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作者:大白牙牙牙      更新:2022-05-22 17:55      字數:4703
  脫離人劍合一的狀態後, 衡玉渾身脫力,倚著枯萎的老樹借力才勉強站穩。

  邪魔腹地的第一輪大清掃結束, 未免存在漏網之魚, 還需要進行第二輪收尾。

  不過相比起第一輪大清掃,第二輪收尾沒太大的危險,衡玉不再參與其中, 服下丹藥調息一夜, 恢複三成實力後,前去向圓蒼掌教辭別, 打算先行趕回駐紮地。

  “了悟昏迷多日, 雖然沒有性命之憂, 我還是想在他身邊守著。”衡玉說道。

  回到駐紮地時天色尚早, 衡玉推門走進屋子裏。

  香爐裏許久沒燃過香, 屋中的雪鬆香味淡得幾不可聞。衡玉走到床塌邊, 骨節如玉的右手握住床帳,就在要掀起帳子時,她掃了眼自己幹淨的手掌, 總覺得手掌還沾染有冰涼而黑沉的血跡。

  念及此, 衡玉轉身繞到屏風後給自己備水, 認真沐浴梳洗一番, 赤著腳走回床邊。

  卷起床帳, 陽光灑滿床榻的每一個角落, 照亮了悟蒼白的臉龐。

  他兩手交疊安靜仰躺著, 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嘴唇有些幹燥起皮。

  衡玉去牽他的手,很冰涼。

  她撩起一縷濕潤的發梢, 慢慢從他的唇角一路滑到他的眉尾, 留下濕潤的水跡。

  在水跡幹燥前,她垂下眼自唇角一路吻上去,用溫熱的唇清理水跡。

  這麽觸碰他,繚繞在她身後、始終凝而不散的殺意終於慢慢淡去——他不會喜歡看到她渾身繚繞殺意的樣子。

  “所以睡美人才是童話故事啊。”衡玉端來一杯溫水,喝了一小口,低下頭渡到他嘴裏,“你看,我都吻你這麽長時間了,你還是沒睜開眼瞧瞧我。”

  喂過幾口水,了悟的嘴唇看上去沒剛剛那麽幹燥。

  衡玉把水杯放回原位,從抽屜裏取出新的雪鬆香料拋進香爐裏,熟悉的香味再次籠罩整個屋子。她隨手解開衣帶,邊脫去身上外袍,邊繞開了悟躺進床榻裏側。

  之前身處邪魔腹地,殺進殺出靈力消耗劇烈,她明明疲倦至極,還是夜不能寐。現在躺在最能令她心安的人身邊,睡意頓時漫上來。

  衡玉剛閉合雙眼,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般,再次掀開長眸。

  她側身貼緊了悟,幾息之後,沉沉熟睡。

  再醒來時已經到了第二天清晨。

  西北之地的氣候太幹燥,衡玉喂了悟喝水,用自己的嘴唇濕潤他的嘴唇,瞧著他唇上泛著的潤光,衡玉滿足大笑,重重在他眉心烙印一吻。

  她玩夠之後,縮在床榻裏側翻看話本,遇到有意思的地方就念出來分享給了悟聽,實在悶得慌湊過去吻一吻他、數他的睫毛數量,又尋到新的樂趣。

  這天中午,衡玉打開裝著香料的匣子,注意到匣子空了大半,剩下的香料撐不了幾天。

  好在她的儲物戒指裏裝有不少製作雪鬆香料的原材料,衡玉將這些東西一一取出擺開,按照了悟教她的步驟把它們研磨成粉末。

  忙活足足兩個時辰,才做完前期的準備工作。

  衡玉打算歇會兒,走到桌案邊開始練習了悟的字跡,練到手腕酸脹才停筆。

  暮色漸漸侵染天際,雲雀展翅歸巢,整個駐紮地一派祥和。

  突然,仙鶴嘹亮的鳴叫聲傳遍四方。

  駐紮地裏無數人探頭向外看去,思索這鳴叫聲意味著什麽。

  衡玉正在按照比例配置香料,感應到外界的嘈雜,她先是一愣,然後輕笑起來,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拍掉手背的碎屑,衡玉提著裙擺走回了悟身邊,笑道:“各宗修士凱旋了。”

  是的,凱旋了。

  仙鶴鳴叫之後,音宗弟子用自己擅長的樂曲合奏曲子。衡玉沒聽出來那是什麽曲子,隻是能感受到曲子裏縈繞的歡愉氛圍。

  這種歡愉氛圍很容易感染其他人,衡玉眉間笑意更濃幾分。

  當目光落到仍然沒有清醒跡象的了悟身上,衡玉笑意微斂:“圓蒼大師說你將體內的邪魔之氣全部淨化就會蘇醒,還要多長時間啊。”

  衡玉扣住了悟的五指,遞到唇邊輾轉。

  “說起來我還沒問過你,我重傷垂危躺在床上時,你在想些什麽?”

  她知道他沒有生命危險,但隻要他一日沒睜開眼睛,她仍然會覺得焦慮。那他當時又該是何等煎熬。

  “你早點清醒,我們就能早些舉辦道侶大典啊。”衡玉貼近他耳邊呢喃,“了悟師兄,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與你共度餘生。”

  這句呢喃聲落下,衡玉將頭埋在了悟頸間。

  因此她並沒有注意到,了悟那長翹的睫毛輕顫了下。

  -

  各宗修士凱旋後,並沒有馬上撤出駐紮地。

  音宗、合歡宗這兩個風氣最自由的宗門‘狼狽成奸’,打算辦一場活動來熱鬧熱鬧。

  這個主意是舞媚最先提出來的,她和音宗大師姐邊霄約定好後,強硬拽著遲、蕭主和喻都他們一塊兒忙活。

  合歡宗有一大宗旨,叫:身為同門有福未必同享,有難一定要同當。

  本著這個優良傳統不能丟失的原則,舞媚興致勃勃跑來找衡玉,想把她拉進來跟著一塊兒忙活。

  了悟在裏屋沉睡,衡玉在院子裏招待舞媚。聽說她的來意後,衡玉搖頭婉拒:“我不感興趣。”

  “你這些天都悶在屋子裏,難道不無聊嗎,找些事情做也是好的。”舞媚撩起垂在肩上的碎發,“我們知道你要照顧了悟,所以不會給你安排什麽難的任務,隻是想著讓你能多些參與感。”

  衡玉回答舞媚第一個問題:“我不覺得無聊。”

  舞媚聳肩,有些不信。

  以前在宗門裏洛主是最閑不住的那一個,隻要不修煉,她就會給自己找各種事情做,而且還會拉著各位師弟師妹們,美名其曰:熱鬧。

  見她不信,衡玉唇角輕輕彎了一下:“隻要了悟在我身邊,周圍再冷清我都怡然自得。他不在時,我需要待在熱熱鬧鬧、吵吵嚷嚷的環境裏才不會覺得無趣。”

  舞媚:“……”

  她抬手蹭蹭鼻尖。認識衡玉這麽多年,舞媚也知道對方是什麽性格,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變更:“那行,你不覺得無聊就好。不過等活動策劃出來,你抽出些時間出來逛逛透個氣吧。”

  衡玉沒一口回絕:“看情況。”

  送走舞媚後,衡玉握著掃帚清理院子裏的積雪。清理途中,裙擺被融掉的積雪弄得濕了一片,衡玉盯著裙擺盯了好一會兒。

  既然都要換衣服了,不如順道泡個澡吧,反正也沒什麽事要忙。

  泡完澡後,衡玉穿著褻衣繞出屏風。

  溫熱的霧氣從她身體彌漫開,衡玉眸中泛著淡淡水色,掀開帳子看到了悟,她心底泛起輕輕淺淺的柔意。

  剛剛對舞媚說的那番話絕無假意,甚至顧忌著在人前,她還削弱了話中的程度。

  溫熱的唇貼到了悟頰側,又滑到他的眼尾,正要挪開時,她感應到他濃密的睫毛在劇烈顫抖。

  先是一愣,然後意識到什麽般,衡玉輕笑著去吻他的唇角,在他唇上輾轉反側,直到那漆黑的眸子睜開,她才戲謔問道:“被吻醒的感覺如何?”

  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了悟伸手去摟衡玉時,才注意到她隻穿著褻衣,壓在指尖的發帶著淡淡濕意。

  幾乎是下意識地,了悟手上一個用力,兩人之間位置直接顛倒。

  衡玉下意識問:“……你剛睡醒,可以嗎?”

  在深入邪魔腹地對敵時,他其實並未受傷,隻是因為那些邪魔之氣陷入沉睡罷了。現在從昏睡中清醒過來,任何身體機能都處於正常狀態。

  聽到衡玉的問話,了悟隨手扯起薄被蓋到衡玉身上:“等貧僧先去沐浴。”

  衡玉僵著身子,覺得自己剛剛下意識的反應絕對要遭,連忙補救應道:“那你快去!”

  她側頭目送他走下床,炙熱的陽光從窗口灑進來,晃得她下意識眯起眼。

  屏風後,熱水從浴桶裏漫出來流到地上發出的動靜,清晰傳進衡玉耳裏。

  她突然想起來,她之前說過要給了悟懲罰,讓他多長些記性的。念及此,衡玉果斷從床上坐起來,翻找出裏衣穿上。

  等了悟穿著裏衣出來,瞧見她正襟危坐板著張臉的模樣,下意識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洛主……”了悟一步步逼近床塌邊。

  剛剛已經應允了他,現在卻中途反悔,衡玉有些理不直氣不壯,別開眼不看他:“你就在那站著。”

  了悟乖乖站在距離她一米開外的地方,問:“你為什麽不看貧僧。”

  衡玉堅定意誌,死盯著薄被上的花紋。

  了悟抬手摸臉,苦笑:“貧僧需要去找下銅鏡嗎?”

  衡玉:“……”

  她已經習慣哄他,一聽到他這茫然苦笑的話語,邊懊惱自己意誌的不堅定,邊扭頭與他對視:“我覺得應該給你些教訓,你知道你闖進邪魔腹地時,我在華城不安了一日……”

  “貧僧錯了。”她話還沒說完,了悟的道歉聲已經出口,“貧僧原以為會萬無一失的。”

  衡玉:“……你每次都是這樣,積極認錯,屢教不改。”她原本想放些狠話,但憋了半天,被他那夾著濃濃水意的眸子盯著,衡玉自暴自棄道,“真的知錯了嗎?”

  “嗯。”了悟肯定點頭。

  “那行。”衡玉剛一鬆口,了悟迅速扯開帳子走到她麵前,指尖帶著濕潤,輕輕落到她的頰側。

  明明隻是個普通的動作,衡玉卻清楚感受到他的暗示,她剛剛已經鬆口,這回必須硬氣一些:“現在還是白日。”

  了悟說:“是啊。”

  衡玉:“……”

  了悟問:“明日貧僧去買新的帳子,你覺得深色的怎麽樣。”

  衡玉哭笑不得:“拿來擋光嗎?”

  擋住光後,白天或者晚上區別都不大了,是這樣嗎?

  聽懂他話中內涵後,她實在遭不住了。

  了悟點頭,彎下腰直視她,眼裏帶著能讓她沉淪的柔情:“洛主,貧僧真的很抱歉,這些天讓你擔憂了。”

  衡玉緊抿唇角,磨著牙抬眸瞪他。

  她第一次清楚意識到,自己居然是這麽一個沒有原則的人。

  “你完了。”她說,湊到他頸間吻住他的喉結,含糊道,“我今天一定要讓你哭著求饒。”

  敵人過於狡猾,她選擇換個方式折磨他。

  -

  舞媚他們的活動策劃得很快,籌備得更快,從提出到活動開始僅過去兩天時間。

  圓蒼等宗門高層樂見其成,大開方便之門,因此活動不僅熱鬧,活動的獎勵也豐厚得驚人。就算不為放鬆身心,單是衝著這些獎勵,各宗年輕一輩都不會錯過的。

  舞媚叼著細長的草根,翻看獎勵列表,嘖了一聲:“我都想趁機中飽私囊了。”

  話剛說完,她就被人用力拍了下頭。

  “誰!”舞媚狠狠磨牙,扭頭看去。瞧見衡玉一身紅裙亭亭而立,她流氓地往後一靠,吹了個口哨,“難得啊,你居然真的來參加活動了。”她剛想繼續感慨,餘光掃見那慢了幾步走上酒樓二樓的了悟,哪裏還不明白衡玉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有什麽獎勵啊?”衡玉抽中舞媚手中的表格。

  這份表格早就公示出去,所以給衡玉看也沒什麽。

  一目十行看下來,衡玉挑中難度最高的活動,故意為難了悟:“必須把這個活動的獎勵贏下來送我。”

  了悟垂眸,看清楚這是哪個活動的獎勵後,縱容道:“好。”

  他表現得太過平淡,衡玉又指了另一個活動:“還有這個。”

  了悟的指尖壓在她腕間:“隻要洛主高興,貧僧全部參加一遍都可以。”

  衡玉作為昨天啞著嗓子告饒的當事人,聽到這話毫無成就感。但他的指尖一直在她腕間畫圈,衡玉癢得有些受不了,反手扣住他的手,不讓他再亂動。

  舞媚嘖了一聲,不忍直視。

  餘光掃見俞夏抱劍幹坐在那裏,她就更加不爽了,縮在桌子底下的小腿狠狠朝俞夏踢去。

  以元嬰初期的修為來說,俞夏絕對不可能察覺不到她這一腳,但他生生受了這擊,無辜看向舞媚,說:“疼。”

  舞媚壓根沒想到他會不躲開,聽到他那話更是狠狠翻了白眼:有元嬰初期的修為庇身,就算她動用靈力踢,他也不可能會覺得疼,更何況她剛剛那一腳壓根沒用靈力。

  明知他在做戲,但舞媚也理虧,她輕咳一聲,說:“那你就在這裏好好養傷吧,我出去逛逛,趁機尋個正道少俠豔遇一番。”

  俞夏連忙攥住她袖袍,等舞媚回眸看他,他笑得格外爽朗:“現在你已經豔遇成功了。”

  衡玉與了悟對視一眼,知趣離開。

  走出酒樓,了悟說:“我們去參加活動吧。”

  衡玉點頭應好。

  了悟抬手幫她把歪掉的合歡花簪扶正:“這場活動算是預熱。”

  “什麽預熱?”

  “你我道侶大典的預熱。”

  冬日寒風如刀,但了悟正站在風口前,用身體為她擋去狂風。

  衡玉歪頭,眼裏蘊著淡淡光芒:“何時?”

  “三月為期。”

  衡玉下意識道:“居然還有三個月?”

  了悟笑了:“是啊,居然還有三個月。”

  他太喜歡她剛剛下意識的反應了,心底的歡喜像是藤蔓般瘋狂蔓延伸展,他甚至不在乎周圍人來人往,就這麽低下頭親吻她的鬢角。

  洛主,你感受到了嗎,貧僧對你的喜歡早已明目張膽到了這般地步。

  見他還要再吻下去,衡玉借著袖子的遮掩掐住他的腰側,壓低聲音道:“周圍還有你的師兄弟。”

  “道侶大典的事情已經傳開,不用在乎。”了悟溫柔道,但還是乖乖挪開,牽著她去參加活動,想贏下無憂琴討她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