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晶那猥瑣的笑容有些刺耳，李建成橫他一眼：“你別打岔成不成？”見畢晶老老實實閉上嘴，這才滿意地轉回頭去，看著李世民，諄諄教導道：“這些人都是可用之材，但現下位置有高有低，遠近不同，裴寂他們一輩皇帝舊臣，實力也還很大，要徐徐圖之才好。”

  “欲速則不達，操之過急反而會自受其亂，這個我曉得。”李世民點頭道，“何況裴寂、宇文士及等人若在，還有他們的用處，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李建成點點頭，沉吟一下道：“東宮這邊的人你量材使用，相信以你的眼光氣度，一定會給它們一個好出路，致於屈突通和常何……”

  “這個你放心。”李世民道，“屈突通也是我朝老將，他對你這麽忠心，也是意料中事，我不會難為他。事後，我會安排他出鎮洛陽，他年紀大了，經此一役，想必也不會生什麽異誌。”

  畢晶聽得直點頭，想不到李世民真有這種雅量，竟然還敢安排屈突通出鎮一方。不過剛剛李世民也說了，屈突通畢竟年紀大了，沒多長時間活頭了，這才是他能放心的主要原因吧。實際上也是，原本曆史上，屈突通在玄武門之變後，很快就以功出鎮洛陽，不過在貞觀二年就病死了……

  “至於常何……”李世民也沉吟一下，顯然對這位寄予厚望的親信的反叛，多少還是有點耿耿於懷，片刻之後才咬牙道：“我也不會難為他，畢竟他曾經先後跟隨父皇、大哥和我征戰多年，戰功卓著，為人也還頗知忠義，我會升他的官，但他的武職不能保留，兵也不能再帶了。”

  這個和原本的曆史是有點不一樣了。原來的曆史線裏，玄武門兵變之後，常何升官發財，官照做，兵照帶，好像還出征過高麗來著。不過畢晶也不在意，常何而已，除了玄武門這事兒之外，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而且反正大唐名將一抓一大把，出征高麗也不缺他一個。

  這麽一個人，稍微改變一點軌跡不要緊的。跑了這兩趟之後，畢晶基本得出一個結論，就是說隻要曆史大勢不變，中間某些人的命運發生改變，並不影響什麽——否則劉據那次受影響的人多了去了，可漢朝的時空不還是穩定下來了麽？不然的話，要是每個人的命運軌跡都按原來的來，那這活兒可就沒法幹了。

  所以也可以看出，曆史這東西，還是有一定的規律性，大勢之下，某些人的作用大一些，甚至可以是決定性的，而另外一些人，就沒那麽要緊。

  並不是每個小蝴蝶，在亞馬遜森林扇扇翅膀，都能在德克薩斯形成一場龍卷風的。要不怎麽說一個人的命運，當然要看個人奮鬥，也要考慮曆史進程呢？

  李建成點頭表示首肯：“這麽短時間內，就想出這麽妥當的安排，果然胸有大智慧。我放心了。”

  “其實沒什麽。”李世民道，“隻要定下計劃，按計劃一點一點來，現今豪強林立左右朝政的局麵，總能改變。”

  李建成點頭稱是：“是啊，你才二十八，有的是時間。”

  “可是不知道究竟要多長時間？十年，二十年？其中艱難難以盡述，容不得行差踏錯，稍有失誤……”說著抬起頭來，目光又重新熱切起來，“你也才三十八歲，難道你真不能幫我？”

  “不能。”

  李建成的回答，讓李世民搖頭歎氣，失望夾雜之情溢於言表，但眉頭卻微微展開，嘴角稍稍上翹，似乎多少也不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鬆。

  李建成看他一眼，目光中露出深思之色，緩緩道：“不是我不想幫你，也不是我不願意和你創造偉業，隻是……形勢不允許……或者說，我不在你身邊，才是真正幫你的忙！”

  李世民驚訝道：“卻是為何？”

  “你想過沒有？”李建成緊盯李世民雙眼，沉聲道，“要做以上所說的事情，最基本的條件是什麽？”

  “是什麽？”李世民下意識問。

  “是一言九鼎，是絕對權威，是堅強核心！”

  李建成連續三個是，語調鏗鏘，神色激昂。

  “核心？核心？”李世民接連重複兩次，雙目中猛然爆出兩道火花。

  “不錯，就是核心！”李建成慨然道，“不確立你的核心地位，沒有一言九鼎的絕對權威，你什麽都做不成！”

  頓了一下，又道：“你必須建立起一套強大的班底，以這個班底為基礎，讓你的所有意圖都能在最短時間內，最完整地貫徹下去。你必須將所有不同意見都壓下去，讓所有人以你的意見為意見！當然，這並不是說，你完全聽不得不同意見，而是說，所有的意見都必須於你鞏固權力、大展作為有益！”

  李建成越說聲音越大，剛剛那略顯無謂、無賴的形象瞬間消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讓畢晶隻覺得自己看花了眼。另一邊的李世民，眼睛也越來越亮，甚至連臉色都微微發紅，呼吸都粗重起來。

  果然權力才是男人最好的春藥啊！畢晶這叫一個感歎，就這麽兩句話這就高````潮了？

  “而這一切，有我在你身邊一天，你就一天都達不到！”李建成拋出了自己的結論，“所以這場政爭，隻能有一個勝利者，隻有徹底的勝利者，才能順利破局，打破秦王府和東宮的勢力界限，你重用魏征這樣的東宮舊人，才不會有太大阻力，也才能讓他們為你盡心效力！你的最終目的，也才能達到！”

  “這……這如何使得？”李世民急忙擺手。

  但在畢晶看來，這就是準備答應了，就跟別人請客送禮似的，作為一個領導，就算心裏早就千肯萬肯了，嘴上怎麽也得說“這不行”“這違反紀律”“這就沒意思了”才成。可你要真信了他說的這一套不強行跟他意思意思，他絕對讓你後半生都很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