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苗的頭發還是被剪掉了。

  曾經及腰的長度, 現在變成了短短的一茬，為了與莊沅保持一致，還染了色。

  看見鏡子裏醜陋不堪的自己, 莊苗眨了眨眼, 淚水再次落下。

  方宇連忙抽出紙巾幫她擦臉，然後好聲好氣、溫言細語地安慰, 不斷發誓說自己以後再也不玩了, 一定會全心全意對她好。

  這些話, 莊苗以前是很願意相信的, 但以後再也不會了。隻要一想起這個人和自己的弟弟……她的胃部就會下意識地泛上酸水。

  她一看見他們就惡心！

  莊崇鈞安排保鏢把小兒子經常開的幾輛車都開到街上, 吸引狗仔的注意力, 然後又讓人仔仔細細把造型工作室周邊的情況打探清楚，以免有人跟蹤。

  他在外麵忙碌的時候，莊苗把自己鎖在一個單獨的房間裏, 說是要調整心情。

  她捧著自己已經被剪掉，用絲帶紮成一束的長發，眼眶裏蓄滿淚水。

  造型師幫她戴了一頂假發, 把短頭發遮住。記者會召開的時候，她必須當著所有媒體的麵，親手把長假發摘掉, 然後告訴全國人民――我的頭發早就剪短了, 我喜歡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裝扮, 所以視頻裏和方宇親熱的那個人是我，不是我弟弟。你們都誤會他們了, 他們是清清白白、幹幹淨淨的, 他們隻是愛玩了一點而已，我代替他們向所有受到困擾的人道歉, 對不起，請你們原諒他們吧。

  想到那樣的場景，莊苗竟然低笑了一聲，瞳孔裏的眼淚瞬間蒸發，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恨意。

  受到最深傷害的人是她，結果到頭來，她卻必須代替那兩個罪魁禍首，向全國人民道歉。

  憑什麽啊？

  這些人到底是有多無恥，才會想到這個辦法？

  莊苗捂住臉，壓抑著哭泣。

  方宇怕她反悔，便走進來，再次發動甜言蜜語金手指。當他說話的時候，莊苗偷偷打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

  “你和那些女人亂搞也就算了，你為什麽要碰我弟弟？”莊苗故意用傷心欲絕的口氣質問。

  方宇想也不想就開始給莊沅潑髒水：“苗苗，是他先勾引我的……”

  方宇開始細數莊沅如何背著莊苗勾引自己，什麽撓手心、拋媚眼、煲電話粥、發曖昧短信等等，然後又開始揭露莊沅在外麵玩得有多瘋，為了搶到資源又出賣過多少次身體。

  最後，他總結道：“苗苗，莊沅那個人骨子裏已經爛透了。我倆約會的時候，他總會跟著一塊兒，我那時就對你說過，讓你別帶這個電燈泡。我早就暗示過你他不是好東西，可你偏不聽。你說他年紀小，需要人照顧，讓我平時多帶帶他。我也是聽了你的話，才不得不增加了和他的接觸。你哥不也跟你說過很多次，讓你小心莊沅嗎？你總是不相信我們，你總覺得莊沅什麽都是好的。”

  結果說來說去，一切錯誤都歸結到了莊苗頭上。

  莊苗聽得心寒不已，卻也不得不承認，方宇有一部分話說對了。哥哥的確曾無數次地提醒她，讓她小心莊沅，還說那個人心機特別深沉，做事喜歡不擇手段。

  哥哥也曾反複逼迫她和方宇分手，說這個人絕對不能托付。

  她如果聽了哥哥的話，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你外麵那些女人又該怎麽處理？”莊苗勉強壓下惡心的感覺，繼續套話。

  方宇立刻舉手發誓：“這次風波過去之後，我馬上和她們分手！苗苗，待會兒你在記者會上，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布我們訂婚的消息吧，好不好？”

  莊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人竟然還有臉讓她在這個時候宣布訂婚？

  “為什麽？”她嗓音幹澀地問。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你還願意和我訂婚，不就更加證明我和你弟弟之間的緋聞是沒影的事兒嗎？你願意嫁給我，就是對我人品最好的證明。苗苗，我以後一定會給你幸福的，請你相信我。”方宇半跪在地上，握住了莊苗的手。

  莊苗原以為自己的心髒已經完全破碎，再也不會感覺到疼痛了。然而此時此刻，她依舊能體會到什麽叫做痛徹心扉。

  這個人背叛了她，卻還妄圖讓她賠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去為他的事業鋪平道路。所以在他心裏，她就真的隻是一個提款機，墊腳石而已，她連人都算不上！

  這份愛情到底是什麽呀？怎麽會如此醜陋？我當初是瞎了眼嗎？莊苗開始懷疑自己。

  驀然回首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想不起與方宇相愛的過程。

  莫名其妙的，她就栽了進去，像中蠱了一樣！她還幹了那麽多不可理喻的蠢事！

  莊苗捂住臉，嗓音微顫地說道：“你讓我好好想想行嗎？我現在頭疼。”

  方宇死活不願出去，兩隻腳都跪下，死乞白賴地求莊苗一定要在記者會上公布兩人訂婚的消息，還說莊崇鈞已經同意了，連戒指都買來了。

  說完便把兩枚戒指強硬地套進自己和莊苗的手指。

  這句話是壓垮莊苗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不敢置信地問：“我爸已經同意了？”

  為了給莊沅洗白，她的親生父親，在明知道這個人是畜生的情況下，竟然還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在這個家裏，她果然隻是一個物件，擺設，需要的時候拿來用一用，不需要的時候隨手就可以扔出去。

  她的感受根本不在父親的考慮範圍之內，隻要莊沅好了，一切就好了，另外兩個兒女的死活，他是不會管的。

  哥哥看得真透啊！哥哥說過的話，每一句都是真的。

  莊苗的心在流血，臉上卻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她點點頭，嗓音溫柔而又空洞：“好，我幫你。我會在記者會上宣布我們訂婚的消息。”

  方宇大喜過望，又說了一些安慰的話才出去。

  少頃，放不下心的莊沅也進來了。

  莊苗再次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

  “你為什麽要搞方宇？你難道不知道他是我男朋友？”莊苗又開始了靈魂拷問。

  “我這是在幫你測試他的忠誠度，哪知道他那麽經不起誘惑。你知道他有多賤嗎？我給他介紹了兩個大導演，他就跟我打得火熱。我給他一點資源，他就會像一條狗一樣跑過來，圍著我轉前轉後，汪汪直叫。他明明是直男，卻可以硬著頭皮跟我親熱，你猜他圖什麽？”

  說到這裏，莊沅輕蔑地笑起來：“他圖我的錢啊！他知道我這裏有肉骨頭給他吃，所以無論受了多少屈辱，他都能忍。姐，你以為他愛你嗎？你錯了，他愛的隻是你的錢。你算得清他前前後後從你這裏要走了多少錢嗎？”

  莊沅握住莊苗的手，語氣十分真誠：“姐，就算媒體不曝光，我也總有一天會跟你坦白的，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被那種渣男欺騙。你的幸福是我的責任，你明白嗎？”

  所以說，莊苗到頭來還得感謝莊沅的犧牲。可是現在，為了給他洗白，莊苗卻不得不與方宇訂婚，從而放棄自己一生的幸福。

  這是多大的諷刺啊！這些說一套做一套的人，是不是都當自己是傻子？

  莊苗努力壓抑著心中的火焰，用長輩的語氣責備：“方宇的事我們不提了。你為什麽要在外麵亂搞，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得病啊？”

  “這個圈子本來就亂，大家都這樣。”莊沅無所謂地聳肩：“我們隻是玩玩而已，有什麽大不了？你放心吧，我每次都會做好安全措施。”

  “玩？跟那些年輕人是玩，跟那些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你也是玩嗎？你不覺得惡心嗎？”莊苗質問道。

  “我不跟他們玩，他們就不給我資源，我有什麽辦法？莊理可以自己投資拍戲，當大老板，而我卻什麽都沒有！你有考慮過我的處境嗎？你和爸爸有想過幫我一把嗎？”莊沅一副要哭不哭，委屈至極的樣子。

  但莊苗卻再也不吃他這一套了。

  她戳穿道：“當初哥哥要進娛樂圈發展的時候，爸爸堅決不同意，還凍結了哥哥所有的銀行卡。哥哥能有今天，爸爸沒給他投過一分錢，更沒有利用家裏的人脈幫他介紹過工作。他所獲得的成就，都是憑他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但你不同。你進入娛樂圈的時候，爸爸是支持的，爸爸給你投資，幫你介紹工作，為你提供各種資源。能幫你的，他全幫了。你現在說這種話，你還有良心嗎？”

  莊沅啞然了片刻。

  他裝可憐裝習慣了，以至於出現了邏輯混亂。他其實根本不是外界傳言的備受欺辱的私生子，正相反，莊家的所有資源都是向他傾斜的。

  他被莊苗杠到惱羞成怒，壓了壓火氣才辯解道：“爸爸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他總有幫不到我的時候。我也得靠自己啊！”

  “你靠自己的方法就是出賣身體？隻要能走紅，你就可以沒有底線是不是？你還說方宇賤，我看你比他更賤！”莊苗毫不留情地叱罵。

  莊沅終於露出了一臉凶相，拳頭也狠狠攢了起來。這個女人非得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

  就在他想要動手打人的時候，莊崇鈞出現了。

  “別吵了，先把小沅的事情解決，你的事以後再說！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分不清輕重緩急嗎？你要慪氣，也等記者會開完再慪！你沒看見網上那麽多人罵你弟弟嗎？”

  莊苗的心已經痛到麻木。

  她無比悲哀地問道：“前一陣，我哥哥被全網罵的時候，你怎麽不說幫他解決問題？隻有莊沅是你兒子，哥哥不是嗎？”

  莊崇鈞拽住女兒的胳膊往門外拖，語氣十分冷酷：“你哥哥什麽問題都能自己解決，他不需要我幫。小沅沒有媽媽，我當然會多照顧他一點。你從小就乖，你要理解爸爸。”

  莊苗終於明白這些人為什麽會如此無恥了。正是因為她無底線的縱容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麵。

  她總是選擇順從、聽話、忍讓，以至於這些人理所當然地認為無論她怎麽被傷害都是沒有感覺的。

  “可是，我和哥哥也從小就沒有媽媽啊。”莊苗哽咽地低喊。

  莊崇鈞聽見了，卻假裝沒聽見。

  莊苗看著他無動於衷的側臉，心中殘存的最後一絲溫情也消失了。

  這個家再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