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源化工廠。

  簡商趕到的時候，廠區門口的局麵正混亂一片。

  “憑什麽關停我們廠？憑什麽？”

  “你們把廠子關了，我們這些工人怎麽辦？這個月的工資廠裏都還沒給我們結呢，這下好了，我們要去哪兒找人啊？”

  “就是，就是，不能關，要不你們就替我們這些工人做主，幫我們把工資討回來。”

  曹誌回頭看了這群憤怒的工人一眼，這一個個的喊歸喊，但還是都老實地站在維護現場秩序的警察後麵，不敢跨出人牆半步。

  “科長，貼了？”

  曹誌對問話的那人點點頭，“嗯，貼吧。”

  “好嘞。”

  下一秒，環保局的封條已“啪”的一聲，貼到了緊閉的廠子大門上。

  “劉總，您知道未經環保局相關部門許可，私自揭下封條需要承擔的責任，一定記得跟您的員工說一聲，否則到時候大家都難辦。”

  一旁表情僵硬的劉喜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張臉也被曹誌的話說的有些訕訕的，“沒問題曹科長，不會揭下來，我們一定好好整改，爭取早日複工複產。”

  複工？

  曹誌卻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吱聲。

  而此時人群中遠遠觀望的簡商這才三步並作兩步地小跑上前來，指了指門上刺眼的封條問向劉喜，“劉總，這……”

  然而他的問題卻顯然問得不是時候，劉喜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姍姍來遲的下屬，又語氣不善地將從曹誌那兒受的窩囊氣一股腦發泄到了簡商的身上，“這什麽這？封條不認識嗎？我不過就那兩天不在，連環保局的領導都招待不好，這會兒還有臉過來丟人現眼！”

  劉喜的話罵的難聽，被罵的人卻隻是連連點頭哈腰地賠著不是。曹誌在一旁看得心裏窩火，手一抬便想要打斷劉喜的罵聲，然而卻被正裝孫子的簡商偷偷地瞥了一眼，那眼神裏的意思曹誌明白，就是讓他不要多嘴。

  曹誌無法，卻也不想再這樣繼續看下去，隻得繼續粗聲打斷了劉喜，“劉總想教訓手下人還是關起門來教訓為好，我們就不參觀了，還有工作，先走了。”說完便對兩人點點頭，帶著身後的科員越過議論紛紛群情激憤的工人們，徑直上車走了。

  然而曹誌一走，劉喜瞬間覺得繼續罵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了。隻得瞪了幾眼被罵的耷拉著腦袋的簡商，抬腳也要走。

  因著曹誌一行人的離開，維持秩序的警察就在剛剛也已經撤走，劉喜的步子剛剛一動，已沒了阻礙和顧忌的工人們卻瞬間就圍了上來。

  “劉總，你先把工資給我們結了吧！”

  “對啊，這工廠一停我們吃什麽喝什麽啊？”

  “我的一家老小還都等著我的工資開鍋呢！”

  一片熙熙攘攘。

  站在人群外，簡商回頭望了眼那門上新鮮的封條，又看了看被圍在原地動彈不得的劉喜，忍不住輕抬嘴角，笑了。剛剛的時候就已經有工人試圖找他要錢了，卻被他並不管發工資為由推到了正忙著應付曹誌的劉喜身上。眼下人們這要錢要紅了眼的樣子，怕是一時半會兒不會那麽輕易放劉喜走了。

  想到這兒，簡商便直接離開了這熱鬧的門前，躲到一旁清淨去了。

  “大叔，我看到你了！”

  剛走到稍遠的地方，簡商便聽見了手機響，一接起，就有女孩清脆又帶著歡快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簡商忙抬頭四處張望，在找到人之前，不遠處卻已有一個女孩搖晃著馬尾“噔噔”地跑了過來。

  “大叔，你怎麽站在這兒？”

  然而簡商卻沒有回答言笑的問題，隻急著反問道，“你怎麽跑這兒來了？這邊現在很亂的，劉喜也在，沒什麽事你就先回去吧。”

  言笑卻不以為意地指了指不遠處正采訪著工人的記者和錄像，解釋道，“我是跟社裏老人一起來的，正好看見你，過來跟你說句話。我跟他們說了，來了以後就當不認識我。”

  “你啊！”簡商無奈地笑，“采訪完了趕緊回去，聽到了嗎？”

  “聽，到，啦！”言笑卻俏皮地一笑，嘴裏拖著長音，頭點個不停。

  另一邊的劉喜。

  周圍湧上來的工人讓劉喜一瞬間有些慌，他下意識地扭過頭去找簡商的身影，卻發現早已沒了人。也對，剛剛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罵他，他又不是個傻子，怎麽可能還站那兒等自己？

  一邊怒斥著試圖衝上來動手的工人，一邊又騰出空來安撫工人的情緒，劉喜隻覺得自己似乎從未如此心力交瘁。然而眼前的情形似乎並沒有好轉的趨勢，劉喜無法，隻得一扯嗓子衝著躁動的人群喊道，“閉嘴，都給我閉嘴！”

  許是自己平日裏的威嚴終於在此刻發揮了作用，一嗓子過後，人群終於開始慢慢地平靜下來。

  劉喜這才忍不住疲累地舒了口氣，揚了揚自己手中的電話，對人群再次說道，“都不要吵了，我現在就給財務打電話。”

  說完，馬上點開手中的通訊錄翻找起來。

  電話響了許久，才終於有人接了起來。劉喜已經氣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是冷笑一聲，“老周啊，你在哪兒呢？”今天工廠關停，工人因為工資這點事竟然把自己堂堂的集團副總圍了，說出去簡直讓人笑話。

  電話那頭的老周卻吭哧著，半晌才訥訥地說道，“我，我看工廠都停了，就先回去了劉總……”不走，難道就在那兒處理那幫野蠻工人的安置後續嗎？老周想。

  “好好好，真是好樣的！”劉喜氣極反笑，“托你的福，我現在被堵在工廠門口走不了，我限你半個小時之內必須回來，否則，你這個財務科科長也不用再幹了！”說完，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下行了吧？半個小時，再等半個小時，你們就去找老周處理你們工資的事！”劉喜喘了口粗氣，瞪著周圍的工人們，惡狠狠地說道。

  “那……好吧劉總！我們也不是針對您，我們也是有……”見目的已經達到，工人們這才紛紛地試圖為自己開解，生怕剛剛劉喜在電話裏要開除老周的事也落到自己頭上。

  “行了，我不想聽你們說話！你們讓開，我要去那邊車裏休息一下。”不耐煩地打斷氣勢已矮下來的工人們，劉喜撥開人群向自己停在路邊的車走了過去。

  然而剛走過去，他遠遠地就看到簡商同一個女孩正站在路邊說著什麽，女孩還時不時地扭頭望一眼另一邊正采訪工人的記者，正是他見過兩次的簡商的女朋友。

  這小子，把自己的上司丟在那一群餓狼裏，自己竟跑到這兒來會女朋友了。想到自己手底下這一個兩個的兵，劉喜一時間有些無語。

  他腳步不停地向那邊走了過去，身後還有以防他跑路跟著的工人，眼下這裏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他隻能再去找簡商了。

  然而剛走近，簡商的一句話卻突然就冒進了劉喜的耳朵裏，“言笑，快回去吧，這裏不是久待的地方。”

  言笑？劉喜的心裏，瞬間對這個名字起了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