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遜。

  屠龍刀。

  這五個字一出口，一切都已經明白了。

  蕭峰說出“謝遜”兩個字，是因為這位直男重義氣，直接想到人。而黃蓉說出“屠龍刀”來，卻是因為她一生都在籌謀抵抗蒙元，最先想到的自然是事。

  雖然說法不同，但意思卻是一而二二而一，再明白不過。

  當日上武當山的幾百號人，除了峨眉派的六位，剩下的有一個算一個，上山拜壽也好，為自家弟子報仇也好，擺明了要打探謝遜下落也好，都不過是借口，是“添頭”，他們最主要的目的隻有一個——屠龍刀！

  這一點，什麽神拳門、海沙派、巨鯨幫、巫山派，固然如此，就是崆峒派、昆侖派，也沒有兩樣。甚至就連所謂少林三大神僧，口口聲聲為龍門鏢局報仇，為空見神僧報仇，但他們的真正目標，也隻是“交出謝遜”“追問屠龍刀”而已！

  母老虎皺皺眉：“可是，可是就算這些人打上門來，大不了大家打一場，贏了皆大歡喜，輸了也轟轟烈烈，也不用自殺吧？”

  蕭峰寧中則丁典一幹人大拇指一豎：“說得好，巾幗不讓須眉！”

  郭靖陳近南陳家洛卻微微搖頭：“此事……卻是為難。”

  畢晶瞪了母老虎一眼：“你這是你自己的想法，張五哥跟你想得一樣麽？”

  “畢兄弟說得是。”俞岱岩點點頭，歎了口氣道，“你方才有一句話說得對，性格即命運。我那五弟，唉，我那五弟……”

  俞岱岩重複了兩次“我那五弟”，聲音中充滿感慨，頓了一下，才又道：“我那五弟雖然風流倜儻，才華過人，樣子看上去是個文弱書生，言談話語也是彬彬有禮，但實際上，卻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更是一個極有擔當、肯舍己為人的熱血漢子！”

  眾人對張翠山的事跡並不陌生，仔細想想，都默然點頭。這位號稱鐵畫銀鉤的書生狀男人，雖然頂著一張小鮮肉的臉，但骨子裏卻擰得很，真到了緊要關頭，不管是麵對謝遜也好，還是麵對少林三大神僧也好，你什麽時候見他後退過一步？大不了是個死而已！

  “當大敵當前，武當上下都可能玉石俱焚之際……”俞岱岩長歎一聲，“以他的性子，他還有第二條路可選麽？唯有以自身的性命，換得師門上下的安寧而已……”

  玉石俱焚？這四個字，讓所有人都是微微一驚，但隨即都沉默下來。

  當時的情況，的確已經十分危急。

  當日上山的，少林三大神僧空聞空智空性，昆侖掌門和太衝，崆峒五老，都是江湖中頂尖高手。而其他那些小門派，雖然稱不上很強，但勝在人多勢眾，幾百人拿刀動槍的，一起湧過來，的確也不怎麽好對付。

  而當時的武當派，隻有張三豐和武當六俠算得上好手，其他三弟不但人數極少，戰鬥力更是幾乎不值一提。麵對這般強大的對手，幾乎已經是泰山壓頂之勢。

  更關鍵的是，這幫人還占據著道德製高點：甭管他們真實目的是什麽，為自家弟子報仇，為武林除害，總是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理由。而且這些人還代表著當時江湖正道，不但牽連甚廣，而且掌握著輿論話語權。隻要你不同意他們，“三觀不正”“屁股坐歪”“帶路黨”“美分日雜”（誤，刪掉）的帽子隨時給你扣腦袋上！

  這種情況下，隻要你一動手，那就幾乎是與整個武林正道為敵！別說打的贏打不贏，就算是打贏了，也變成了是非不分的邪魔外道，從此別想再江湖上混了。

  還別說動手，就算你往後退一步，直接跑路山門都不要了，武當派上上下下隻怕從此也別想再江湖上抬起頭來。

  戰，戰不得；退，退不得。

  這就是當時的張翠山麵臨的兩難抉擇。也許，他唯一的選擇，隻能是以自己的性命，換武當的前途。

  “這可怎麽好？”殷素素心亂如麻，自怨自艾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做出那種事來。早知道那樣，我寧願不跟五哥相見，那就不會遇見謝大哥，就不會有這種事了……”

  看著殷素素幾乎要落下淚來，畢晶就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當初，幾百號人上武當逼宮討說法，基本上都是宋遠橋哥兒出麵，自始至終，張三豐都幾乎始終不置可否，更沒有直接動手。以前還覺得有點奇怪，但現在想，原因多半就在這裏了。不然就憑他的威望，憑他一個人包圍少林寺的功夫，不說打吧，跑總是能跑得掉的不是？

  隻怕當時，就算以張三豐之能，也百思無計吧？

  話說回來了，這種事兒，換成誰，誰不難受？

  畢晶不禁想起知武堂上，那個經久不衰的問題來了：當時的武當山上，自殺是張翠山的唯一選擇嗎？如果分別換成蕭峰，郭靖，或者楊過在現場，他們會怎麽做？

  現在楊過已經沒機會成為神雕俠了，作為一個二流高手、武指以及初出茅廬的演員，他肯定是不用想了。那麽換成蕭峰，或者是郭靖呢？

  以畢晶對蕭峰的了解，這家夥殺出重圍慢慢想辦法的可能很大，畢竟這家夥看起來很莽，但實際上很精。但真要把他逼急了，或者對方先動手上了他同門，蕭大王跟在聚賢莊一樣，大開殺戒血濺武當山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可是正如前麵說的，就算他殺個血流成河，他自己是爽了，對武當派，對他的師兄弟，有什麽好處？

  為了同門義氣，他會不會像張翠山一樣，幹脆犧牲了自己？畢竟這家夥也是有前科的。

  至於郭巨俠，這傻子心思遲鈍，估計當時是什麽辦法都想不出來，如果沒有黃蓉在邊上出主意加點buff，多半會隨波逐流，走一步看一步，被逼得沒辦法隻能動手，玉石俱焚。

  都怪那倒黴屠龍刀！

  畢晶越想越難，不由瞪了郭巨俠和黃蓉兩口子一眼，抱怨道：“你說你們沒事兒造什麽屠龍刀幹什麽？造了也不要緊啊，你把話說明白了啊，留下個大謎語讓人猜，這不沒事兒找事兒嗎？”

  s:這一章獻給“王羲之的鵝”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