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女狀元VS紈絝30(餘玉賢的結局...)
作者:風流書呆      更新:2020-11-29 11:05      字數:3795
  聽見官差的話, 餘玉賢嚇得魂飛魄散,當場就像個瘋子一般掙紮起來。

  她不要死,她要活著!她還有很多願望沒實現。她要賺很多很多的銀子, 當很大很大的官!她不能死!

  官差早就得了上頭吩咐, 用一塊破布堵住她的嘴,以防她滿嘴噴糞, 攀扯他人。

  李氏哭得不行, 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官兵的腿, 大喊冤枉。什麽五條人命, 她根本就沒聽說過。一定是有人陷害自己女兒!

  官兵一腳把她踹開, 浩浩蕩蕩地走了, 留下滿院雞鳴狗吠。

  直至此時,同樣跪在地上哀求的餘玉賢的庶弟才抬起頭,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死前還幫他掙了這麽多銀子, 這個大哥真夠意思。

  餘玉賢被關進了一個漆黑的牢房,四周彌漫著腥臭不堪的味道,像是血液與屎尿混合而成。

  可以想見這個牢房曾關押過多少犯人, 而他們又排出多少汙穢。

  素來養尊處優的餘玉賢無法忍受這種臭味,當即便幹嘔了幾聲。

  忽然,一股清幽的氣息從牢門對麵的昏暗走廊裏飄浮過來, 像引魂的線香, 令人無法抗拒。餘玉賢嗅著這股氣味慢慢走到牢門邊, 雙目死死盯著走廊盡頭。

  一道輕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急不緩, 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在一盞盞微弱燭火地照耀下忽明忽暗。

  這人竟是莊理!

  餘玉賢猛然睜大眼, 仿佛明白了什麽。

  而莊理的話一瞬間就讓她產生了無盡悔意。

  “你不該把主意打到我妹妹身上。不弄死你,我簡直徹夜難眠。”他語氣淡淡地說著殘忍至極的話。

  在這腥臭不堪的地方, 他渾身上下卻不染一絲汙濁。

  他漆黑雙眸裏的殺意令餘玉賢膽寒。

  原來是這樣!自己隻是在街上試探性地勾搭了莊小慧一下,就被莊理發現了嗎?莊小慧命真好呀!莊理放縱她的同時,卻又把她保護得滴水不漏。

  自己輸了,徹徹底底,但自己輸給的人不是莊小慧,而是莊理。這樣想著,餘玉賢不禁蔑笑一聲。

  莊理看出了她的傲氣,於是輕飄飄地說道:“餘玉賢,我早就知道你是女人。”

  餘玉賢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

  莊理又道:“然而皇上比我更早知道。”

  餘玉賢猛然睜大眼,仿佛見鬼了一般。

  “不可能的!”她失口喊道。

  莊理把一本舊得發黃的奏折遞過去,奏折封麵燙著龍禁尉的專用火印,日期恰是餘玉賢考上狀元那天,全文如下:【經調查,新科狀元餘玉賢乃是女子之身,此事該如何處置,請皇上示下。】

  鳳冥的朱批龍飛鳳舞:【靜觀,勿擾。】

  這是一個帝王最大的寬容和胸懷。他給了餘玉賢主宰自己命運的機會,而這樣的機會有多寶貴,不用旁人去說,餘玉賢也應該明白。

  “你辜負了皇上的期望。”莊理平靜地說道。

  “不不不,不可能的!你騙我!”餘玉賢連連嘶吼,狀若癲狂。

  然而她卻又憶起很多足以證明皇上早就知道自己身份的細節。

  皇上率領群臣去西山泡湯,卻從來不會叫她;皇上與朝臣徹夜議事,總會讓她先走;皇上出城圍獵,定會把她留在營裏。

  這諸多的特殊照顧,原來不是因為寵愛,而是因為避諱。

  皇上什麽都知道,卻沒有任何苛責,更沒有打壓或排斥之舉。而她卻為了尋找退路,暗自幫助鳳瑜奪嫡,甚至曾想過借助鳳瑜的力量假死逃遁,永絕後患。

  她想拋棄這個危險的身份,以貴女之姿回到宮廷。然而這個身份根本不危險,還早就得到了皇上的默認。

  隻要她腳踏實地地幹下去,她總能入閣,甚至成為內相。

  她可以達到常人難以想象的成就。

  餘玉賢緩緩跪倒在地,臉上不知不覺落滿淚水。她折騰了這麽一大圈,到底在折騰什麽呀!她把自己大好的前程全都賠進去了!

  這樣的事實她怎麽能接受?

  她若是接受了,她的整個人生就被徹底否定了。

  當她捂住臉,陷入極度痛苦的懊悔中時,莊理卻篤定道:“餘玉賢,哪怕你沒與鳳瑜攪合在一起,你也注定不會有什麽成就。所以,一切的假設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你的失敗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

  “你胡說!”餘玉賢放下捂臉的雙手,露出猙獰若鬼的臉龐:“我母親把我充作男子養大,給了我最好的教育,我比任何女子都強!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莊小慧算什麽,如果不是你在背後幫她,她什麽都不是!”

  “什麽都不是的那個人是你呀。”莊理冷笑道:“你知道一個人行走在世上,他內心之中最強大的驅動力來源於哪裏嗎?”

  餘玉賢默不作聲,隻是雙目赤紅地看著莊理。

  “來源於這裏。”莊理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緩緩說道:“來源於自己對自己的認同和肯定。無論遇見多麽險要的關卡,這股力量都會對他說:你可以,你一定能行。於是,沒有什麽坎兒是這個人邁不過去的。”

  餘玉賢冷笑道:“你說得沒錯,我時時刻刻都在這樣提醒自己,所以我考上了狀元。”

  “但是,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這身男子的皮囊穿得太久,你是否已經忘了自己原本是一個女性?被那五個富商欺辱後,你為什麽不報複到他們身上,反而拿幾個弱女子出氣?”

  莊理慢慢走近牢房,語氣漸冷:“因為當你成為一個男子時,你的大腦產生了這樣一個意識――男子才是權力的象征,而女子生來就是被打壓,被輕賤的存在。這身皮囊給了你力量,同時也吞噬了真正的你。你的外表越剛強,你的內心就越懦弱。因為你打從心底裏就無法認同自己的身份,你比男人更鄙視女人。

  “所以被男人欺辱後,你隻會尋找弱女子出氣。你不敢反抗權威,你懦弱透頂、無能至極,你鄙視自己,輕賤自己,否定自己,連帶的也鄙視、輕賤、否定別的女人。你用五條鮮活的生命來填補自己內心的殘缺。你沒有一絲力量,更沒有支撐自己行走於世的脊梁骨。這樣的你別說當官,連做人都不配。”

  莊理直勾勾地盯著餘玉賢驚恐的眼,說道:“而我的妹妹,如果遭遇了與你同樣的事,她敢於把欺辱她的人的腦袋一顆一顆擰下來。她的傲骨還在,她的力量還在,她知道自己是女子,可她不甘於認命。她用盡所有力量去與這個世界抗爭,而你隻敢躲在這張腐臭的皮囊之下行齷齪之事。這就是你和她最大的區別。她是個堂堂正正的人,而你是什麽呢?”

  莊理指了指自己胸口,沉聲逼問:“你是什麽?入夜之後,萬籟俱寂,你是否認真地審視過這顆心,然後去尋求這個答案?你到底是什麽?男人、女人、好人、壞人,或是衣冠禽獸?”

  這些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逼得餘玉賢連連倒退,惶急搖頭。

  她撞到了牆壁,然後便順著牆壁跌坐在地上,滿臉的失魂落魄。

  莊理俯視她,冷笑道:“你的內心早就有了答案。夢裏的你以什麽形象出現,現實中的你就是什麽模樣。再沒有誰比你自己的內心更為清楚,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餘玉賢捂住腦袋開始大喊,然後用額頭瘋狂撞擊牆壁。

  夢裏的她總是以老鼠的形象出現。

  她披著一張灰溜溜的皮,躲在肮髒不堪的水溝裏,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就探出半個腦袋,嫉恨地看著行走在陽光下的莊小慧。

  這個夢反反複複出現,讓她焦躁也讓她憤怒。

  原來從那麽久之前她就隱約意識到,自己已經從人變成了怪物。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樣的!”餘玉賢聲嘶力竭地大喊。

  莊理的輕笑聲穿透了她的耳膜:“看來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麽玩意兒。所以從出生那一刻起,你的悲劇就已經注定了。”

  他搖搖頭,語氣淡然:“對自己身份的不認同最終隻會造就一個結果,那就是否定和毀滅。所以或早或晚,你總會一敗塗地。沒有核心力量的支撐,你怎麽去對抗這個世界?”

  似是覺得再說下去也是在浪費口水,莊理擺擺手,不疾不徐地離開了地牢。

  他同時也帶走了唯一不被汙染的那一縷空氣。

  在他走後,餘玉賢才從極度失序的狀態中掙脫。她直至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被毀掉了。

  身份的錯亂讓她迷失了自我,進而迷失了方向。在官場上行走,每邁進一步都需要反複斟酌和考量,而犯了錯的下場則是萬劫不複。

  方向全無的餘玉賢在這樣的環境中不可能不犯錯,更不可能安然抵達終點。

  莊理說得對,她總會失敗,這是注定的。

  “娘,你害了我!你害了我呀!這身皮我還給你!我不要了!”餘玉賢開始瘋狂揪扯自己的頭發。

  反省之後,她把錯誤全都推到母親頭上,可見她已經無可救藥。

  站在冷風中的莊理深深呼吸著外麵清新的空氣,問道:“小智障,劇本裏有沒有寫餘玉賢當了皇後之後的事?”

  “沒有誒。”7480翻了翻劇本,攤手道:“這個劇本是標準的童話故事結尾,男主和女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是嗎?那我給它寫個續。”莊理沉吟道:“當了皇後的餘玉賢與當了貴妃的莊雲珠你來我往爭鬥不休,最終被廢除後位,淒慘死去。”

  7480連忙把這句話寫在結尾,並好奇地問:“主人你怎麽知道她會敗給莊雲珠?”

  “她有三個致命弱點:第一,她背景不清白,明眼人稍微一查就能挖出她的黑曆史;第二,她與鳳瑜一起經曆了太多事,知道對方最不堪也最不可告人的秘密。相愛時,這是加分項。不愛時,這就是催命符;第三,她不像莊雲珠,有得力的母族和權勢滔天的兄長。她這個皇後之位是虛的。”

  莊理搖搖頭,語氣散漫:“所以啊,無論戲裏戲外,她都將是一場空。”

  與此同時,哭到暈厥又蘇醒過來的餘玉賢已然變了一副模樣。她剛才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她摸了摸自己未曾留下勒痕的脖子,臉上的表情十分驚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

  但是沒過多久,她卻又癲狂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原來莊理說的是真的,不管走哪條路,我都得死。錯了,錯了,從一開始我就走錯了!”

  狂笑過後,她捂著臉嚎啕大哭。

  無盡的悔恨似潮水一般湧上心頭,卻太晚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