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一起下地獄吧
作者:鹿小策      更新:2020-07-14 09:10      字數:3768
  傅心,或者說程雪色,如鬼魅一般飄了出來,飄到慕容珩的麵前。

  她穿著一身紅色的旗袍,很舊的式樣,甚至下擺後麵還打著補丁,隻是縫製旗袍之人繡工純熟,竟看不出有縫補過的痕跡。

  慕容珩眯了眯眼,疼痛和疲憊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當初程雪色嫁給他時,第一次進慕容府穿的衣服,是她的婚服。

  和程雪色的婚姻是父母包辦,定的是娃娃親,他的生母和程雪色的生母是閨中密友,隻可惜後來突生變故,隨著兩位母親的早逝,他和程雪色的人生也都發生了逆轉,沒有母親庇護的他們,也同樣失去了父親的愛,在後媽的苛待下,他成了宅門逆子,而她則被趕逐到鄉下,由千金小姐淪為了村姑。

  眼看著到了適婚年齡,他的姨母,也是他的後媽,突然想起了長姐曾經給他許下的這門婚事,得知程家大小姐在農村長大,眉開眼笑地定下了這門婚事。

  一向叛逆的他卻罕見地沒有同後媽唱反調,痛快地應下了這門婚事,實際上他已經和嶺軍談妥了交易,已經開始動手準備“逼宮”。

  程雪色,不過是他未來發動兵變的一個工具,一個借口而已。

  而程家,自然也不把這個早已被他們拋棄的女兒當回事。

  他們的婚姻,本就起始於一場陰謀和交易。

  “是你,背叛了我。”

  慕容珩支著劍撐起身子,目光冰冷地看著程雪色,一貫鋒利的眸子此刻蓄滿了寒意和殺意。

  程雪色卻一點兒也不感到害怕,平靜極了,看著遍地橫屍,嘴角甚至還浮起淡淡笑容,“是啊,我背叛了你。背叛的滋味,好受嗎?”

  慕容珩憤恨地看著她,猛地端起劍來指著她,“你這個毒婦!”

  “毒婦?”

  程雪色咀嚼著這兩個字,搖搖頭,“我的惡毒,比不上你的十中之一。不過得謝謝你,教會了我什麽叫恨,什麽叫狠。慕容家一百多口人,就是我教給你的作業。死的這些人裏,有的是當年奚落過、諷刺過我的,有的是你和一起算計過我的,還有的是眼睜睜看著我去死的,真好,今天他們都死了。”

  “你簡直瘋了!”

  慕容珩怒吼一聲,“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爽啊。”

  程雪色笑著答他,“我終於體會到,視人命如草芥是什麽滋味。當年他們送我去死的時候,看著衣不蔽體的我,也如我這般,笑得分外得意。”

  慕容珩薄唇緊緊抿成一線,沉默片刻,看著麵容扭曲的程雪色,心中隻覺得又累又疲。

  他放下長劍,手無力地垂下去,“你還是放不下曾經的事。過去,是我對不住你,可我已經在盡力補償你了……”

  “誰稀罕你的補償!”

  程雪色冷冷地打斷他,笑容頓失,神色變得冰冷起來,“你殺了人,將人碎屍萬段,卻還想拚湊起來,你覺得這可能嗎?”

  慕容珩冰峰一樣的麵容有些皴裂。

  “我跟你解釋過了,當初的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要是不那樣做,我們都會死。你隻是暫時犧牲一下,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事成之後你依舊是我的太太,慕容家由我們說了算,由我護著,誰也不敢再欺負你。是你太沉不住氣,偏偏選了一條不歸路,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把你救活……”

  程雪色嘲弄一笑,拍了兩下掌,“你好偉大啊,為了上位,把自己的妻子送到親爹的床上,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這樣沒有節操、沒有下限的事情都能被你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不去說書簡直是太可惜了。合著,你傷害了我,毀了我的名節,害了我的性命,我還要對你感恩戴德不成?”

  慕容珩被她嘲諷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已經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外頭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緊接著,慕容公館的大門被一下又一下地撞著。

  慕容珩眉峰一凜,過去握住程雪色的手,“跟我走!”

  他扯著她,一路往後院奔去,程雪色赤著腳,腳掌被小石子硌的生疼,卻偏偏掙不開他的手,“放開我,你放開我……”

  “啊——”她腳一崴,一下子跪倒在地,被慕容珩拖著往前滑行了一米遠,膝蓋和腿被鋒利的小石子劃出好幾天血口子,往外冒著血。

  慕容珩回頭一瞧,當即擰緊了眉,跪下去查看她的腿,“沒事吧?”

  麵對他的關心,程雪色隻冷嘲一聲,“你跑不掉的,別做無謂的掙紮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慕容珩臉一板,眉峰倒豎,重重哼了一聲,“我慕容珩天生命硬,沒那麽容易死,殺我的人到現在還沒出生呢!”

  他把劍往腰帶上一插,俯身就將程雪色抱了起來,帶著她一溜煙往後院的方向跑去。

  七拐八拐的,程雪色都不知道到了什麽地方,慕容珩突然將她放下來,過去挪開了一個草垛,拽著程雪色進去,又將草垛搬過來擋住了門。

  程雪色被灰塵嗆得咳嗽了兩下,驚愕之餘,發現這裏竟然是一個地窖,她從來不知道慕容公館在外頭還有一個地窖!

  慕容珩抱著她順著台階走下去,程雪色張口便喊,“這人有人!慕容珩在這裏!”

  聲音震耳欲聾,慕容珩將她扔在稻草堆上,冷冷道:“別費力氣了,這裏隔音效果極好,你就算喊破喉嚨,外麵的人也聽不到。”

  程雪色確實也沒什麽力氣嘶喊,她看著慕容珩,掩蓋不住的嘲弄,“你別做困獸之鬥了,湘軍已敗,慕容家已亡,你就算想要東山再起,也沒機會了。”

  慕容珩垂下眼來,她說的沒錯,他現在就好比那英雄末路的楚霸王項羽,早已沒了生機,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沒什麽好說的。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的野心,他的抱負,會毀在他的枕邊人手裏。

  心口突然湧上來一股劇痛,慕容珩忍不住噴出一口血,手撫到腰眼的地方,一手的血,不知道什麽時候中的槍,他都沒有知覺。

  程雪色見他突然吐了血,眉睫重重顫了兩下,身子往前傾了傾,在意識到什麽後,又坐了回去。

  可她下意識的舉動沒有逃過慕容珩的眼睛,他抬起頭來看著她,忽然笑了,眸光微閃,“怎麽,擔心我會死?”

  程雪色臉色一白,咬了咬牙,“你說錯了,我巴不得你去死!”

  聽出她咬牙切齒的恨意,慕容珩卻沒有什麽反應,反而朝她笑了笑,看著她的衣衫,“這身紅色旗袍,是你我初見時,你穿在身上的。”

  還記得洞房的時候,他看著她這一身舊式旗袍,心中暗罵程家不做人,對待一顆棋子,便是連大婚時的顏麵都不肯給她,連件像樣的喜服都不給她做。

  程雪色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裳,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沒有錢買鳳冠霞帔,這件紅色旗袍,還是我當了我娘留給我的翡翠耳環,從成衣店買來的,大婚之日,總要穿的像點樣子。雖然式樣舊了些,但已經是我能買到最好的衣服。隻可惜在程家,被她們扯壞了,不得不打成了補丁,重新縫製了一番……”

  她窘迫地摸了摸旗袍裙擺,想起自己那日的傷心和委屈,鼻頭還是有些酸,眼淚啪嗒落下,又趕緊收了回去。

  再抬頭時,她看著慕容珩,唇角已掛起淡淡的譏誚,“隻是這樣的婚服,自然入不了慕容四少的眼。我還記得你當時對我說,‘穿成這樣結婚,是巴不得別人不知道你是鄉下來的土雞嗎。把衣服脫了,以後別再穿這樣寒酸的衣服,丟我的人!’”

  她模仿慕容珩,惟妙惟肖。

  慕容珩錯愕地看著她,“我當時,是這樣說的?”

  他隻記得當時自己很生氣,生氣她的隱忍和委屈,更生氣她的逆來順受,想告訴她,既然她嫁給了他,以後就不要再窩窩囊囊地活!

  可是現在,解釋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她早已恨透了他。

  慕容珩能感覺到中槍的地方血已經嘩啦啦地在往下淌,而他的眼前昏花,呼吸也越來越紊亂了,眼前似乎有兩個程雪色在對他說話。

  程雪色清冷一笑,“你慕容四少向來目中無人,說話也向來不顧忌別人的感受,反正對你來說,別人的痛都不是痛,你原本就是一個無心之人。”

  麵對她冰冷的控訴,慕容珩扯了下嘴角,輕輕一笑,“你說的對,我就是一個無心之人。”

  程雪色抬起頭,恨恨地盯著他。

  慕容珩忽然起身,把她從草垛上拉起來,重重地吻住她,不由分說地將人抵在牆邊,脫她的衣服。

  程雪色萬萬沒想到在這種事情他還想要做那種事情,推了兩下推不開他,便放棄了掙紮,反正她這具身子早就不知道讓他玷.汙過多少回了,也不差這一次,她由著慕容珩吻遍他的全身,冷冷一笑,“你還真是不改流.氓本色,都快要到陰曹地府見閻王爺了,居然還想做個風.流鬼……”

  話說到一半,又被他重重吻住,他將她的譏諷全部吞進嘴裏,和著對她的不舍,對她的愛和恨,生生地咽下去。

  每一下,都好像咽刀子那麽艱難。

  慕容珩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做,不停地做,將所有的姿勢都做了個遍,哪怕傷口迸裂,哪怕筋疲力盡,哪怕呼吸不暢,他也不想停下。

  他用最後一絲力氣,將她的衣服重新穿上,撫了撫衣擺上的補丁,摸著她的臉,忽然傻笑起來,“你穿這身衣服,很美。”

  程雪色還有些呼吸不暢,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覺得莫名詭異,心冷不丁一顫。

  他突然抱住她,在她耳邊低喃道:“雪兒,聽著。”

  慕容珩目光渙散,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說話也慢吞吞的,卻還是努力的,一字一頓說的清楚,“我在匯豐銀行,給你存了一筆錢,足夠你安安穩穩地過後半生,密碼是我們結婚那天的日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論你是程雪色,還是傅心,這一點都改變不了。”

  “我慕容珩這一生,不欠任何人,唯獨欠了你。你說的沒錯,我是無心之人,可這樣無心的我,為什麽偏偏愛上了你呢?”

  程雪色聽著他的話,靜靜的,沒有動彈一下。

  忽然,她感覺到他的腦袋無力地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渾身驟然一僵,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麵。

  她忽然抱緊慕容珩,笑了起來,“慕容珩,我們一起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