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作者:大白牙牙牙      更新:2022-05-22 17:54      字數:5347
  收起玉牌, 衡玉回到自己的房間。

  坐下時,她聞到自己身上沾染有淡淡的檀香氣息。這應該是在了悟房間裏沾染到的。

  雕琢精致的木簪就扔在桌麵上, 衡玉彎下腰拿起木簪, 就著遠處銅鏡倒影出來的身影,將一頭柔順如墨的長發全部挽起。

  盤腿坐到床榻上,衡玉舉起右手捏成拳, 感受著體內澎湃的靈力。

  “依照現在的煉化進度, 再修煉個四五天時間,應該就能把體內的靈力徹底煉化完畢。”

  “接下來幾天就不出去了, 老老實實待在房間裏修煉和鑽研陣法, 為這場法會做最後的準備吧。”

  自語兩句, 衡玉緩緩闔上眼瞼, 重新進入修煉狀態。

  時間恍若流水般流逝得無聲無息, 在抵達劍宗前夕, 衡玉終於順利將體內的靈力煉化完畢,把根基打得極為牢固紮實。

  靜謐的房間裏,衡玉緩緩睜開眼睛。

  這時候應該是深夜, 房間裏十分昏暗看不到光亮。衡玉隨意一彈指, 桌上的燭火燃燒起來, 發出的亮光照亮昏暗的室內。

  她用力捏了捏拳頭, 感受著丹田裏的靈力濃度。

  “現在距離結丹期就隻有一層紙那麽薄了。”

  “等參加完法會, 我就尋個地方閉關修煉, 爭取早日突破結丹期。之前在無定宗那裏打轉, 築基巔峰已經夠用,但來到群英薈萃的中部大陸,還是得以結丹期的修為行走才能讓人有安全感。”

  衡玉思索著, 已經定下了自己接下來的行程。

  當然, 她在做決策時並沒有考慮到了悟,因為她知道了悟會陪著她。

  突破結丹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而且還需要直麵心魔。她出門在外,沒有師門為她進行護法,了悟肯定不會仍由她自己尋地方突破。

  比起這個,衡玉更頭疼的是另外一件事——“不知道從築基期突破到結丹期,需要多少傾慕值。”

  她從築基後期突破到築基巔峰,總共花了一千多的傾慕值。

  從築基巔峰突破到結丹期,怎麽說也得要幾千甚至上萬的傾慕值。她手上的四千傾慕值未必夠用。

  想了想,衡玉抿起唇角:“看來這回在法會上我要盡全力了。”

  這場法會,是滄瀾大陸年輕一輩的盛會。

  同輩之中的佼佼者會在這裏進行爭鋒、切磋。而且比試的內容不止局限於擂台賽,還有各種各樣的形式。

  同輩中的驚才絕豔者自然會順利脫穎而出,名聲由此傳遍整個滄瀾大陸。

  如果她能夠在法會上大出風頭,絕對會賺取來不少傾慕值。

  像她這種傾慕值貧窮戶,當然要牢牢把握住機會!

  在衡玉思考完畢時,她注意到窗外泛起一點點魚肚白——天邊已是拂曉,快要天亮了。

  而飛船的速度也減緩了不少,看來已經接近了劍宗勢力範圍。

  衡玉伸了個懶腰,起身換衣服。

  她在儲物戒指裏挑揀一番,最後選中一條豔麗到極致、裙擺處繡有栩栩如生合歡花的紅色長裙。

  她會挑中這條裙子,一是因為漂亮出彩,二是因為這條裙子雖然不暴露,但那合歡花花紋看上去很有合歡宗特色。

  她身為合歡宗少主,此行是代表合歡宗前來參加法會的,自然要注意著裝。

  換上長裙後,衡玉散開自己的長發到腦後,站在銅鏡前,手指靈活翻動,很快給自己編了個並不複雜但很適合的發型。

  -

  飛船不僅速度減緩,也在呈下墜狀態。

  了悟從修煉狀態中清醒過來,簡單收拾了房間,就推開房間門走出去,打算直接走去甲板等待飛船停靠。

  走出房門時,他自然而然地走到衡玉房門前,抬手,五指合攏,指骨輕叩房門。

  沒有等待多久,房裏麵的人過來將門推開。

  了悟見多了她穿著道袍,抑或素淨長裙的模樣,現在她穿著這身靡靡豔麗到極致的長裙,風華愈盛。

  在她發問前,他已經含笑誇道:“這套裙子很適合洛主。”

  衡玉揚眉淺笑,朝他拋了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她都沒暗示他誇自己,他就主動誇起來了,這位佛子進步真是大。

  “我們直接去甲板匯合吧。”衡玉說。

  了悟往旁邊退開一步,留足空間讓她從廂房裏走出來。又遷就著她的步子,與她一道並肩穿行這並不十分寬敞的船艙。

  很快,兩人一道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之上。

  甲板上已經站了很多弟子,像是築基期、結丹期弟子還能維持著自己的姿態。練氣期的弟子以了念小和尚為首,紛紛趴在船邊遠眺劍宗盛況。

  了緣百無賴聊,靠著船沿站立。

  他隻是隨意一瞥,就注意到那從船艙裏走出來的衡玉,視線自然而然被她吸引住。

  然後,他目光中流露出純粹的欣賞。

  衡玉注意到他的視線,朝他瞥了過來。

  兩人視線交錯,又各自移開。

  “我們也過去看看劍宗外景吧。”衡玉對了悟說。

  兩人走到無人的角落,遠眺前方的劍宗——

  合歡宗位於中部大陸風景秀麗之地,以雙修之道摸索於長生之路上。

  無定宗位於西北之地無盡荒漠,憑借著佛道求尋長生。

  此刻,映入視線的是無窮無盡的白玉石階梯。在這萬級階梯之上,劍宗巍然而立,劍道直指通天。

  劍宗威震滄瀾大陸上萬載歲月,它的宗門史中承載著無盡傳奇史詩,培養出過數不盡的人傑,僅僅是在遠處觀望劍宗,便令許多人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之意。

  衡玉雖然心無敬畏,也為這番奪盡天地造化之景讚歎。

  就在這時,飛船外的結界掀起一陣漣漪,好像是受到了什麽抵觸。

  劍宗裏的人察覺到動靜,一位背負長劍的老者禦空而行,瞧見這條飛船後目光快速鎖定帶隊的圓新,掐訣向他行禮:“原來是無定宗的圓新道友,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陳道友好。”圓新雙手合十回禮。

  他們兩個是認識的。

  客套兩句,劍宗老者從袖子裏掏出令牌,用令牌開啟護宗大陣,讓無定宗的這條飛船順利進入劍宗裏。

  進入劍宗後,飛船直接在劍宗山門前的巨大平台上停靠。

  這個平台非常大,修建出來就是為了放置這些飛船的。除了無定宗這一條外,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飛船。

  僅僅是看著這些密密麻麻停靠在一起的飛船,就能猜測到這場法會的規模之大。

  剛剛那位老者禦空走到圓新麵前,笑著將圓新迎走:“其他宗門也有道友已經抵達,他們現在正在議事殿內論道,我帶圓新道友前去議事殿吧。”

  圓新雙手合十,溫聲應了句好。

  他目光環視一圈,最後落在了悟和了緣身上:“這些弟子就交由你二人照料了,若是鬧出什麽事端,也要由你二人擔著。”

  麵對圓新的訓戒,素來輕挑的了緣神色認真,雙手合十應道:“謹遵長老令。”

  了悟同樣雙手合十:“謹遵長老令。”

  圓新滿意點頭,法會本來就是年輕一輩的爭鋒,他自然不便插手做什麽。

  又環視眾弟子一圈,圓新這才跟著劍宗老者離去。

  等圓新和老者雙雙離去後,無定宗的弟子們才竊竊私語起來,神色間頗為激動。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來劍宗,甚至是第一次出遠門,心中激動很正常。剛剛兩位元嬰期修士站在他們麵前,他們才沒敢表露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現在圓新和老者都離開了,他們自然就放鬆了不少。

  -

  在一片喧鬧之中,劍宗有幾個身穿內門弟子服飾的弟子徑直走到了悟麵前。

  為首的男子劍眉星目,容貌英俊,一身白色為底黑色鑲邊的劍宗內門弟子服飾穿在他身上恰到好處,讓他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難言的韻味。

  在他身後,背負著一柄比尋常劍要寬要沉的重劍。

  瞧著那柄重劍,衡玉大概猜到對方的身份了。

  而對方的自我介紹,也印證了她的猜想。

  “劍宗俞夏,見過幾位道友。”俞夏抱拳行禮,臉上帶著清爽令人覺得親近的笑意。

  在劍宗擅長使重劍的內門弟子有且僅有一人,那就是劍宗首席弟子俞夏。

  衡玉會這麽清楚這點,其實是因為這俞夏,就是舞媚的任務對象。

  了悟和了緣雙手合十回禮,各自做了自我介紹。

  衡玉掐了一訣,行禮道:“合歡宗洛衡玉,見過俞道友。”

  聽到衡玉的自我介紹,俞夏十分平靜,並不感到意外:“早聞洛主之名。”

  衡玉笑了下:“俞道友是從舞媚那裏知道我的嗎?”

  在她提到‘舞媚’這個名字時,衡玉注意到,站在俞夏身後的幾個內門弟子神色不太自然,那裏麵的情緒……似乎是憤怒。

  衡玉心思流轉,猜測舞媚在劍宗是鬧出了什麽事端,不過麵上沒有露出任何端倪。

  相比之下,俞夏的神情相當自然。

  他擺手笑笑:“這倒不是,不過的確是從媚主那裏,得知洛主現在在與無定宗的道友同行。”

  回答完衡玉的話,俞夏側頭看向了悟,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無定宗的住處早已安排妥當,我現在帶諸位過去吧。合歡宗的住處就在無定宗附近,洛主也一起前往吧。”

  這是劍宗的地盤,他們的安排沒什麽問題,了悟自然沒什麽異議。

  俞夏親自走在前麵引路,了悟跟在他身側。

  邊往前走著,俞夏邊向了悟介紹著劍宗內的景象。

  待到臨近一大片竹屋,俞夏笑著對了悟說:“就是這裏了,這片竹屋全部都劃歸無定宗,具體住處要如何安排,就由佛子你們自行安排,我們劍宗不便插手。”

  瞧見了悟點頭沒有提出異議,俞夏掐訣行禮:“招待來客一事,掌教全權交由我負責,我這邊還有些事,就先告辭離開了。若是了悟佛子遇到什麽急事,可以直接向我傳訊,隻要我不在修煉,都會及時趕到。”

  “麻煩了。”了悟雙手合十,溫聲應了聲好。

  待俞夏他們離開後,了悟神識外放,簡單清點一番竹屋數量,就開始安排弟子入住。

  他在無定宗和佛門的聲望都非常高,對他的安排沒有任何人有異議。當然,了悟本身的安排也非常公道且合理。

  安排好普通弟子,了悟才看向了緣,溫聲道:“了緣,最前排那兩間竹屋,你任意挑選一間吧。”

  至於剩下那間,自然就是他的。

  了緣眉梢微挑,無所謂應了聲是。

  他兩隻手枕在腦後,知道了悟接下來還要和衡玉交代一些事情,隨意笑笑,倒也沒有留下來打擾:“那我就挑左邊那間吧,反正也沒什麽差別。”直接朝左側那間竹屋走去。

  等周圍的人完全散開,了悟才轉身,看向懶洋洋坐在不遠處的衡玉。

  他上前,走到她麵前,輕輕朝前俯下身子:“合歡宗的住處就在隔壁,貧僧送洛主過去吧。”

  她是代表宗門來參加這場法會的,自然要和合歡宗弟子住在一起。

  衡玉自然也知道這點,聽到了悟的話,她直接從地上站起來,朝了悟揚了揚下巴,眉眼神采飛揚:“來,帶路。”

  了悟淺笑,領著她往隔壁那片栽種滿紫色鳶尾花的木屋走去。

  說是隔壁,其實也隔了一段很遠的距離。

  這應該是劍宗擔心他們會私下產生摩擦,這才把每個宗門的住處都隔得遠遠的。

  這種事情在曆屆法會上並不少見,滄瀾大陸整體氣氛比較平和,但以弱肉強食為法則的修真界怎麽可能沒有一點兒摩擦矛盾。私下鬥法簡直屢見不鮮,而且屢禁不止。

  “來參加法會,你是不是每天都會很忙?”

  “應該會,貧僧雖無勝負之心,但總要為宗門爭光的。而且也要護著門內弟子,免得他們出事。”

  “那——”衡玉抬眸。

  “嗯?”

  “我也很忙。”衡玉笑道。

  了悟笑了下。

  他和衡玉正相反,衡玉極擅長揣摩人心,他是極不擅長揣摩人心。

  但相處久了,有時候隻是她一個眼神一個暗示,完全不需要挑明來說,他就能猜到她想要表示什麽。

  “如果洛主不打算與同門一起行動,不如與貧僧一道行動?這樣兩人間也能有個照應。”

  衡玉打了個響指,她喜歡了悟的乖巧上道:“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木屋已經近在眼前,了悟在鳶尾花田前止步。

  他雙手合十,眉間朱砂嫣紅,襯得他的眼尾也泛起絲絲紅暈。明明是個極端出塵的人,但也莫名蠱惑人心。

  “地方已經到了,貧僧就先告辭離開。”

  衡玉安安靜靜站在原地,目送著了悟離開。

  待看不到了悟的身影,衡玉緩緩轉身,正準備走進那藏在鳶尾花田間的一排排木屋裏,耳邊就響起一陣淩厲的破空聲。

  衡玉抬起右手,往右側淩空一抓,直接抓住一顆四品靈果。

  她隨手抹了把,就將靈果塞到嘴邊用力咬了口。別說,這靈果還很清脆香甜,直接吃也頗有滋味。

  咽下嘴裏的靈果,衡玉才抬眼,看向那扔靈果給她的男子。

  站在木屋前的男子眉目卓絕,氣質清冷孤高,恍若月中霜華落下。

  如果不是清楚他的身份,任誰都無法想到,這樣一位聖潔至極、恍若光明代言人的男子,竟會是合歡宗年輕一輩中傾慕值最高的人。

  “遲主,好久不見。”衡玉打了個招呼。

  遲臉上帶著光明燦爛的笑意,笑起來時,整個人的背後好像都帶著一層光暈:“我早就在期待洛主到來了。自宗門一別,已有一年未見洛主,但洛主依舊風采過人。”

  衡玉邁步,穿過這片鳶尾花海。

  她行走之間搖曳生姿,紅色裙擺隨著她的走動而輕輕晃蕩起來,好似有合歡花在靡靡盛開,暗香浮動之際,也引人遐想。

  她知道遲主一直對原身有幾分興趣,想要試著拿下原身。

  不過,原身一直不為所動。

  衡玉對他自然也沒什麽興趣。

  她走到遲的麵前,朝他揚起燦爛一笑。

  清冷孤傲的美人突然一笑,連流連花叢慣了的遲一瞬間都被驚豔了。

  在遲感到有些失神恍惚時,衡玉問道:“不知道我的住處被安排在哪裏?”

  遲笑得溫雅柔和:“就在我的住處隔壁。”

  衡玉不吃他這一套。

  她左右瞧瞧:“宗門的人應該還沒到齊吧,我隨意找間木屋住下就好。”

  遲那燦若星辰的眸子迅速黯淡下來。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這麽靜靜注視著衡玉,那原本明朗的神情也消失不見,看上去就好像是個被人遺棄的寵物狗,軟綿綿的沒有什麽攻擊性,反而可憐到了極點。

  衡玉心裏嘖了一聲,這修真界別的不多,影帝級別的人倒是有些層出不窮。

  之前的了緣也好,現在的遲主也好,都是這樣。

  衡玉直接擺出一副不解風情的模樣,揮揮手朝著最裏麵的木屋走去:“既然遲主沒什麽事,我就先告辭離開了。”

  走到木屋裏,衡玉隨意轉頭,發現遲還站在原地目送她。衡玉眼力好,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還能分辨出他的神情——

  他的神情裏依舊帶著淡淡的難過。

  這人演戲居然從頭演到了尾,還真是敬業得過分。

  這麽想著,衡玉笑了笑,上前推開木屋的門。

  直到徹底瞧不見衡玉了,遲才一改剛剛難過低沉的神情。

  他撫摸著隨風搖曳的鳶尾花,臉上帶了些玩味:“瞧著洛主和佛子的相處,她的任務進度比我預期的要順利不少啊。看來我之前還是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