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喚她為“夫人”。

  夫人夫人，她是謝驚瀾的妻子。

  也隻有在那人身邊，她才能永遠這般自在自得。

  “還好還好……”

  這個回答叫莫伊婉長長舒了口氣。

  莫清源清楚，他這個妹妹看起來柔柔弱弱，在外頭是矜貴驕傲的高門小姐，骨子裏卻帶著一種堅韌堅持，否則也不會同這孱弱的身子鬥爭至今。

  不過，在外麵都是端著，也隻有在家人的麵前才會透出幾分活潑勁。

  莫清源不由好笑，逗她，“如此怕他，難不成你也信了外頭那些話？”

  莫伊婉瞪他一眼，“我是擔心你走岔路！”

  莫清源笑，不染絲毫煙塵。

  “我是說真的。”莫伊婉捧著自己的臉，神色認真道，“畢竟像楚姐姐這般美麗又能幹的女子，我若是個男子，定也日日想著能將她娶回家。”

  “可惜，娶不得。”

  “其實嫁也可以，被大美人放在掌心寵愛……唉，都怪我跟大美人都生錯了性別，可恨！”

  莫清源看得有趣，畢竟妹妹生了雖然病弱，卻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很少見她對某個女子評價這般高。

  “你就那麽喜歡她？”

  “當然！”

  “但我見你對楚曦月都是不加於色的……”

  聽到這個名字，莫伊婉的笑臉上立刻露出嫌棄的表情，還是毫不掩飾的那種，“別在我麵前提這人，假得很。”

  “一天到晚一副假仙模樣，實際上心底的算計比誰都深，若她真的敢作敢當我還要說一句欽佩，偏偏……腦子全長偏到心眼裏去了，隻會利用旁人。”

  身為京城雙姝，莫伊婉的名氣完全不如楚曦月，但她實際上根本不屑跟對方相提並論。

  誰好誰壞，有何圖謀，她往往一眼就能看穿，便更覺得沒意思。

  也有身子不好的原因，此後宴會也極少參加，漸漸的，京城裏她的名頭也逐漸淡了下去，才有楚曦月獨霸的局麵。

  殊不知，乃是對方有意為之？

  “一想到大美人跟那個假仙居然是姐妹……還好不是一個母親生的，這就叫各隨各樣吧，幸好大美人早年不是在丞相府長大的。”

  此地沒有外人在場，莫伊婉的嘴可毒得很。

  莫清源聽得有趣，也笑。

  下一秒，莫伊婉轉過頭來，緊緊的盯著他，“等會，你剛剛故意提到楚曦月，你該不是喜歡她吧？”

  小仙女一秒爆炸，臉蛋不再是蒼白的，因氣惱顯得白裏透紅，煞是可愛。

  “不行，你將來娶誰都可以，唯獨她不行！”

  莫清源無奈的歎口氣，揉揉小姑娘的腦袋，“你這腦袋看著挺聰明的，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呢？她如今可是陛下的妃子。”

  莫伊婉細細觀他神色，確認不是撒謊，這才放過，“反正未來嫂嫂，我和母親會替你把關的。”

  然後，腦袋又被敲了。

  外界的種種傳聞莫伊婉也不盡信。

  早年，她也曾見過過去的謝驚瀾幾麵。

  怎麽說呢，那時候的謝驚瀾還沒經過這些磋磨，不經世事，是個極其出眾且張揚的人。

  那時候莫伊婉便覺得他太好看了些，更勝女子，落在外頭都是招蜂引蝶的，不安分，易惹麻煩，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卻也覺得其人並不壞。

  如今見到楚姐姐這種大美人，若兩人站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比那個假仙相配多了。

  隻不過，莫伊婉亦知曉謝驚瀾骨子裏的霸道，補了句，“希望這趟回去，那謝驚瀾不要折騰楚姐姐呀~”

  莫清源也頓了下，“你的楚姐姐是別人的夫人，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好吧。”莫伊婉扁扁嘴，又道，“都這樣了，謝驚瀾仍能娶到楚姐姐這般好女子，真是好福氣。”

  莫清源想起謝驚瀾種種的經曆，沉聲，“那也是他應得的。”

  謝驚瀾隻比他小三歲，這世道給予他的絕望和苦難太多，亦是該給予他些許救贖了。

  不曾想，說完他又被自家妹妹白了一眼，“我是說，哥，你準備什麽時候娶妻呢？人謝驚瀾把花名冊都送過來了，就是讓你早點定下來，不要去打擾他們夫妻兩甜蜜蜜。”

  莫伊婉悠悠道，“當礙事精，是要遭雷劈的！”

  莫清源：“……”

  “不若讓母親先將你嫁出去？”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莫伊婉：“……”

  “你不許揶揄我！！”

  -

  夜晚，皇宮。

  楚曦月維持著屈身行禮的動作，端莊嫻雅，翩然若仙，隻是頂著前方的視線，心底免不得有幾分不安緊張。

  她既生活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裏，自然不可能沒有眼線。

  聽聞昨日謝驚瀾歸來述職，匆匆離去後，皇帝發了好一通的脾氣，將自己書房裏的東西全砸了。

  想到之前謝驚瀾連勝時，皇帝每晚每晚施加在自己身心上的諸多折磨，楚曦月又痛又恨，而近日他又傳自己來……

  維持一個動作許久，直到楚曦月的雙腿都有些酸了，皇帝人仍不曾叫她起身。

  這無疑是屈辱的，跟曾經高高在上恍若仙子的楚曦月完全不符，可如果半年，她的驕傲已被這後宮的殘酷磋磨了大半，竟也逐漸適應了下來。

  習慣，當真最為可怕的存在。

  忽而，皇帝出聲：

  “端嬪，你可是想要一個兒子？”

  楚曦月一驚，腦袋飛速轉動。

  她知曉自己不是皇帝鍾愛的那款女子，入宮以來，皇帝臨幸她的次數並不多，多是為了折辱和發泄，而事後必定會賜下避子湯。

  這次……

  三皇子現在還被關在地牢裏，雙腿齊斷，容貌毀盡，廢了一隻眼，還背上了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命都要保不住了，更別提是登上那個位置。

  楚曦月唯有放棄。

  可剩下的幾位皇子，楚曦月這段時間一個個盤算，又一個個的排除，若是……若是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哪怕慢一些，就現在這批飯桶皇子，她這滿腔的心計和背後的勢力又何愁沒有用武之地？

  她也知道，皇帝今日突然跟她提出這點，必是有所求的，大概還是跟謝驚瀾有關。

  楚曦月腦中靈光閃現。

  前方那陰翳的視線仍不停落在自己身上，壓抑、窒息，那不是看女人，是完完全全在看待一件工具，一件物品。

  於是在權衡種種利弊過後，楚曦月終於福身。

  再抬頭時，那神色那嗓音嬌媚入骨。

  哪裏再有曾經那個仙女的模樣？

  ——這段時間，她終於也是放下了傲骨，學了些皇帝所愛的爭寵手段。

  “望……陛下憐愛。”

  -

  翌日。

  皇帝宣布在宮中舉辦筵席，邀請朝中諸臣，共賀承恩侯謝驚瀾得勝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