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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李子      更新:2020-06-19 15:05      字數:7924
  何況那是大哥的侄兒,怎麽也該幫襯著些,而不能受苦。”

  胡三嬸又笑了,瞧一下四周才附耳對胡二嬸道:“我聽說了一件事呢。”說著如此如此,胡二嬸聽完眼都瞪大:“當真?”

  “自然是真的。你想,大嫂又生不出孩子了,劉氏的兒子有那麽一個親外祖父,隻怕也不能襲爵。大哥隻怕再等幾年就要去族裏挑個嗣子。”

  要挑嗣子的話,胡二嬸覺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那做為本生父母,也可以吃香喝辣了,這可比求著胡澄幫襯強太多太多了。特別是胭脂,到時她一個被休在家的女兒家,還不是想揉圓搓扁隨便?

  胡三嬸看著胡二嬸麵上的笑容,不由又是一笑,這一回,得利實在太大,自己也隻能做個漁翁。不過,還是要哄好胭脂,她可是王氏的心頭肉。

  “娘,二嬸三嬸還和原來一樣呢!”胭脂回到房裏歇息了會兒,就聽丫鬟說前麵的宴會已經散了,於是往王氏院中來。見到王氏,未免抱怨了幾句。

  “你爹啊,就是不曉得他們是什麽樣的人,還以為可以弟兄和睦,好好過日子呢。”王氏說著就要把發上的步搖取掉,母女在一起說話,胭脂已經讓丫鬟們退出去,見狀就上前幫自己的娘卸妝,唇抿的很緊:“爹爹就是想的簡單!以為還是他沒從軍時候,幾個堂兄弟在一塊親親熱熱的?”

  “難不成你想的多了?”王氏轉下脖子,這頭首飾戴上一天,真是脖子都快斷了。

  胭脂笑著把王氏的肩膀抱住,有些撒嬌地說:“我才不管他們爭什麽呢,隻要娘您好好的,就好。”

  “連你爹都不管了?”王氏的問話讓胭脂頓了頓,接著胭脂就笑了,笑容裏竟然有絲難得的悵然:“爹爹他,不是我一個人的爹爹。他還有二娘,還有大弟弟。”

  異母弟妹見麵時候,各自年紀都不算小,不管是舜華還是胭脂,都很難將對方當做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姊妹來看待。這一點,王氏清楚,但既然女兒不願,那麵上客客氣氣就完了,也不用去演什麽姊妹情深。

  “胭脂,你爹爹這件事,我不能說他做的對,但也算不上錯。”王氏的話讓胭脂重新綻露笑容:“娘,我早曉得了,爹爹和您說過的那個爹爹不是一個。不過,爹爹也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他對不起的,是您。”

  王氏想歎一口氣,接著就沒歎出來,隻是搖了搖頭:“哎,你這孩子,我該說是你想的太明白了,還是你想的太少。”

  “不管是我想的太明白還是想的太少,橫豎啊,娘,我隻記得,誰也不許欺負你。”說完胭脂又停一停:“爹爹也不許。”

  王氏把女兒的手握緊一些,如果沒有女兒這些年的陪伴,又怎會在見到胡澄之後,隻是用擀麵杖打了他一頓就罷了?

  胭脂麵上笑容依舊燦爛,過日子,最要緊的是知道自己能得到些什麽,而不是成日怨悵著,失去了些什麽。

  晚飯時候,胡澄讓劉姬備了酒席,既是家裏人,自然也就合坐在一起,胡澄夫妻坐在上麵,剩下眾人各自坐在下手。也是讓眾人彼此見見,甚至連劉姬,胡澄也讓她出來見了胡家的人,當聽到胡澄讓胡家那幾個稱呼劉姬為小大嫂時,胭脂不由瞧向胡二嬸她們。

  胡二嬸已經和胡三嬸商量了半下午,此刻見胭脂這樣瞧,以為胭脂心中不滿,於是對胡澄道:“大哥,這樣稱呼,雖說是您對劉姬體貼,可我們隻有一個大嫂。”

  胡澄是真心沒想那麽多,在他瞧來,劉姬這些年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對王氏也是十分尊重,自己的弟弟叫她一聲小大嫂,完全當的。誰知王氏沒說話呢,胡二嬸先反對起來,然後胡澄再仔細一想,好像的確是自己做的不對,於是想開口讓改口。

  王氏已經笑了:“不過一點小事,算的什麽,再說若不這樣叫,還實在是不曉得叫什麽。”胡澄聽到王氏這樣說,點頭道:“說的是,劉姬你也不要推辭了。”

  劉姬恭敬應是,又各自行禮過後劉姬自往裏麵去。酒席這才擺上來,眾人各自落座。

  坐下時候,胡二嬸不由給胡三嬸丟了個果然如此的眼神,兩個鄉下女人,進到汴京城中,見了這樣的榮華富貴,自然是束手束腳,不敢說一個字。胭脂再凶悍也不敢對她父親凶悍。劉姬這樣嬌滴滴的美貌女子,胡澄當然緊著她那邊了。

  想來王氏也不曉得吃了多少委屈,不然到現在也是不當家不管事,隻曉得逢迎胡澄。這麽一想,胡二嬸就決定要幫著王氏把這管家權拿回來,這樣王氏定然十分感激自己。

  ☆、8委屈

  舜華從進到廳內,除在胡澄的要求下去給胡家幾位長輩行禮之外,直到坐到席上,在到此刻都一語不發。知道自己父親的出身不好,全靠打仗勇猛,立了軍功才得以封侯,可這家鄉來人也實在太糟糕了。

  有兩個小的,開頭還坐的規矩,但看見好吃的端上來時,竟把筷子扔掉,伸手去抓。旁邊服侍的丫鬟們見到這樣,臉色都變了,但又不少上前去說。

  舜華真有把筷子一扔離開這裏的衝動,但又不能拂了自己父親的麵子,於是喚過丫鬟:“許是給五弟六妹的筷子太沉,你們去換勺子來!”

  丫鬟應是後取來勺子,遞給胡五郎六娘。胡六娘今年不過八歲,進京前也得到胡三嬸叮囑,說到了胡府,必要討大伯的歡喜,才能長久在此。因此乖乖接過勺子。

  可胡五郎是胡二嬸最寵愛的小兒子,在家裏時,別說哥哥姊姊們,就算是胡二嬸,他不高興了也想打就打,此刻見丫鬟遞來勺子,頓時不滿起來,把丫鬟推了一巴掌:“我不要勺子,就要用手抓。”說著就抓了塊羊肉塞進嘴裏。

  丫鬟麵上神色頓時變了,舜華見狀就柔聲道:“五弟快把勺子接了,再洗了手吃,此地乃汴京城,並非……”

  話沒說完,胡五郎就把麵前的小幾一推,哭著對胡二嬸喊:“娘,這裏有人欺負我!”

  胡二嬸正在想主意,怎麽才能把劉姬的氣焰給打下去,幫著王氏把這掌家的權利給拿回來。聽到兒子的哭鬧,並不覺得自己兒子做錯,反而覺得這是個打下劉姬氣焰的好機會。

  於是胡二嬸鼻子一哼,就對舜華道:“二娘子,你弟弟還小,你要教,慢慢地教,有你這樣橫眉豎目的嗎?把你弟弟都給嚇到了。”

  說著胡二嬸就喊兒子:“小五,你過來,我告訴你,胭脂才是你姊姊,這個啊,不是!”

  舜華從生下來到現在,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更沒遇到這樣不講道理的人,頓時整個人都呆愣在那裏,唇緊緊抿住。

  胡澄正在那和堂弟們談笑喝酒,聽到小娃哭鬧也並不在意,有女人們在,自然該讓她們去管。因此胡澄隻對王氏道:“你去哄哄孩子,一家子,別吵起來。”

  胡二嬸正摟著自個兒子在那哄,聽了這話心裏得意,趁機對胡澄道:“大哥,有句話呢,也隻有家裏人才說。要我瞧啊,定是二侄女不得大嫂的教導,才讓她這樣不懂禮節。”

  這話讓舜華氣的差點半死,從來都覺得自己禮儀規矩,勝過相熟眾人,誰知竟被一個鄉下來的婦人這樣責罵。

  舜華的雙手還垂在那裏,但身體已經微微地在顫抖,隻能用最後一點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去把幾案推翻。

  胡二嬸見了舜華這副模樣,心裏十分快意,進來時候舜華雖對自己一家子客客氣氣,但胡二嬸總覺得舜華這客氣的有點過分了。難道不曉得自己是她親二嬸?她這樣的庶出,就該和大家親親熱熱,談笑風生才是。

  “二嬸子這話錯了!二娘子的禮儀,縱然是我,都深覺不如。況且,現在已經不在家鄉,汴京城內,自然不能如此隨意!”王氏的話讓得意中的胡二嬸頓覺不知所措。

  王氏已經笑著對胡五郎招手:“小五過來,告訴大伯母,為何不喜歡用筷子?”

  “用筷子,吃起來不香。”胡五郎能感覺到自己的娘明顯地怔了一下,但還是大聲地回答王氏。

  王氏笑了:“小五今年多大了?”

  “八歲了。大嫂你忘記了?小五就是你們走那年生的,這一晃眼就八年了。”胡三嬸見縫插針補上一句。

  王氏點頭,接著看向在那邊規規矩矩坐著的胡六娘:“三弟妹,我記得我們進京時候,你還沒懷上六侄女呢。”

  “當著侄女們的麵,大嫂這話我還真不好意思回答了。”胡三嬸臉上微微一紅,隻說了這麽一句。

  “小五你瞧,比你小的六娘,都能規規矩矩的,你做哥哥的,難道還不如妹妹?”這話讓胡五郎心中沒有生起慚愧,反而更哭鬧起來:“娘,娘,我不要這樣。”

  胡二嬸一張臉都白了,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這樣。胡二老爺聽到兒子哭鬧,對胡二嬸橫眉瞪目的:“還不快些把他抱出去,在家裏丟臉也就是了,來到汴京城裏,還要丟臉?”

  胡二嬸沒想到丈夫會這樣排揎自己,當場就要發作,卻聽到胡二老爺已經轉向胡澄:“大哥,你是曉得的,我們在家鄉,難免為生計奔忙,這孩子未免失了管教。這會兒啊,還要借了大哥的光,在這裏好好地學學,怎麽管教好孩子。”

  這話聽的胡澄大為歎息,點頭道:“二弟,你這話我記在心上了,我在外奔波為的是什麽?不就是要光宗耀祖,讓大家都能吃香喝辣嗎?”

  胡二老爺和胡三老爺連連點頭:“大哥說的是,來來,喝酒,喝酒。”

  胡二嬸聽了這話,曉得胡澄已經答應自己全家在這長住,心裏十分歡喜,自然不能再和丈夫計較,急忙抱著孩子出去哄。

  “二娘,菜快冷了,吃飯吧。”舜華的雙手依舊握成拳,他們竟還要在這裏長住,自己以後還怎麽有臉去見朋友?

  聽到胭脂在耳邊提醒,舜華努力想讓自己對胭脂笑笑,表示不在意,可是怎麽都笑不出來。王氏瞧著她們那邊,隻又端起酒杯喝完杯中酒。

  席散時候,胡澄已喝的伶仃大醉,王氏喚丫鬟扶他回房歇息。劉姬這才出來讓下人們把這席麵收拾好。

  舜華看見自己生母走出來,想著方才的委屈,心中委屈立時全湧出來,伸手就把劉姬抱住:“姐姐!”

  劉姬平常教導舜華,都是喜怒不形於色,此刻聽的女兒話裏帶著哽咽,用目示意下人們全退出去,這才用手去拍舜華的後背:“二娘,你怎麽了?”

  “二嬸無禮,反指我沒有教養。姐姐,我……”舜華已經哽咽地再也說不出話來。這樣的奇恥大辱,偏偏卻要咽下去。就算告知父親自己的委屈,隻怕父親也會以不要和小孩子計較來敷衍過去。

  劉姬對席上發生的事隻知道一二,並不知道詳細,此刻聽女兒話裏滿是委屈,輕歎一聲把她扶正:“二娘,你該記得我說過的話。”

  “是,”舜華抬頭道:“我記得,姐姐說過,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都不能因為別人的無禮而讓自己失去禮儀,更不能因為自己處於困境就忘了自己曾學過的禮儀。”

  女兒學的很好,劉姬欣慰地一歎,接著才又道:“二娘,那些是你父親的族人,他們不管是好的壞的你都要接受。至於……”

  劉姬停下沒有說話,舜華已經道:“姐姐,我曉得了,我並不會讓他們看到我的無禮的。”劉姬拍拍女兒的臉,什麽都沒說。

  胡澄次日一早醒來,口裏渴的要死,掙紮著要起來去找水喝。手裏已經被塞進一個大碗,胡澄一口氣把碗裏的水喝幹,覺得舒服了許多,打個哈欠又躺下去。

  王氏已經把碗放好,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別睡了。”

  “今日不上朝,又沒什麽軍國大事,你讓我多睡一會兒。”胡澄閉著眼睛迷迷瞪瞪地說。王氏手上的力氣又增加了,胡澄隻得跳起:“別揪了,有什麽事你說吧。”

  “你打算把你兩個堂弟一家,留到什麽時候?”胡澄用手揉著耳朵:“總是一家人,我現在又不缺養幾個人的錢,就算……”

  胡澄的話在王氏的瞪眼下就又停下,急忙對王氏道:“我曉得,你當初和他們一起住著的時候,難免生了些舊怨,可是筷子總有碰到碗的時候,要我說,都不是什麽大事,忘了忘了。”

  “不是什麽大事?你啊,還真是對家裏的事一無所知。”王氏冷笑一聲就道:“昨兒啊,二嬸已經把二娘子得罪地徹底了,難道你沒瞧出來?還有,他們心裏,各自打的什麽主意,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胡澄遲疑一下才道:“春花,你是知道的,我們家比不得原先,給他們些錢,也不是拿不出來,再說,”

  “再說還可以拿錢保平安呢。我看你是快活日子過久了,想過些苦日子了。”王氏的話讓胡澄的臉色又變的有些不好:“春花,春花,說句不好聽的,我們現在想拿捏他們,那還不是件簡單的事。”

  果真自己丈夫還是隻有打仗時候最聰明,別的事,全都不明白。王氏沉吟下就道:“罷了,既然這樣說你不聽,那你總該去安慰安慰二娘子,她從小金尊玉貴地長大,昨兒那樣的陣勢,沒見過定然被嚇到了。”

  “舜華怎麽就不像胭脂呢?”胡澄的話又換來王氏的白眼,胡澄急忙道:“好,好,我就去。”

  ☆、9腦補

  王氏這才笑了笑,伸手給胡澄整理下衣衫:“你見了她,也要問問昨兒宴會上她心裏可有什麽人選。”

  胡澄嗯了一聲,接著就道:“這事,我不好問。”

  王氏啐他一口:“你是她爹,有什麽不好問的?我曉得論理該我去問。可我也不怕你說我,這隔了一個肚皮,終究是不一樣的。”

  這一句就連胡澄這個粗性子,也聽出王氏話裏的幾分歎息來,他看著妻子,一時竟沒說出話。

  王氏白丈夫一眼:“有什麽好瞧的,趕緊去吧。雖說她和大郎都不是我生的,橫豎是你的孩子,難道我還能瞧著她隨便嫁出去?”

  “春花,你就是這點好,有什麽從不悶在心裏,想說就說。”胡澄又嗬嗬樂了兩聲,王氏又白他一眼,胡澄也就走出房內,去尋舜華。

  王氏讓人進來收拾下屋子,自己就帶了小鋤頭,去後麵院裏看種的那些菜,趁這幾日下了雨,就該好好地侍弄下菜地。

  把地裏的雜草除掉,又澆了一遍水,王氏正在洗手的時候身後就傳來腳步聲。這個院子,除了胭脂和胡澄父女倆,別人都不會進來,因此王氏以為是胭脂,也沒回頭就笑著說:“胭脂啊,你來瞧瞧,我這……”

  話沒說完就聽到身後傳來哭聲,這嚇了王氏一跳,回頭看見是胡二嬸。胡二嬸看見王氏回頭,哭的更大聲了:“大嫂子,原來你過的是這樣的苦日子。”

  苦日子?王氏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麽苦日子?胡二嬸已經袖子一卷就要去拽王氏:“大嫂子,我曉得,定是那個劉氏因為生了兒子又得寵,蠱惑了大哥,才讓你受這樣的委屈。可憐你和胭脂,在汴京城這八年無依無靠,受了委屈都不曉得到哪裏去哭訴。”

  這說的怎麽就跟胡澄沒了,自己母女沒有依靠,被人欺負作踐還無處哭訴一樣?王氏的眉皺一皺,本想解釋卻又想知道胡二嬸目的何在,因此並沒說話。

  這模樣越發讓胡二嬸肯定王氏就是吃盡了苦頭,不由先在心裏鄙夷一下,當初你在家鄉,可是十分凶悍的,這會兒到了汴京城就流落的吃沒好吃,住沒好住,竟然要在這院內自己種菜吃。

  昨兒還對著自己擺出一副得意的樣子,哼,也隻有能在自己麵前顯擺顯擺了。胡二嬸心裏雖鄙夷,麵上神情更為義憤填膺,若是劉姬在麵前,隻怕胡二嬸幾巴掌都打上去了。

  “大嫂,你別害怕,現在我們家裏人來了,一定會給你做主,哪還容得下一個妾室在那耀武揚威的?大嫂,我這就帶你去找那個劉氏,幾嘴巴子打上去。”

  胡二嬸的話讓王氏的眉頭皺的更緊,不過她還想再套套胡二嬸的話,因此並沒說出實情,而是對胡二嬸道:“二嬸子,我們當初……”

  果然有人撐腰就不一樣了,胡二嬸袖子一卷:“大嫂,我曉得你要說什麽,放心,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們本就是一家人,就該一起對付外人。”

  家人?外人?王氏看了看胡二嬸:“二嬸子,劉氏是你大哥的妾,平日行事和順,並無……”

  “大嫂你就是被他們給欺負的,連句響亮話都不敢說。大嫂我和你說……”胡二嬸還想繼續說下去,王氏已經搖頭:“我要過什麽樣的日子,我心裏明白,二嬸子你要是想來汴京城裏走走親戚,長長見識,我不攔你。可要想對我過什麽日子指手畫腳,二嬸子,你還是打錯了主意。”

  呸,隻敢在這裏和自己能的慫貨。胡二嬸在心裏狠狠地罵了王氏一番臉上才又露出笑來:“大嫂,你瞧瞧,當初你在家鄉時候,是個多爽快的人,這才進了京幾年啊,就被磋磨成這樣了。”

  王氏真心不想再和胡二嬸廢話了,拿起鋤頭就道:“二嬸子,我要回屋了,你呢,是要幫我鬆鬆這些地,除除草呢,還是要做別的?”

  胡二嬸眼珠子一轉,要幫王氏出頭,總要王氏自己主動應下才可,不然貿然跑去,劉氏身邊仆從如雲,自己到時雙拳難敵四手,吃了虧可怎麽辦?

  因此胡二嬸忙道:“大嫂子,我曉得你心裏苦,這樣,我們就進裏麵去,也好說說那些別後的話。”

  王氏瞥她一眼,也不理她就往前麵去。

  王氏院子裏是有丫鬟服侍的,瞧見王氏走出來,胡二嬸跟在她身後,丫鬟就急忙上前行禮:“夫人,奴攔住院君,說夫人在後麵,夫人說過不許別人進去的,可是……”

  “罷了,我曉得的。”這侯府內貼身服侍主人的丫鬟,真是比當初鄉下那些富戶的女兒還要嬌慣一些,就憑她們那粉嫩嫩的拳頭,嬌滴滴的聲音,怎能攔住胡二嬸這樣慣在地裏做活又不講道理的?

  丫鬟應是,胡二嬸已經不管王氏和丫鬟在那說什麽,上前掀起簾子進了王氏屋內。

  王氏屋內的擺設都是在沒來汴京城時,胡澄讓劉姬挑選的,因此素雅中又不失富貴。王氏來之後,覺得劉氏的眼光不錯,又在她建議下挑了幾樣東西備著更換,別的全都沒變。

  胡二嬸是鄉下婆子,分不出這些好壞來,以為一色金光燦燦就是富貴。進了屋見上麵掛了幾幅字畫,全是當時名人所做,她分不清梅蘭竹菊四君子,那眉頭已經皺起:“大嫂,你怎麽不掛牡丹圖?那日我在那誰家瞧見他們家掛了一幅牡丹圖,那富貴,真是說不出來的好。”

  王氏正讓丫鬟把茶湯端來,聽了這話差點一口茶噴出來,但還是把茶端給胡二嬸:“二嬸子話說的多了,渴了,喝口茶吧。”

  胡二嬸接過茶盞,見這茶盞也是瑩潤白色,不曉得這是柴窯裏出的上好瓷器,要的就是色澤瑩潤,顯得杯中的茶色格外誘人。不見這茶盞上有花啊朵啊,甚至連一點描金邊都沒有。喝一口,又嚐不出茶的好壞。

  隻以為是劉姬苛待王氏,不但房裏的東西這邊少,甚至連這茶都不給好的。見王氏還在那端著茶盞細細地品茶,胡二嬸的眉皺的更緊:“大嫂子,當初你是何等剛烈之人,今兒受了這樣苛待,竟然不說一個字。你瞧瞧,你這房裏,都是些什麽擺設?一點富貴氣沒有。連這茶杯都隻是白瓷一個。還有這茶湯,苦不拉幾的。定是劉姬把好茶給藏起來了。”

  王氏現在明白胡二嬸要做什麽了,心裏也隻一笑並沒說話,胡二嬸越發義憤填膺起來:“不行,我要去找大哥說說,哪有這樣欺負人的。”

  說著胡二嬸就起身跑了,丫鬟本想去攔胡二嬸,但見王氏沒有發話因此也就垂手侍立,輕聲道:“夫人,若由著院君這等胡鬧,未免?”

  王氏瞧丫鬟一眼,丫鬟急忙住口,過了會兒王氏才道:“你二娘子性情如何?”

  丫鬟不料這一問,忙道:“溫柔、美貌、多才,都說……”丫鬟急忙又住了口,後麵那句是胡家二娘子可比胡家大娘子好太多了。

  “溫柔順從美貌知書達理。這些優點,都不用數就說出來了。隻是呢,女子在這世間,若想過的好,還必要一雙慧眼。你二娘子,缺的就是這個。”

  “可這和讓院君去胡鬧,有什麽關係?”丫鬟疑惑不解地問。王氏笑了:“總要見過人間險惡,她才會曉得,這世上,不是隻有天子一道詔書,全家跌落凡塵這樣一件大難的。”

  這一點,劉姬不懂,她當初是宗室女,爹娘疼愛,後來被賞到曹府,曹家主人也不是那樣刻薄的,等嫁了胡澄,胡澄雖是大老粗,卻也對劉姬著實疼愛。劉姬吃的苦頭有限,自然心思也有限,教女兒的也是當初閨中學的那些。

  人心,她還不明白呢。王氏輕歎一聲,不為別人,看在自己丈夫麵上,也要讓二娘子知道,這世上的有些委屈,可比身為庶女,又有一個在外人看來家世不好的嫡母來的多了。

  丫鬟有些明白,但又有些糊塗,見王氏什麽都不說,也隻有垂手侍立。

  胡二嬸從王氏院裏出來,卻不曉得劉姬住在哪裏,看著這路不曉得往哪邊走。還在那瞪眼時就聽到胡三嬸的聲音:“二嫂,你也是來探大嫂的?”

  “二嬸好!”胭脂今日一早還在睡,胡三嬸就進了胭脂房裏,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胭脂此刻雖陪著胡三嬸過來,可是頭都還有些暈,巴不得見了王氏,把這兩人都丟給她應付,自己趕緊回屋補眠。

  胡二嬸見了胭脂,登時就歡喜起來,把胭脂的手拉在手心裏:“胭脂啊,我曉得你和你娘吃了無數苦頭,別的不說,你被婆家休棄,我們這些人就該為你出頭,讓你別被休了才是。”怎麽這才一晚的時間,這二嬸子就又換了一副嘴臉?胭脂用手捂住嘴巴打個哈欠才道:“二嬸,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