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作者:大白牙牙牙      更新:2022-05-22 17:55      字數:6504
  入夜後, 剛剛減緩一些的雨勢又變大起來。

  砸在屋頂上,吵得人難以入睡。

  桌子上的蠟燭燒得旺盛, 衡玉站在香爐邊, 往裏麵投入一小塊安神香。

  做好這一切後,她腳步沒動,依舊靜靜站在原地。

  蠟燭的光投照在她身上, 她的影子打在窗戶上。

  對麵廂房, 了悟安安靜靜坐在窗邊翻看佛經。

  窗戶大開著,冰涼的風卷進室內, 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佛經上, 餘光一直注視著窗上那道剪影。

  過了很久, 那邊的燭火熄滅, 整個房間都被黑暗籠罩住。

  了悟將佛經合上, 用冷水淨麵後決定休息。

  躺下後, 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改變習慣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這近十年的時間裏,他已經習慣伴著雪鬆香的味道入睡, 現在鼻尖隻能聞到空氣中淡淡的潮味, 他就覺得有些不適應。

  突然, 一道用力的敲門聲在室內響起。

  這聲音很奇怪,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用力拍打門板底下。

  了悟走去開門。

  大門剛打開一條縫隙, 小白便倏地一下從外麵跳到他懷裏。它的毛發上沾了些雨水, 直接把他的裏衣都打濕。

  尤嫌不夠般, 它繼續胡亂蹭著,似乎是把了悟的衣服直接當成擦身體的抹布。

  了悟任由它蹭著。

  愣了片刻,他抬眸看向對麵的廂房。

  那裏安安靜靜, 什麽異常都沒有。

  “你怎麽過來了?”了悟輕聲問小白。

  小白咕咕咕叫起來, 還很用力地拍他的肩膀。

  “……她讓你過來陪我嗎?”

  小白那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不再說話。

  了悟從它這裏得不到回應,伸手將房門關好。

  他找來幹淨的布,認真幫小白擦幹毛發,才去換了件裏衣,抱著小白走回床上,溫柔地撫摸它脊背上的毛:“睡吧。”

  小白蹭了蹭他的手指,縮在床榻裏側睡覺。了悟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原以為自己會很難入睡,但他才剛閉上眼,就慢慢靠著枕頭睡了過去。

  -

  第二天,了悟依舊在卯時就醒了。

  小白還在熟睡著,滾到了被子中間。他將它抱出來躺好,走去燒水備用。

  他自己可以用冷水洗漱將就,總不能讓那位姑娘也跟著他將就。

  水燒得差不多時,衡玉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進來:“你在幹嘛?”

  “你醒了?”

  了悟側頭看她。

  她還是穿著裏衣,頭發披散著,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了悟溫聲道:“你要洗漱嗎,我給你取水。”

  衡玉點頭:“麻煩了。”

  頓了頓,她問:“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的,小白很乖。”

  “它沒吵到你就好。”衡玉走到他身邊蹲下,看著他往爐子底下塞劈好的柴火,“柴火是你劈的嗎?”

  “不是,師弟們來的時候劈好的,我直接用現成的。”了悟用木勺舀了一勺熱水,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一個幹淨的盆,將熱水倒進裏麵兌冷水,覺得水溫應該差不多了,讓她先洗漱。

  在衡玉洗漱過程中,了悟熄滅柴火,默默走出廚房。

  風夾著雨撲麵而來,了悟站在原地一時躊躇,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麽——維持平常的生活節奏嗎?可她隻會在這裏多停留兩日。等她這一次再離開,他賭不準她會不會再來第二次。就連她這一次為什麽會過來,他都沒弄明白。

  “站在那裏發什麽呆?”衡玉隔著窗問他。

  了悟回頭:“沒,在觀雨頓悟佛法。”

  衡玉失笑:“你頓悟的方法真是奇怪。”又說,“不用特意為了我打亂你的節奏,往日你是怎麽做的,現在就怎麽做。”

  了悟壓下心底悵惘,輕笑著點頭。

  他正要往佛殿走去,原先還在廚房裏的衡玉繞來到他身邊,“閑著無事,我陪你一起行動,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了悟自然搖頭。

  兩人並肩往佛殿走去。

  靠得近了些,衡玉聞到他身上的味道變回了檀香。

  她眨了眨眼,說:“我昨晚想了下,回宗門過年太麻煩了,年後又得再次出門。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在這裏陪你過年。”

  了悟驟地停下腳步,注視著她,眼裏流光閃逝。

  “怎麽了?”

  “貧僧怎麽會嫌棄。”

  衡玉失笑:“那就好。對了,如果要多住一段時間的話,我覺得我的廂房太單調了些,你可以短時間離開這裏嗎,我想讓你陪我去鎮子上買些過年用的物件,總得布置一番。”

  了悟認真思索片刻:“稍等兩日可以嗎?待貧僧向師父秉明後再陪你過去。”

  衡玉說:“我就是個閑人,看著你的時間來安排吧。”

  了悟點頭。

  剛往前走了兩步,似乎是想到些什麽,又再次停下。

  心中的喜悅再也無法抑製,像是一定要找到什麽辦法宣泄出來一般,他眼角眉梢俱有光暉,專注盯著衡玉,問:“中午吃麵嗎?”

  “好啊。”

  “那紅糖饅頭呢?”

  “也可以。”

  “還想吃什麽嗎?”

  衡玉別開眼輕笑。

  這麽長時間不見,為什麽這人表達喜悅的方式越來越笨拙了。

  “就這些吧,做那麽多也吃不完。”

  佛殿裏的檀香味很重。

  衡玉盤膝坐在角落,瞧著了悟忙前忙後,一時擦拭佛像,一時將香爐裏的灰燼清理掉,一時重新插上新的香。

  她的眼前,突然浮現出那日在河邊,了緣提到了悟時的神情。

  他有些無奈、又有些譏諷道:“他像是修閉口禪一樣,除了誦經,一天未必能開口說一句話。清規戒律,他倒是越來越耐得住寂寞與冷清了。”

  了緣那日的每一句話,都在讓她心中的天平失衡。

  這個人用溫柔而無聲的方式,在她心上撬開一個細縫。

  暖風直直往細縫裏麵灌。

  她原是覺得這道細縫並不危險,但她在時間加速陣法裏待了六十年,那六十年裏,她隻要閑暇就會回憶起和他之間發生過的一點一滴。

  水滴石穿,她其實,遠比她以為的還要想他;也遠比她以為的,願意為他取舍一些東西。

  “在想些什麽?”了悟不知何時走到她麵前。

  衡玉眨了眨眼,說:“發呆呢。”

  “是不是覺得無聊了。”

  “當年陪你在那三十多個城鎮傳道時,我可曾覺得無聊過?那時候不曾,現在自然也不會。”

  了悟躊躇片刻,在她身邊盤膝坐下,問道:“說起來,一直沒問過你,合歡宗的詛咒要如何才能夠破解掉。”

  “這可是合歡宗的不傳之秘。”言下之意,不方便告知。

  “是不是很危險。”

  衡玉說話時有些漫不經心:“還好吧,這件事對宗門這麽重要,宗門會盡全力護著我的。”

  她覺得無聊,就去看他的腰間——並沒有看到那塊夾雜著緋色的、刻成‘衡’字形製的玉佩:“怎麽不戴著我送你的玉佩。”

  了悟也低下頭去看自己空蕩蕩的腰間:“從秘境出來,有了佛珠自然就不需要玉佩了。”

  衡玉眼裏帶了些笑意:“那你的佛珠在哪裏?”

  如今他的手腕上,並沒有纏繞上佛珠。

  了悟神色就多了幾分不自然:“放在廂房忘記拿了。”

  衡玉莞爾。

  盡管口是心非吧。

  “還有什麽要忙的嗎,我想去接小白。”

  “忙完了,貧僧帶你過去。”

  走進了悟的廂房時,衡玉環視一圈——

  布局和她住的那間差不多,最裏側放著一張床榻,床榻旁邊是素色的木櫃子,靠窗位置擺著桌椅,旁邊是一個書櫃和書桌。

  雜物胡亂擺著,但看上去並不亂。

  房間裏帶著幾分潮濕的味道。

  “你怎麽不熏香?”衡玉隨口問道。

  “忘了。”了悟把半睡半醒的小白從床上抱起來,遞回給她,又說,“貧僧去廚房揉麵,現在發好麵,等午時剛好開始蒸饅頭吃。”

  衡玉垂下眼,用力揉搓小白的胖臉,強行把它吵醒過來:“那你去忙,我就不幫你了,我打算在這附近逛逛。”

  了悟擰眉,有些擔憂:“這畢竟是封印地,邪魔之氣橫行,你不要走太遠。”低下頭尋找片刻,將一枚令牌遞給她,“遇到什麽事情直接捏碎它。”

  衡玉伸手接過:“好。”

  -

  封印地被邪魔之氣和佛修的血骨浸染太久,生機枯無,草木幾乎無法在這裏生長,偶爾有存活的植株,它也都是病怏怏帶著不詳的黑色。

  小白看著這些黑色,不安地叫了好久,還扯了扯衡玉的衣服,讓她趕緊回去佛殿——這個地方,隻有那小小的佛殿才能給人帶來些許安全感。

  衡玉摸著它的頭,溫聲安撫道:“陪我再逛逛吧,我想看看他待了將近十年的地方到底是怎麽樣的。”

  雨水還在淅淅瀝瀝下著,衡玉往外走了一段路,尋不到落腳點,幹脆硬著頭皮淌著肮髒的黃泥水走過。

  在距離佛殿大概一裏的地方有個小湖。

  湖裏的水也是黑的,看上去像是死水一般,衡玉蹲下身摸了摸,才發現它的確是活水源。

  “這段時間我吃的用的水源,不會都是從這裏取的吧。”衡玉說。

  小白咕咕叫起來。

  衡玉也沒站起來,繼續蹲著,笑道:“你說是他催動靈力凝結出來的?我都沒講究,他倒是先幫我講究上了。”她蹭了蹭小白的頭,問,“他好不好,你喜歡他嗎?”

  “……不喜歡啊,為什麽不喜歡?難道是覺得他比你可愛嗎?”

  小白頓時不滿大叫起來:那人怎麽可能有它可愛,它可是這滄瀾大陸僅存的純血白麒麟了,這身光潔的白色毛發任誰看了不喜歡!也就她會覺得那個悶葫蘆比它可愛!

  衡玉大笑起來。

  這種愉悅的笑聲出現在死寂的封印地裏,顯得格外突兀與奇怪。

  笑夠之後,衡玉又說:“難怪他這些年越來越沉默,在這個地方,大聲說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小白叫起來,問他為什麽不離開這裏。

  衡玉摸著它的毛,說:“苦修。拋卻那些過往的榮光。讓更多的榮光加在了緣身上。”

  這一句話,她說得很慢,而且每句話間停頓了很長時間。

  -

  她離開合歡宗要過來封印地找了悟那天,也是下雨天。

  雨水靡靡而下,將她的裙擺濺濕。她抱著小白要離開前,師父遊雲推門從院子裏走出來,問她:“決定去了?”

  衡玉理了理背在身後的歸一劍,說:“師父,還記得在法會時你對我說過的一席話嗎?你說再接觸下去,漫長歲月裏我再難遇到一個比他更驚豔、比他更讓我心動的人了。”

  “我覺得你說得對,隻有他,隻是他,除了他誰都不可以。”

  遊雲憐惜道:“你這一趟過去,就意味著打破現狀。打破現狀後,你們勢必會換一種相處模式,你想好這種相處模式了嗎?”

  “有一些想法了,但我心中的天平還沒下降到那個程度。所以我到那裏後會再看看,我覺得,他會為我加好最後的砝碼。”

  遊雲長歎:“你這又是何苦呢。”

  “師父說過,所謂逍遙,順心而為也。”

  “從前我覺得完成內門任務後斬斷和他之間的聯係,可以一心求取逍遙道。慢慢地,我知道了很多事情,看著他為我受盡相思之苦,看著他為我剝奪驕傲,我也無法平靜。我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想他。”

  “……”

  遊雲終於無言以對。

  -

  了悟發酵好麵團後,坐在小板凳上發了一會兒呆,還是沒等到衡玉回來。

  他在原地躊躇片刻,想著自己要不要出去找她——但令牌沒有提示,說明她肯定沒出事。

  猶豫了會兒,了悟還是站起身,拎起搭在牆角的油紙傘出門,順著令牌的氣息走到湖邊,就看到她蹲在地上縮成小小一團,小白蹲在她懷裏和她一起盯著河水發呆。

  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衡玉轉頭盯著他幾秒後,朝他伸手。

  了悟輕歎了下,還是伸出自己的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還想去哪裏逛?貧僧現在有空了,可以陪你。”

  衡玉說:“那就把這周圍繞一圈吧。”

  “好。”

  兩人慢慢走著。

  一路上,除了雨水劈裏啪啦的響聲,就是他們踩過泥水時的嘩嘩腳步聲。他們都是一言不發。

  快要繞回到佛殿時,衡玉才輕輕開口:“又要備水沐浴了。”

  了悟說:“不麻煩。”

  “那要給我另外備個浴桶嗎?”

  了悟的耳垂瞬間紅起來。

  周圍光線太過黯淡,知道她看不清,但他還是有些不自在。

  “好,貧僧回去就給你找。”

  “太麻煩了,反正我不介意用舊的那個。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與我共用一個了。”

  她說得越是平靜,了悟便越是局促。

  他終是無奈一笑:“洛主,你是越發促狹了。”

  衡玉將手舉到傘邊,看著雨水自傘邊滑落後掉進她的手心,將她原本幹燥的手心打濕:“畢竟你我曾為夫妻,雖然現在隻是友人,但在這方麵也可以不拘小節些。”

  等了悟愣愣點頭,衡玉便笑起來,笑得有幾分惡劣,得寸進尺道:“那我的衣服怎麽辦?我不想自己洗,你介意幫我洗嗎?”

  借著微弱的光芒,她心滿意足看到他連如玉的臉龐也染上紅暈。於是她的話音順勢一拐,說:“別誤會,我隻是想讓你幫我洗裙子,貼身衣物就不必了。”

  “洛主。”了悟無奈又喊了一聲。

  衡玉隨意道:“我在啊。”

  他被‘我在啊’這句話打動。

  是啊。

  她在就好了。

  這個溫柔的、豔麗的、有時候又調皮惡劣的姑娘。

  “等你沐浴完,直接把裙子放在木盆裏吧,貧僧清洗自己的僧袍時幫你一道洗了。”

  等衡玉沐浴出來,吃食剛好出爐。

  饅頭有些幹。

  不過配著麵湯一起用,倒也剛剛好。

  用過東西後,衡玉對了悟說:“你還記得怎麽配置雪鬆香嗎?”

  “……記得。”

  “等到了鎮子上,我們買材料,你幫我多做一些雪鬆香料好不好。我以後可以拿來用,這些年一直用合歡熏香,我已經有些膩了這種味道。”

  了悟點頭說好:“距離封印地最近的鎮子太小了,可能湊不齊足夠的材料,那我們到時候走遠一點吧,去到離這最近的大城鎮,那裏能夠買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都聽你的安排。”衡玉說,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我打算再去睡個午覺,你去忙你的吧,下午我們一起下棋。這些年我的棋藝進步非常明顯,絕對會讓你大吃一驚。”

  說到這,她又有些不高興起來:“在合歡宗裏,舞媚和遲他們都不會下棋,我師父是個悔棋高手,和他下棋總是下得一肚子氣。了緣棋品不錯,但問題是他不思進取,棋藝直接被我吊打。這麽尋思一圈下來,我居然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棋友。”

  莫名的,明知道不應該,了悟心底還是泛起幾分隱秘的歡喜。

  “貧僧陪你。”他如此說道,聲音溫潤如同山間清風,淺淺淡淡,卻也撩人。

  衡玉托腮瞥他一眼,緩緩道:“求之不得。”

  -

  下棋。

  撫琴。

  泡茶。

  不再是左手與右手互奕。

  不再是撫出寂寥而無人傾聽的曲子。

  不再是泡出香醇的茶隻有自己去品,於是泡茶越來越敷衍。

  了悟覺得,這兩天他過得如墜雲端。

  “終於天晴了。”看著外麵那已經放晴、卻還是暗沉沉的天,衡玉穿著一身紅裙跳下台階,來到了悟身邊,“我們出發去鎮子上吧。”

  了悟點頭應好。

  封印地這裏非常危險,所以距離這裏最近的城鎮都在千裏之外。

  他們這回要去的城鎮更是距離此地兩千多裏。

  飛行半天,抵達城鎮時正好是下午。

  瞧見城鎮周圍那些青草綠樹,衡玉呼吸著新鮮空氣,說:“你經常從封印地出來,到城鎮采購東西嗎?”

  “不經常,師弟們每次過來都會帶齊東西。”

  衡玉不讚同道:“偶爾出門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是好的。”

  了悟乖乖點頭。

  衡玉瞧他一眼,罷了,這人答應得好好的,但在這件事情上絕對不會聽她的。

  可惜封印地那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了悟不能離開太久,不然她肯定要留他在這裏多住幾天。

  “我們別耽擱時間了,去買東西吧。”

  如今還差半個月就到年節,城鎮熱鬧起來,各種年貨也已經擺在店鋪裏。衡玉走進一個規模稍微大些的店鋪,基本就把糖果糕點一類的吃食都置辦妥當了。

  瞧著旁邊店鋪在賣煙花和燈籠,衡玉讓了悟在原地等她,她小跑過去買了一堆煙花和燈籠。結賬時,衡玉餘光瞥見店鋪角落擺有幾個花燈,她指著那些花燈問掌櫃:“店鋪裏還剩多少花燈?”

  她這身氣質在這個偏遠城鎮裏格外突出。

  掌櫃絕對不是沒眼力的人,一聽衡玉的問話,當即殷勤回應道:“回仙子的話,還剩三十多個。”

  “我全部都要了。”

  等衡玉買完東西走出鋪子,左右環視一圈都沒瞧見了悟。

  她也沒胡亂走動,就在原地安安靜靜等著了悟出現。

  過了好一會兒,了悟抱著一包溫熱的栗子走回來:“久等了。”

  “你離開了那麽久,就隻買了一包栗子?”

  了悟說:“還買了些別的東西。”

  見她沒追問買的是什麽,隻是接過栗子默默剝開,他輕鬆了口氣——畢竟,他還想給她留著些驚喜。

  兩人又去買了一堆的蔬菜。

  這些東西扔在沒有空氣流動的儲物戒指裏,長時間都不會變質,所以可以多備著。

  東西全部買齊全,他們就該趕回去了。

  要走出城門前,衡玉扯住了悟僧袍的袖子:“我們去買兩盆花吧。到時候小心護著,以你我的實力,它還是能在封印地裏活下來的。”

  了悟應了聲好。

  這件事是他沒考慮妥當。

  她肯定不會喜歡封印地常年的昏沉……也是,除了那些邪魔,誰會喜歡呢。

  兩人繞了一段路,終於找到賣花的小攤販。

  衡玉一眼相中攤子裏擺著的那兩盆君子蘭:“就要這兩盆。”

  等小攤販將君子蘭遞給她和了悟,了悟低頭,用指尖撥弄了下它的葉片:“這麽長時間沒見,洛主的喜好還是從未變過。”

  “你變了許多。”衡玉側頭去看他。

  了悟抱著花盆邊緣的手用力猛了些,指甲泛白失去血色:“那你覺得這樣的變化算好還是算壞?”

  “我怎麽覺得不重要,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了悟微微笑起來:“貧僧覺得這樣的變化很好。”

  衡玉看著他,莞爾一笑:“那我也覺得這樣的變化不錯。”

  “而且,誰說我的喜好從未變過?”

  小一些的喜好,比如她以前最喜歡的花是垂絲海棠,後來因為他送的那盆君子蘭而改變。

  大一些的喜好啊……

  比如,她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沒有頭發的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