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卻覺得不是。

  一開始，楚嫵跟他提到那位時語氣還是打趣的，後麵對方沉默了一會，不知是想了些什麽，才突然變了態度。

  這裏麵一定有什麽他知曉的事。

  容珩在陷入思考時，手會習慣性的在桌麵上輕點，又聽銅錢說。

  “楚姑娘出身不好，到京城裏人生地不熟的，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剛來還要遇到這種事，嘖嘖……真是可憐。”

  “公子，楚姑娘來到府裏成天門都不出的就在院子裏陪你，你該對她好一點的。”

  容珩回頭，淡淡瞥了自己這位貼身小廝一眼，對方可算住了口。

  “你對她印象很好？”容珩問。

  銅錢哪裏敢說？

  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容珩：“但說無妨。”

  銅錢心裏苦啊，公子說這話，是要逼著他開口了，隻得道。

  “楚姑娘人好，公子院子裏的人都非常喜歡她。”

  這裏，他非常心機的把自己替換成了大家，畢竟法不責眾嘛~

  “哦？”容珩語氣不明，“喜歡她哪裏？”

  銅錢瞥了瞥，見容珩並無不悅的神色，這才回答。

  “她人好，對待我們這些下來從來不是頤指氣使，還笑盈盈的，我知道公子會說那或許是她的出身問題，但楚姑娘身上怎麽說呢……”

  銅錢撓撓頭，“也沒有外邊人說的那股鄉下人的窮酸氣，反正就是跟外人不一樣，有時候……有時候甚至覺得她跟公子還有點像。”

  最後，適時的拍了個馬屁，“可能她是在公子身邊待久了耳濡目染的沾染了一些吧，嘿嘿。”

  容珩卻因為這句話陷入了思索中。

  楚嫵的表現……

  他非常清楚，那並不是因為她在學他。

  她從來的時候便是如此，桃花樹下看他的那一眼，既沒有下人的畏縮，也沒有少女的嬌羞。

  就那般坦坦蕩蕩的，頂多帶了點好奇的望過來。

  後麵她撒嬌也好，胡鬧也好……都一直都很巧妙的拿捏在他所能承受的那個度上，能恰好達成自己的目的，還不會叫人討厭。

  這種本領，非常了不起。

  作為給侯府衝喜的人，楚嫵的資料一早就被調查的清清楚楚，也曾放上過容珩的書案，但到這一刻，容珩開始懷疑。

  紙上描寫的女子跟眼前這位，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原先兩人相處的還算融洽，容珩一葉障目了，或許是潛意識忽視了這點，現在看來，小姑娘的種種行為裏都透著可疑之處。

  輕輕的，指尖扣桌麵的聲音繼續響起。

  銅錢忽地就有點慌，他會不會給楚姑娘惹麻煩了？

  “還有呢？”容珩的聲音忽然想起，又換了一種閑談式的問法，“她那些菜田都叫你們給種了，這般還覺得她好？”

  “奴才們是下人，拿了月錢，自然是要幹活的。楚姑娘每次都會跟我們說多謝，還會給大家發小點心。”

  “你幫人做了活，而且那糕點也是我的。”容珩提醒。

  “不一樣，反正跟楚姑娘說話，就有種自己正被尊重的感覺，我想院子裏的其他人也都是這般覺著的。”

  銅錢又說，“何況楚姑娘也不是什麽都不做，公子您不也給她拉下地了嗎？”

  “你倒是向著她。”

  銅錢嘿嘿一笑，算是默認。

  這事在容珩心裏留下了個印象，但他準備再觀察觀察，暫時不準備明說，想到小姑娘鬥氣的事……

  容珩抬頭看了眼月色，不算太晚。

  罷了。

  容珩雖不覺的自己今日如何有錯，但對方年紀小，是該照顧一下，還是說，“去她院子裏，讓廚房把她喜歡的那碟紅豆糕帶上。”

  “小的知道。”銅錢高高興興，“楚姑娘看到公子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然而，等容珩帶著點心來到楚嫵的屋子，裏麵確實空落落的。

  問身邊伺候的婢女，對方也都一臉茫然說不知道。

  容珩便坐在屋內等，閑的無聊時還吃了板塊的紅豆糕，可一刻鍾過去，仍不見楚嫵的身影。

  派人去尋，院裏各處都不見，也沒人見她出去院子的。

  銅錢站在旁邊，額頭的汗都要掉下來了。

  壞了壞了……他本想促進兩人感情的發展，這下該不是給楚姑娘惹麻煩了吧？

  你說這大晚上的，她能去哪兒啊！

  燭火幢幢裏，容珩的眸色一點點變深，紅燭殘影印在他蒼白臉頰上，留下那點薄薄的緋紅，卻如積雪上的紅梅，被襯得愈發得冷。

  男子指尖還捏著一半未吃完的紅豆糕，有些用力了，碎屑落在地麵以及他白色的袍子上，然後，他將這點心放回桌上。

  已經不能吃了。

  男人跟著起身，再不看一眼，“倒了罷。”

  指的是紅豆糕。

  也是，他自己的一份小小的心意。

  成日不出院門？陪他？可憐？心裏隻有他？

  嗬。

  容珩若雪山冰原的眼眸淡淡的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今夜這裏發生的事，不必告訴她，一切照常。”

  “是。”

  容珩走出楚嫵的院子，銅錢跟在他身後，這會戰戰兢兢的，一句話都不敢說。

  一路恰好途徑楚嫵種的那片小菜地，嗅著那股淺淺似藥草般的香，往常容珩會感覺有幾分舒適，現在卻還是一樣的堵。

  黑夜月光和燈火將男人的影子拖得長長，好像一直要蔓延到另一頭，片刻後，銅錢聽自己公子清冷的嗓音響起。

  “你守在這，看她今晚究竟何時會回來。”回頭看一眼，又加上一句，“別讓她發現。”

  “是！”

  銅錢應得尤其爽快。

  公子那眼，瞧得他仿佛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分外可怕，他已經好些日子沒看到公子如此動怒的模樣了。

  那楚姑娘……做什麽不好，為什麽偏偏要“作”死呢？

  “再查。”容珩的眸色深邃，像能映入萬丈的深淵，“查清楚白水村那邊究竟發生過什麽。”

  這事之前侯夫人在查，但給的結果並不盡如人意，容珩對它也不怎麽上心，但今日的種種讓他覺得。

  這事或許跟那位上門的柳姑娘有關，而楚嫵……也脫不了幹係！

  他不喜歡事情脫離控製的感覺。

  白水村那到底發生了什麽？

  侯府派出的所有護衛都死去，唯獨楚嫵卻完好無損的回了家，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些什麽？

  她為何好好的會在院子裏失蹤？她在院裏種的那些所謂的“菜”究竟是什麽？

  甚至於……

  她所表現出的種種異常之處……她究竟是誰？

  容珩本不是好奇心強的人，可如今，這一切與她有關。

  他便一一……都要知曉。

  -

  京城，郊外。

  楚嫵絲毫不知自己的後院起火的事，她穿深色衣衫行走在夜間，半天都找不著人，便開始rua雪團子出氣。

  “到底行不行啊？你確定那個人真的在這？你不會是在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