齊斷，桌麵木片紛飛，登時粉碎，大聲喝道：“武當派包庇奸賊，口出讕言，不知仗了誰的勢？敢莫是要依著武功高強，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內麽？”

  本來方才空性對張三豐大喊大叫，空聞還阻止了一下，現在空智也大喊大叫，空聞卻沉著臉一言不發，看樣子他涵養再好，終於也有極限。旁邊空性見師兄不說話，立時受到莫大鼓勵，大聲道：“聽聞武當武功源自少林，卻青出於藍，來來來，讓我來看看，究竟有何高明之處，是否當真勝得過少林了？你武當贏了，我少林二話不說，掉頭就走！誒，師兄你……”

  空聞皺眉對他搖頭，沉聲道：“師弟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