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1)
作者:秋李子      更新:2020-06-19 15:05      字數:10309
  書名:悍女三嫁

  作者:秋李子

  文案:

  定北侯大娘子胡胭脂,初嫁吳國公次子,十裏紅妝,王妃送嫁,轟動京城。尚未滿月就因責打丈夫寵婢,吳國公寧願忤旨,也要代子休妻。

  第二次,胡胭脂嫁給開封府尹的長公子,這段婚姻持續三個月,胡胭脂被以不孝的名義休棄。胡胭脂眨巴眼睛,為何說我不孝,難道婆婆不對就不能反對?

  第三次,胡胭脂被許配給寧國公世子趙鎮,於是,京城眾人都在開盤,這一回,胡胭脂幾個月被休?

  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侯門千金的故事。

  內容標簽: 歡喜冤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胡胭脂趙鎮 ┃ 配角: ┃ 其它:

  晉江金牌推薦

  定北侯府大娘子胡胭脂,凡兩嫁都被休,無視世人眼光的她隻想過自己的日子。寧國公府長子趙鎮,欲利用胭脂度過難關,被胭脂知曉後反而捉弄趙鎮,一番陰差陽錯,兩人反定下婚約。胭脂和趙鎮都看不上對方,這樁婚姻,到底何去何從?

  本文情節歡快,語句順暢,展現了一對歡喜冤家從互相看不順眼到彼此傾心攜手相伴的一生。不同於作者過往文的沉重,而多了一絲俏皮。

  ☆、清晨

  雨聲淅淅瀝瀝,仿佛一睜開眼,就能看到瓦上流下的成串的水珠。記得那時候,每逢下雨,胭脂都會興奮地叫:“娘,今天可以不用去挑水了。瓦簷水就夠了。”

  等再下多幾天的雨,胭脂的眉就開始皺成一個疙瘩,雨下這麽大,地裏的莊稼會不會衝壞,到時秋天沒有收成,日子該怎麽過?

  那時娘總是把胭脂抱在懷裏,等你爹回來了,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那時胭脂和娘,最大的盼頭就是爹出去外麵打戰,平平安安地回來。

  不過現在,胭脂在被窩裏翻一個身,被麵是上好的綢子,不再是昔日的粗麻被麵,一點也不覺得粗糙。現在的日子當然是好過了,可是也有許多事不一樣了。

  也許是下雨,讓胭脂想起的更多,又在被窩裏翻一個身,把被子裹的緊緊的。

  屋外已經傳來腳步聲,有人開門。胭脂沒有睜眼,曉得這並不是自己的娘。接著來人掀起簾子笑著道:“大娘子醒了,今日天下雨,夫人說,您不必過去。”

  胭脂睜著一雙大眼看著說話的丫鬟,丫鬟原本以為胭脂下一個動作就是起身,畢竟眼前這位大娘子,去年被休的理由就是婆家說她懶惰不孝,不肯早早起床去侍奉公婆。

  沒想到胭脂又重新閉上眼,嘴裏嘟囔一句:“嗯,既然娘都說了,讓我不用過去,我就再睡一會兒。”

  丫鬟的額頭頓時冒出汗珠,輕聲道:“大娘子,可是劉姬和二娘子,都已在夫人房前伺候了。”

  “她們願意去,關我什麽事?”胭脂的眼睛還是沒有睜開,聲音都已帶上凝滯,下一刻就要睡過去。

  好像的確和大娘子的關係不大,丫鬟被胭脂繞進去了,接著就拍一下額頭,不對,不能這樣。服侍主人,除了忠心之外,還是要提醒主人,於是丫鬟的聲音更輕柔了:“大娘子,二娘子是您妹妹,做的都這樣好,夫人是您親娘,長此以往……”

  可是丫鬟並沒得到回音,胭脂已經重又睡去。

  丫鬟見狀沒有別的辦法,隻得退出屋子。

  胭脂這才睜開眼,看著安靜的室內,歎氣,大家閨秀的生活,其實過的也並不是那麽開心,早起要去問安,平日要學習許多東西。出嫁之後,胭脂的臉皺起,出嫁之後的日子更為糟糕,婆婆可不是親媽,婆家的人眼裏就跟有釘子樣地看著你。

  不賢惠不勤快不……,胭脂從不知道自己身上竟然有這麽多的毛病,好像一舉一動,說一個字,都能引來對方的不快。

  胭脂再次歎氣,聽不到外頭的雨聲,為免丫鬟再次進房裏來勸解,胭脂坐起身喊道:“我起了,進來吧。”

  那丫鬟自從出了屋,就在那唉聲歎氣,大娘子和二娘子全不一樣,雖然好伺候,可在她身邊,學不到規矩也學不到東西,日子久了可是半點好處都沒有。早曉得當初就不該聽幹娘的話,說大娘子比二娘子好伺候,就來到大娘子身邊。

  此刻丫鬟聽的胭脂要起,急忙命小丫鬟們端水提帕,自己推開門進去,見胭脂已經起身穿著衣服,急忙上前接過衣服幫胭脂穿著:“大娘子,這些事,就該等著讓我們來做,不然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麽呢?”

  胭脂眨眨眼:“紅玉啊,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

  紅玉不料胭脂會這樣問,手不由停在那,接著就笑了:“奴還能有什麽打算呢?就是盡心伺候好大娘子,等大娘子出嫁後,再繼續伺候小主人。”

  “然後就嫁個管事,做個管事媳婦?”胭脂把手伸進水盆裏洗臉,笑著接下去。

  紅玉的心事被戳穿,臉不由紅了,隻低聲嗯了一句。

  可我並不想再出嫁呢,胭脂很想這麽說,不過知道這樣說之後,定會惹的胭脂又要說出一長串的話,因此胭脂隻是任由丫鬟們服侍自己穿戴好了,往娘那邊去。

  昨夜一場春雨,整個庭院都像被洗過一遍,青翠的小草在階邊廊下冒著頭。胭脂深吸一口氣,隻有下了雨後的定北侯府,才會有一抹昔日家鄉的味道。

  走出院子走上小徑,幾個婆子正在小徑邊除草,瞧見胭脂走來,領頭的急忙上前行禮。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胭脂相問自然沒人敢不回答:“回大娘子,劉姬今早見這草長的茂盛,吩咐小的們把這草拔幹淨,好種上別的花。”

  “好奇怪呢!”胭脂本想順口吩咐她們別把這些草都除盡了,但想了想沒有說,隻是帶著人繼續往前走。

  等胭脂一走,婆子們繼續除起草來,直到胭脂的背影瞧不見,才有人哼了一聲:“進汴京城都八年了,還是一股鄉下丫頭的土味,連夫人也是這樣的,難怪嫁過去兩次都被人休回來。”

  “噤聲,你還想要舌頭不要,夫人和大娘子,豈是你可以議論的?”自然有人嗬斥,那先前議論的人立即道:“並非是議論,不過是想著,劉姬著實有些委屈了。”

  這話裏的意思人人都懂,但這人的話並沒得到眾人迎合,有人還離她遠了些。果真這新來的不曉得定北侯府的事,這樣愛議論主人事情的,就算是逢迎劉姬,劉姬知道後,也不會高興,而是會把她趕出去。

  胭脂並不知道那人在背後私自議論她,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或許還會說一句,有膽色,敢說出實情。

  一進了定北侯夫人王氏的院子,就有丫鬟迎上來問安,胭脂嗯了一聲看見坐在簷下的劉姬母女緩步上前:“劉姐好,二妹妹好,這樣下雨的天,正適合多睡一會兒呢,娘現在都還沒起。”

  劉姬本是前朝宗室女,因父親不滿江山落入本朝手中,於二十年前起兵,誰知劉家的氣數已盡,不到半年就被世宗平亂。劉姬的父親謀反,男丁被全部處斬,女眷被分賞給各有功之臣。

  劉姬原本是被賞到曹節度使府上做侍女,定北候那時還是一個將軍,去到曹府做客,被劉姬美貌吸引,討了回來,做了妾侍。

  縱然為妾多年,劉姬卻始終記得自己的祖上曾為帝王,深嫻女訓,因此不管什麽時候,都是端莊規矩。胭脂進汴京城八年,從沒見過劉姬哪怕一根頭發絲亂了。

  此刻也不例外,劉姬已經起身還禮:“大娘子好,一個家裏,總要規矩嚴謹才是。”

  規矩啊。胭脂臉上露出莫名的笑容,接著沒有再說,而是推開王氏的房門:“娘,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沒起?”

  胡舜華的眉皺起,和胭脂這個透著土氣的名字不一樣,舜華這個名字,才更適合侯府的千金。還有胭脂的儀態,一想到自己的淑女形象,全被自己這個異母姐姐給帶累了,胡舜華真有想哭的感覺。

  劉姬依舊是那種一根頭發絲都沒亂的樣子,帶著女兒起身走進屋內。

  王氏穿著中衣坐在床上,胭脂已經脫了鞋也坐進被窩,兩母女正在嬉笑。看見劉姬母女走進來,王氏這才把被子推開:“這才剛二月,早起天還冷,我就和人說你們都不必過來了。在被窩裏暖和暖和多好。”

  劉姬的臉色依舊沒變:“早起給夫人問安,這是做姬妾應該做的事。”王氏已經伸手去捏胭脂的臉:“可聽到你劉姐說的了?都像你似的,懶得很。”

  “哎呀娘,我這不是想偷會兒懶嗎?”胭脂笑嘻嘻地說著,已經穿好鞋下來,劉姬給王氏遞過衣衫。剛進侯府的時候,王氏曾經說過讓劉姬別這樣伺候,可是劉姬說這是姬妾該做的,於是王氏也就隨便她了。

  王氏梳洗時候依舊是劉姬在旁伺候,胭脂曉得和舜華這個妹妹,是沒什麽好說的,一雙大眼隻是往窗外瞧。

  “夫人,牡丹將要開了,妾想,等牡丹開的時候,擺上一桌賞花宴,請上眾家夫人,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王氏哦了一聲看向舜華,接著笑了:“二娘今年都十六了,該尋婆家了。”

  胡舜華的臉上立即飛紅,低頭不語。胭脂看著妹妹的舉動,實在沒辦法想象,為何類似這樣的話,都能讓這些淑女們臉上飛紅嬌羞不已?

  不過,按說現在的自己也該如此呢。王氏看一眼女兒,就曉得她的思緒又飛往天邊去了,因此王氏沒有再多說,而是對劉姬道:“主意很好,你去準備吧。”

  劉姬今日到此最大的目的已經達到,服侍王氏用過早膳,也就帶上女兒離去。

  她們母女一出門,胭脂就蹦到王氏跟前:“好累。”

  “比你下地幹活還累?”屋裏沒了外人,王氏也不用再端著,而是靠在椅上,胭脂點頭:“娘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也不喜歡應酬她們,是不是?”

  ☆、母女

  王氏用手捏下額頭:“應酬不應酬的,不就那麽一回事,說來我也不願意這樣端著呢,可是呢,她就這麽一副樣子,那我也隻有順著。”胭脂噗嗤一聲笑出來:“娘,這話要傳到外頭,又要被人說,定北侯夫人還當是在她那鄉下時候呢,以為這權貴之家,也是和她那鄉下的小家是一樣過的?”

  這回王氏伸手改捏女兒的鼻子:“就會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再說我嫁他的時候,他不過軍中一小校,還不是定北侯呢。”

  “是,是!”胭脂伸手摟住自己娘的肩膀:“所以呢,娘就這樣過日子,不用在乎別人怎麽說。”

  王氏有些無奈地把女兒的手握住:“那你呢?胭脂,別嫌我嘮叨,我曉得你看不上那些男子,可是二娘都要尋婆家了,女兒家,總歸還是要……”

  胭脂放開抱住王氏肩膀的手,靠在一張榻上:“娘,我和您說過了,等再過幾年,就入道去道觀裏待著,橫豎誰也不敢欺負我。至於再嫁,娘,尋遍整個京城,那些名門子弟,一個比一個都不像男人,要我嫁他們,不如自己一個人過。”

  說著胭脂麵上笑容帶上一絲調皮:“再者說了,我可不願有人不滿地對我說,有那樣一個娘,難怪你也是這樣沒規沒矩,不懂道理。我的娘,怎能被別人說?”

  王氏笑容裏的無奈加深一些,這話是胭脂初嫁時,她的婆婆英國公夫人所說。

  當初定北侯府和英國公府聯姻,真算得上京城的一樁盛世,成親當日,曹王妃親自送嫁,那嫁妝從定北侯府門口差不多擺到英國公府。

  嫁妝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天子禦賜的一柄玉如意。這樣盛大的婚禮,在數月後還被人議論。

  隻是這樣盛大的婚禮,並沒有保證胭脂和英國公次子夫妻和順,尚未滿月,夫妻之間就變生肘腋。據說那日胭脂無故責打丈夫身邊的寵婢,而丈夫怒發衝冠,指責胭脂不賢。

  夫妻大吵一架之後,胭脂回了定北侯府,接著就是英國公上疏天子,要代子休妻。內中詳情並沒多少人知道,隻知道胭脂再沒回過英國公府,英國公府把嫁妝還給侯府。這樁婚姻,就此不再存在。

  至於那位引起這樣大事的寵婢,之後並沒有人提起她。

  王氏把女兒的發攏一下:“娘知道你不愛聽,可是現在和我們在鄉下不一樣了。”胭脂歎氣不語,鄉下媳婦,遇到不滿的事,和丈夫卷起袖子打一場的並不是沒有。

  可是這京城裏人?胭脂不由諷刺一笑,那日英國公夫人這樣說胭脂,胭脂當時大怒頂撞幾句。英國公夫人登時不滿,罰胭脂下跪,胭脂雖跪了一跪,可回到房裏也忍不住向丈夫抱怨,丈夫自然向著婆婆,兩人吵起來,胭脂打了丈夫一巴掌,旁邊的婢女過來擋。這才有所謂責打寵婢的事。

  那樣男子,連挨打都要讓婢女過來攔,這樣的男子,怎能托付終身?他們的風度翩翩,不過是去哄哄那些無知無識的人罷了。

  王氏拍拍女兒的手:“你自己有主意,我也說不得你。胭脂啊,當初我就不該教你凡事要靠自己。”

  胭脂又笑了:“娘若不這樣教我,我們母女在那村裏,外祖去世了,爹爹又在外打仗生死不明,早被人欺負死了。這樣的話,就算爹爹回來為我們報仇,我們不過也是那墳裏的幾根枯骨,爹爹哭一場,還不是別娶?”

  王氏和定北侯胡澄,從小一個村裏住著,後來胡澄去從軍,數年後回家奔母親的喪,隻是軍中一小校。因著胡母生前遺願,況且戰場上都知道刀槍不長眼。鄉鄰說和,就趁了未滿百日時,胡澄把王氏娶過門,成親不到十日,胡澄就又上了戰場。

  王氏送走丈夫,也就安心在家等著胡澄,誰知這一等就是十四年,等天下初定,先帝封賞有功之臣時,胡澄得封定北侯,這才遣人接妻女進京,那時胭脂都已十三歲。

  王氏帶了女兒一進侯府,就見到劉姬帶著兒女在那下拜。王氏不去受劉姬的拜,從包袱裏抽出擀麵杖就往新任侯爺身上招呼。打的胡澄圍著定北侯府跑了一圈,打的劉姬摟著兒女,難得地露出不可思議神情。

  打的下人們沒一個敢上前說一句,隻想著有這麽一位夫人在堂,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

  獨有胭脂在那嗑著南瓜子興致勃勃地看,畢竟自己的娘忍了這十四年,必定是要把這口怨氣給出了。

  至於旁邊在那發抖的下人們,胭脂連眼角都沒稍一眼,自己的娘不是那種魯莽無知的人,要打,隻會打自己的爹,不會拿下人出氣。

  果真王氏把這一口氣出完,這才丟了擀麵杖坐下,喝著茶,受了劉姬他們的禮,丟下一句此後照舊的話就再沒說別的。

  下人們鬆了一口氣,劉姬卻反而帶上一頂愁帽,夫人說一切照舊,可是這天下哪有夫人在堂,姬妾管家的?有心不願管家,但王氏一句我並不懂這大家子的當法,別管的七零八落的,要人笑話。

  於是劉姬也隻有接著管家,卻分外小心,為的是怕一不小心惹到王氏,王氏發怒,又親自動手把自己打一頓可如何?正室管教姬妾,那是理所應當的。

  好在王氏說話算數,這八年來,除了實在要王氏出麵的場合,別的時候,王氏就在院子裏種種菜澆澆花自得其樂。至於這侯府有多少產業、下人,王氏一概不管不過問。

  甚至當日胭脂出嫁,劉姬來請問王氏胭脂的嫁妝,王氏也隻往單子上看了一眼就道,劉姬定不會出錯的。

  越是如此,劉姬越小心,怕的就是王氏扮豬吃老虎,突然翻臉。

  王氏這些年並不是沒瞧出劉姬的想法,不過王氏覺得,劉姬真的是想多了。當然,王氏也不會說出來,畢竟別人愛怎麽想怎麽想,自己隻要對得起自己就是。

  “我當初要不打你爹那頓別人也就不會說了!”王氏的話果不其然得到胭脂的一個大白眼,王氏輕咳一聲:“女兒啊,你別再嫌我嘮叨了,我知道你嫌棄京城這些名門公子。可是這做道姑,又有什麽好的?”

  “有吃有喝不用去侍奉公婆,不用去想那些爭鬥,有什麽不好?娘,我曉得你想抱孫子,可是別說二娘,大郎今年也十三了,再過些年就能娶妻生子,到時你不一樣可以抱孫子?”

  “這不一樣,他們生的,可不是我親孫子。”

  “那又如何,他們生的,也是爹的親孫子。娘,都這麽些年了。”說著胭脂又笑了,笑容裏有些促狹:“不過呢,娘您要是給我生個弟弟,那我也就不出家了,在這守著弟弟長大。”

  王氏的臉頓時紅起來,打女兒的手一下:“胡說,我都過了四十了,還怎麽給你生弟弟?”

  “這可說不定,當初隔壁三嬸,生她小兒子的時候,都四十五了。”胭脂的話讓王氏的臉更紅了。

  丫鬟已經在門外道:“夫人,大郎來了。”王氏和胭脂急忙各自坐好。簾子掀起,胡大郎走了進來,他今年十三,是劉姬為胡澄生的長子。劉姬對兒女的教導都是要他們禮貌待人。

  看著向自己行禮問安的胡大郎,王氏不由瞟一眼女兒,劉姬對兒女們的教導,才更符合現狀,不過,胭脂她不喜歡啊。想著女兒方才說的話,王氏不由在心中輕歎,既然胭脂不喜歡,也隻有由她去。

  王氏問過胡大郎學業起居這些事,也就對胡大郎道:“你也該去見見你姐姐,你姐姐說,等過些日子,等牡丹盛開,要辦個賞花宴。你若想約你的幾個朋友來,就和你姐姐說。”

  胡大郎恭敬應是退出。等他一走,胭脂就眨著眼睛看向王氏:“娘,你說二娘和劉姬在房裏時,也是這樣恭敬嗎?母女如此,似乎不大親近了呢。”

  “你不是說等再過幾年,就去入道嗎?怎的這會兒還問這個?”胭脂嘻嘻一笑:“我這不是和娘您閑聊嗎?再者說了,我入了道,也免得以後的弟媳婦覺得這家裏還有我這麽個凶悍的大姑子,不敢嫁呢。”

  “你啊,就是大智若愚。”王氏終究是舍不得女兒的,胭脂又笑了:“許娘您粗中有細,就不許我大智若愚了?”

  那邊劉姬也在叮囑舜華,要她在賞花宴時,該如何舉止。舜華一一聽了,眉頭卻沒鬆開:“姐姐,這些我都曉得,若……”

  話沒說完丫鬟就在外頭說大郎來了,接著胡大郎掀起簾子,笑嘻嘻地走進來,先叫了姐姐好,又對舜華道:“二姊要挑佳婿,我這做弟弟的,總要在旁幫忙。”

  舜華的臉登時紅了,劉姬看著兒子,這個兒子足以能稱得上是劉姬的驕傲,可是再好也沒辦法,自己連累了他,侯府終不會讓他繼承。

  ☆、3商議

  劉姬臉上的悵然若失並沒逃過胡大郎的眼,他雖比舜華年幼,卻比舜華懂的得要多一些。深知自己生母性格的胡大郎並沒開口開解劉姬,而是依舊笑嘻嘻地對舜華道:“二姊休要如此害羞。國子監中的同窗裏,可是頗有幾個出色的,並和二姊年紀相當的。”

  這話讓舜華的臉更紅了,聲音都有些扭捏:“阿弟你,況且我們家的事,這外頭誰不曉得?”

  “那又如何?”提起兒女婚事,劉姬重又變的興致勃勃,王氏的性子,是不會管庶出兒女們的婚事了。劉姬又信不過胡澄,這等大事自然是要自己操心。

  聽到女兒話裏的不確定劉姬就道:“雖說你大姊姊如此,可我的女兒,哪點都不輸給外頭的名門閨秀。你去榮安郡王府的時候,郡王妃是怎麽讚你的?”

  榮安郡王姓趙名匡義,和兄長趙匡胤都是輔佐太祖、先帝的有功之臣。隻可惜天不假年,十八年前趙匡胤舊傷發作,縱然先帝下令竭力醫治,也沒救回來。

  趙氏雙壁折了一個,先帝大感傷悲,下詔追封趙匡胤為武安郡王,長子德昭為寧安侯。趙氏一族,此後更是加恩深重。

  等先帝駕崩,天子即位,尊皇後符氏為太後,趙匡義的夫人符氏和符皇太後本是同胞姐妹。於是天子封趙匡義為榮安郡王。

  一門雙王並非趙氏一族榮耀頂點,去年曹彬平定蜀國,趙德昭身為副將也是立下赫赫功勞。凱旋之日,卻是趙德昭原配曹氏積勞成疾撒手西歸之時。

  曹氏本為曹彬之女,她的去世也就變成不是趙家一家的事。風光大葬之後,宮中傳下旨意,永和長公主出降趙德昭,並晉為寧國公。

  趙氏一族和皇家的聯係更緊了幾分,汴京城內,無人不以能和趙氏一族攀上關係而為榮耀。

  此刻聽的劉姬說起此事,舜華的臉更加紅了:“不過是符夫人因我的詩做的好而讚了一句,況且她那日並不是沒讚過別人,我算什麽出挑?”

  女兒家就是這樣,明明心裏歡喜,還要在麵上擺出一副不願的樣子。胡大郎在心裏腹誹舜華一句才又道:“我和榮安郡王的孫兒,趙枕可是好友。不如,那一日我就請他來赴賞花宴?”

  舜華聰明靈透,怎能聽不懂弟弟話裏的意思,一張臉登時更紅。劉姬瞧著女兒欣慰地笑了,若舜華能嫁進趙府,那自己這一生的遺憾,就少了許多。

  但願天遂人願,女兒能一生平順,而不是像自己似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慎就會被人翻出舊事,牽連兒女。

  定北侯這次的賞花宴,明眼人都能瞧出是為了舜華選婿的事情。隻是胡舜華雖然人品家世相貌都不錯,但因著她的生母是前朝宗室女,親外祖還是個叛臣。縱然當今天子寬宏大量不提這事,但從胡澄遲遲不請封自己唯一的兒子胡大郎為世子,而是說王氏今年沒到五十,並不是沒有生出嫡子的可能,等王氏生出嫡子再行請封的情況來看。隻怕胡澄對這件事還是有顧慮的,如此一來,胡舜華的家世就要打了個折扣。

  因此,定北侯府送出去的請帖雖多,但劉姬看中的那幾家,並沒明確答應那日會來。這讓劉姬十分鬱悶,可是怪不得別人,隻能怪自己。

  而明確前來的那幾家,家世相貌人品,都要打上了一個折,想到自己從小寄予厚望的女兒,嫁的人遠不如胭脂曾經的丈夫,劉姬除了長聲歎息,別無他法。

  “娘,我聽丫鬟們說,劉姐那邊,這幾日心緒都不大好呢。”胭脂的話並沒讓王氏停下手中的勞作,見女兒要去井邊提水,王氏急忙喊住女兒:“別動,讓我來,你這雙手啊,比當初嫩了不少,別又變老了。”

  “哪有總讓您來的?”胭脂笑嘻嘻地提了一桶水過來,用瓢給菜一一澆好水,這才把桶放下:“得,別人家夫人種花養鳥禮佛,隻有我的娘啊,是正兒八經地自己種菜。”

  “不過是個念想,哄人玩罷了。”王氏見事情已經做完,洗了手在菜地邊坐下:“你劉姐啊,是想的太多,總覺得不甘心。其實呢,她這樣錦衣玉食沒人管束的,可比她那些姊妹要好的多。”

  “娘,您這話也隻能和我說,要真對劉姐說了,她又要悲苦一番了。”胭脂的話讓王氏笑了,接著王氏歎氣:“都說是金枝玉葉,可是不說旁的,就說我們家鄉吧?先是晉後是漢,再到現在,又是大周朝的地兒了。你說,許他們劉家得了晉的天下,難道不許柴朝得了劉的天下?人活一世,若自己想不開,又有什麽意思?”

  胭脂又笑了,靠在王氏的肩上撒嬌:“就是呢,娘,您也要想開,等再過幾年,我就去道觀裏住著。”

  這孩子,雖然女兒已經二十有一,嫁過一遭,但王氏眼中,女兒還是那個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小寶寶。

  “你們娘兒倆在這啊?”安靜的後院突然多了個男聲,胡澄大踏步地走過來,也沒坐下,而是蹲在菜地邊瞧了瞧:“春花,你這種菜的本事還沒丟下,等午飯就要個菘菜湯,再用雞蛋攤個麵餅,那叫一個香。”

  “得,你有話就直說吧,別誇我這個。你也沒種過幾年菜。”甭管胡澄現在已經是侯爺,常帶兵打仗出去外頭,但對王氏來說,進了這個院子,就還是她的男人,和自個男人說話,哪需要那樣小心謹慎客客氣氣?

  胡澄嗬嗬笑了笑,搓搓手:“春花啊,我和你說,”剩下的話被王氏的眼給瞪回去,於是胡澄忙道:“二娘今年已經十六了,劉氏和我說了,要辦個賞花宴給她挑個女婿。那日你可千萬記得,要給我好好做人。”

  王氏又瞪自個男人一眼:“說的我不懂禮似的,這八年來,該端著的時候我也沒鬆下。成了成了,你不用特意來叮囑。還有事你沒說吧?”

  胡澄又笑一笑,這才道:“我收到老家的信,二弟三弟他們都說,去年年成不好,家裏嚼裹艱難,想著進京城來一趟,看看我們。”

  胡澄是獨子,他口中的二弟三弟都是胡二叔家裏的。王氏聽的這話眉毛就豎起:“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什麽家裏嚼裹艱難,不過就是想進來沾你的光。當年你不在家這麽些年,我受他們的氣,可沒完。”

  胡澄連連討饒:“是,是,我曉得這麽些年,你和胭脂都吃苦受委屈了,但現在和原來不是不一樣了嗎?你想,我現在都是侯爺了,拉撥幾個兄弟也是平常事。都說打虎親兄弟。”

  王氏的眼還是冷冰冰的,胡澄又想了想:“實話說吧,他們三天前就上路了。”王氏往四周一瞧,見後院裏隻有自己和丈夫兩人,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得,自己男人隻怕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因此王氏冷哼一聲:“你現在是侯爺,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隨便你。”

  這麽輕易就答應了?胡澄見王氏起身,急忙追上:“那我今兒的午飯呢?”

  “沒你的午飯,你又不是不曉得,我隻吃兩頓。”王氏進汴京城這麽多年,依舊保持著日食兩頓,夜裏熬不住打個晚點的習慣。

  胡澄的臉不由垮下,胭脂已經挎著個竹籃走進來,見胡澄這樣就把竹籃遞過去:“爹,這是我給您做的,您嚐嚐吧。”

  胡澄接過籃子,見白瓷碗裏裝了菘菜湯,旁邊放了黃橙橙的攤麵餅,把竹籃放在地上,接過女兒遞上的筷子。胡澄咬了一口餅,裏麵還夾了五香鹵羊肉。深感女兒貼心的胡澄不由歎道:“你說你娘都進汴京城八年了,怎麽這老脾氣還改不了?”

  “那是因為娘把爹當做自家人啊,在自家人跟前,哪還要端著呢?”胭脂給胡澄戴的這頂高帽胡澄頗為受用,飛快地吃掉兩張餅,端起碗把湯一口氣喝完。胡澄接過手帕擦著嘴:“還是這樣吃飯香。”

  “所以說爹,娘不管您外頭的事,由著您和劉姐怎麽過日子,您又何必去管她在這裏頭的事呢?”胡澄看著女兒,過了很久才歎氣:“胭脂啊,你真不想再嫁了?這一回,爹給你挑的,是個武將。”

  果真是在這等著自己呢,胭脂把東西都給收拾好,放進竹籃裏,笑眯眯地道:“爹啊,我還是那句話,我都嫁過兩遭了,我的事啊,您也別管。還是好好地想想,怎麽給二妹挑個好妹夫吧!”

  胡澄見妻女都離去,也沒在這邊多待,就去尋劉姬說舜華的事了。也許是胡澄的安慰起了作用,劉姬的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特別是得知榮安郡王的孫子趙枕答應前來賞花宴,甚至趙枕的母親也會前來時候,劉姬的心裏更為喜悅,有這麽兩個賓客,別的人就算來的少些,也不會令宴會失色。

  ☆、4偶遇

  忙碌之中,園中的牡丹花已經漸次開放,胡府的賞花宴的日子也到了。這日一早,劉姬就來到女兒房中,看著舜華在丫鬟們的巧手打扮下,裝扮起來。

  “這汴京城裏,像二娘子這樣美貌的小娘子,還真是不多。”丫鬟們捧過銅鏡,讓舜華在鏡中瞧著容貌,嘴裏還不忘讚美。

  新磨的鏡子十分亮堂,舜華看著鏡中的自己,雖說這樣的大家閨秀,德重於容,可能生的好一些,誰不歡喜?

  劉姬見女兒麵上的淺淺紅暈,喉中突覺有些哽咽,伸手按住她的肩:“今日對你,十分重要,你要……”

  話到一半劉姬就停住,女兒不會和自己一樣的,不會上一刻還在閨中和姐妹們嬉戲,下一刻就遭晴天霹靂,被下了大牢。過往如同陰霾,今日這樣的日子,不該讓陰霾在心中閃現。

  “姐姐,我曉得的,您說過的話,我一直記得。”舜華溫柔地和劉姬說話,劉姬收回手,已有丫鬟在門外道:“夫人那邊已經遣人來問了,請二娘子過去呢。”

  今日的賞花宴是劉姬一手安排的,但她還是不能出現在宴會上。舜華看著自己的生母,盈盈拜下,起身時候舜華眼裏閃出亮光,自己定不會讓姐姐失望的。

  舜華來到王氏上房時,王氏正在和胭脂說話,遇到這種場合,王氏也是盛裝,隻有胭脂還是家常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