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剛一到廠裏，簡商遠遠地就看到有人影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口晃來晃去，走近了看，才發現是環保科的郭旭。小夥子帶著一臉忐忑不安的表情躊躇地看向他，倒讓簡商一時有些詫異。

  “怎麽在這兒呢？等我？”簡商掏出鑰匙開了門，問向默默站在一旁的年輕人。

  “簡主任，我，我有點害怕，有些事情想問問您的意見。”郭旭磕磕絆絆地回答著。

  回頭看了那六神無主的年輕人一眼，簡商抬腳進了屋，又向他示意道，“那進來說吧。”

  “說說吧，怎麽了？”

  摩挲著自己一直有些微汗的手，郭旭餘光瞟著那站在窗前往外看去的領導，咬咬牙輕聲說道，“主任，明天環保督察組來咱們廠檢查，您知道吧？”

  簡商聽了，不以為意地點點頭，“我知道，有什麽問題嗎？”

  “我聽說，這次帶隊的是，是曹誌啊。”郭旭的聲音裏忍不住透著一絲緊張。

  原來是因為這個！

  簡商聞言回頭，對那年輕人笑了笑，“應該是吧，聽說那個人最近調回環保局一科了，他帶隊來檢查應該也正常吧。”

  “可是……”郭旭猶豫地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開口道，“可是聽說他在環保督查這塊是有名的閻王，我才來廠子沒多久，之前接待的督察組領導也都是咱們長領導打過招呼的，可是這次……”他是真的有些害怕，這要是被曹誌那個家夥查出點什麽，自己豈不是要不明不白地背鍋了。

  “嗯，還真是，我來的時間也不長，並沒有和這個曹誌打過交道，不過以前倒是聽說過他的大名，雷厲風行，鐵麵無私。好像還跟咱們廠有過嫌隙矛盾吧……”簡商摸著下巴皺起眉頭，做出一副苦惱的模樣。

  見領導提起那人都是愁容滿麵的樣子，郭旭的心裏似乎更加慌亂了。他快走幾步走到簡商麵前，臉上帶著乞求之色，再開口的聲音也比之前抖得更加厲害了。

  “簡主任，咱們劉總如今被警察帶走了，今年廠裏的訂貨量也眼看著少了很多，工人們私下裏都說，咱們鑫源是不行了。而且本來還沒有到往年檢查的月份，環保局卻又突然下來人要督察！您說……”

  簡商聽得連連點頭，“我知道今年形勢不好，所以呢？這跟你又有什麽關係？”

  然而那年輕人卻似乎已焦慮得聽不進簡商的疑問，他彎腰將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將一張掛滿不安的臉湊了過去，“您知道的，咱們廠裏那些排汙設備一直都是糊弄人的，我雖然管著那些，可是我也是才來不久，我……不想背鍋，簡主任，您給我指條明路吧。”

  畢竟之前簡主任也算幫過他，他相信這一次，這個人也不會對自己的請求置之不理的。

  此時窗外的樓下，正有保安的口哨聲響起，明天上午環保督察就要來了，各個部門也開始集合起來分配任務和訓話了。

  簡商看得無聊，懶洋洋地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他直視著那正巴巴望向他的年輕人，半晌才開了口，“這事吧，你讓我怎麽說呢？作為廠領導，我自然是需要你把好自己那一關的。可是……我也是廠裏一個給別人打工的，自然對你也沒有那麽高的期望。所以……”

  “所以什麽？”郭旭聽著簡商慢悠悠的語調就有些著急，窗外那喊話的大喇叭又吵的他有些心慌。

  “你是學環境科學的吧？”抬手示意那年輕人先稍安勿躁，簡商想了想問道。

  郭旭不解其意，猶疑著點點頭，“是的，簡主任。”

  “有想過考事業單位嗎？比如環保局什麽的。”好好的大學畢業生待在這種廠子裏真是可惜了，簡商想，也許這孩子可以去謀一條更好的出路。

  郭旭聽了簡商的話卻有些惶恐，忙擺著手說道，“我們家就是一個普通家庭，我想考，但是也得有門路才行啊。”

  似乎料到自己會這麽說，簡商理解地笑笑，再次氣定神閑地看向他，“那我給你出個主意吧，要不要聽？”

  “……好。”

  ……

  市公安局審訊室。

  劉喜悠閑地坐在椅子上，耐心地等待著付鵬即將對他進行的第二次訊問。

  “警察同誌，我已經說過了，我否認你們說的石大柱指認我是綁架案的主謀這件事，我根本就沒見過這個人，更別說參與什麽綁架案了。”

  又是之前那套說辭。

  付鵬麵無表情地敲敲手裏的資料，再次將之前問過的問題重複了一遍，“那為什麽在石大柱的手機裏發現了他打給你的通話記錄？”

  無聊地剔了剔手指，劉喜抬頭看過來的眼神裏帶著一絲故作輕鬆的無辜，“我怎麽知道他為什麽要給我打電話？他打了我就接了，發現不認識，就掛了。就這樣。”說完，劉喜甚至還對著付鵬挑釁地聳聳肩，一臉你能拿我怎麽樣的表情。

  付鵬瞪著他，喘了幾口粗氣，努力壓下被對方刺激得升騰而起的怒意。

  不行啊，眼下除了石大柱的口供，並沒有什麽證據啊。如果再沒有什麽結果，一天以後就要放人了。想到這兒，付鵬忍不住撓了撓頭。

  “隊長，”正僵持著，審訊室的門卻被人從外麵推開，下屬的腦袋從門縫裏探了進來，“出來一下隊長。”

  “怎麽了？”快步走出氣氛壓抑的審訊室，付鵬鬱悶地看向叫他出來的人，“什麽事？說。”

  “局長叫我過來跟你說讓你放人。”那下屬利落地回道。

  似乎並沒有想到自己的下屬嘴裏會吐出這樣的話，一愣後，付鵬抬起拳頭就要砸向眼前這人的腦袋，卻又被那人欠身躲過，“隊長，你打我做什麽？局長讓我這麽說的，要不，你去找局長理論吧。”說完便身子一扭飛快地從他手底下跑了。

  “這個臭小子！”

  不滿地對那飛快跑走的身影小聲嘟囔著，付鵬又再次看了看遠處局長辦公室的牌子，和自己剛剛出來的審訊室的門。

  跟上一次一樣，又是要求自己趕緊了事。這其中的貓膩，可真是說不清了。

  不過上次自己還可以嚇一嚇那個安保公司的小小員工，那這一次呢？這樣一個滴水不漏的公司副總，他又該如何下手呢？付鵬有些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