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眾人：“……”

  將謝驚瀾的顏麵徹徹底底按在地上摩擦的，這還是生平第一位！

  謝驚瀾肯定要發怒的，哪怕這位姑娘生得貌美，可謝驚瀾在“謝三公子”、“小將軍”外，還有個更響亮的名號——“混世魔王”！

  又豈是憐香惜玉的主？

  況且他本身就生得比那些花啊玉啊的好看，雖然這位姑娘美若天仙，可對謝驚瀾而言，也不過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吧。

  想到謝驚瀾過去折騰人的那些手段，他們側頭，皆對楚嫵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唯獨愛慕謝驚瀾的那群貴女，她們原先見謝驚瀾對一個尋常女子這般親近，均是又嫉又恨，現在看她不小心觸怒謝驚瀾，嫉怒都消散了幾分，皆露出看好戲的神色。

  被人以如此不受歡迎的方式潑了冷水，謝驚瀾亦愣了下，須臾，他低頭低笑出聲。

  來了來了——

  謝驚瀾平素折騰人的時都是先笑，隻是今日，這笑似乎聽著不那麽的冷冽滲人呢？

  在眾人思考的同時，謝驚瀾已抬起頭，那雙琉璃琥珀的眼裏綴著鎏金光華，似乎還卷著幾分繾綣柔色，唯獨不見慍怒。

  他道，“消氣了嗎？”

  嘶！

  這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啊！

  “好吧，許久未見，方才是我的態度太輕浮了，我向你道歉，但你現在潑都潑過了……”

  說著，謝驚瀾扯了下袍子示意楚嫵瞧，而他鮮紅色錦緞麵的袍子下擺確實被沾了一道水跡，黯淡不少。

  “也該消氣讓我們好好聊一聊了吧？”

  憑謝驚瀾的身手，在楚嫵潑水的一瞬間，他是完全可以輕巧避開的，那桶水本就不多，但如此，又怕惹怒對方。

  再者的確是他先欺上了對方，若是小仙女心底憋的那口氣出不來，最後反氣到了自己……那便又是他的錯了，這般一想，還不如令自己受過。

  謝驚瀾是行事張揚，性情恣意，卻也不是徹底沒有腦子。

  若徹底惹惱了她，怕是將來再見門都不給他開的，自己巧設機會“偶遇”，那人也會別看眼一句不說，如此……

  這番場景他光是想起便覺得昏無天日。

  算了。

  兩者間，總有人是要稍稍讓一步的，且他作為男子漢大丈夫，姑且就讓讓她罷。

  再、再者，本身也是他被氣糊塗了，一時有錯在先。

  想著，謝驚瀾不僅不發怒，還露出一個極好看極絢爛的笑，“一直抱著那個桶累不累？手酸不酸？不如我幫你放下？”

  謝驚瀾的表現不知驚呆了眾人，連他親二哥都是一副下巴要掉下來的模樣，捅捅旁邊的大哥。

  “這個……笑得那麽乖巧的，背後好像有狗尾巴在搖的人真的是我們弟弟？不會是我眼花了吧？”

  “是真的。”謝家大哥一貫沉穩，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片刻後，謝二哥又拍拍胸口，“還好還好，就小弟這個表現現在看起來還有救，我還擔心他追起姑娘來還是臭著一張臉的，到時候人不僅沒追到還給他嚇跑了……這是不知怎麽開竅了啊。”

  謝世子側頭看了這個蠢弟弟一眼，平靜吐槽，“你當初追二弟妹的時候，也是這般無師自通。”

  謝二：“……”

  不提這茬我們還是好兄弟！

  “咳咳，現在重要的是有關小弟終生幸福的大事啊……”試圖打著哈哈掩飾過去。

  謝家大哥掃他。

  “你說得對。”

  -

  謝家大哥和大皇子還是比較靠譜的。

  反應過來便派人驅散了圍觀的人，自己也帶人離得遠了些，沒打擾那漂亮得跟畫卷似的兩人。

  方才謝驚瀾鬧出來的那茬已然過去，他也弄清楚了楚嫵為何會出現在京城。

  原來是他離開後沒多久，莫家兄妹的母親尚書府人便尋到了那邊，接楚嫵母女入京替女兒治療。

  後麵莫伊婉的情況漸漸轉好，楚嫵母女似見京城風貌不錯，便租了宅子準備在這裏歇一段時間。

  可以說，全程跟謝驚瀾毫無關聯了。

  這點，謝驚瀾內心也非常清楚，隻不過剛剛內心到底不舒服才故意那般說的，結果也證明他在自作多情、自取其辱罷了。

  彼時在村落裏，謝驚瀾分明動了心，卻礙於婚約，除了臨別前那一擁，從不曾跟楚嫵表露過什麽。

  兩人間的相處一直都是寡淡尋常，現在亦是同樣。

  謝驚瀾是有些急的。

  近一個多月，他尋便各處都找不到人，也無數次對自己先前的處理惱恨後悔，想著若再見，定然要第一時間告訴對方自己真正的想法！

  可……

  如今真正見到，也會怯啊！

  謝三公子深吸一口氣，鼓足了氣正欲開口，卻聽楚嫵先道。

  “對了。”

  “？”

  她一邊說，一邊從身上取出一塊玉佩，那玉沐著暖陽，顯得凝脂融暖，是一塊好玉。

  亦是謝驚瀾先前送——或者說是“押”在她處的那塊。

  一見。

  謝驚瀾的不快緊張便都消失得幹幹淨淨，他眯著漂亮的眼兒，漏出絲絲燦燦的光，殷紅的唇亦挑起，哪裏再見平日裏的半分跋扈？

  笑得仿佛再輕快爽朗不過的少年郎。

  “我送你的。”他點出，連語調都微微揚著，當真是勾人得緊，“沒想到你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啊……很喜歡？”

  再喜歡他也沒有第二塊有著同樣寓意的玉能送給她了，不過相同材質的倒是可以尋尋看……

  楚嫵聞言隻是清冷的望了他一眼，語氣尋常道，“不過是我今日剛巧帶在身邊。”

  “……”

  謝驚瀾的笑容一凝，心頭忽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我正準備去當掉它。”

  “……”

  謝驚瀾霎時怒目瞪她，原先如摻了蜜般的眸子這會又燃起灼灼烈焰，“你敢！！”

  楚嫵並沒有什麽不敢的。

  起初謝驚瀾就這般威脅過她，她那時還不是自作主張的離開了，抬頭，對上謝三公子那雙漂亮到灼目的眸子。

  楚嫵又道：

  “是你自己將玉佩押給我，說來日再贖，我如今來到京城，你再回村落顯然是找不到的，而我亦不知曉你在此處，無法兌現的贖款，我拿你的玉去當了了事，不也理所當然？”

  她說得平常，邏輯上並沒有錯，若是沒有今日的巧合，謝驚瀾根本就不知道她居然也在京城。

  聞言，又怒又氣還無奈委屈。

  半響，名滿京城的謝三公子看向她，嗓音壓得又低又沉，偏生他容貌昳麗俊美，一襲紅衣，仿佛蠱惑人心的魔。

  “你究竟知不知曉這塊玉佩代表著什麽啊……”

  楚嫵微一頷首，姿態懶散隨意，又帶著幾分別樣的雅致。

  “知道。”

  “那——”

  謝驚瀾頓了頓，眸光稍亮，竟湧出幾分怦怦的期待來。

  “診金和要錢。”

  謝驚瀾：“……”

  他就知曉說那麽多最後都是白瞎，虧他日思夜想、茶飯不思，這個人的眼睛裏根本就沒有他！

  不。

  又或者說，在她的眼裏，他不過是這天下芸芸眾生裏的一員，跟其他人——高的矮的美的醜的……沒有任何區別。

  可偏偏，他又想做她內心最特殊的一個。

  謝三公子有些沮喪，還有些委屈。

  “還有。”

  楚嫵繼續道，桃花眼裏還是清泠泠的，又仿佛閃過一絲輕笑，卻又在瞬息間消失不見，和平日裏並無任何不同。

  “是我救了你的性命，我是你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