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海底行船
作者:沐流火      更新:2020-02-29 13:13      字數:3295
  蘇玦跟越千瀧僵持不下,十八般功夫都用盡了越千瀧還是不妥協,甚至揚言,如果不讓她跟著就毀了那艘船讓大家都魚死網破,這樣蘇玦才鬆口答應。

  “你早答應不就好了,大家都省事。”

  蘇玦用餘光掃了眼夏罄書,月靈草是神物,也不知他們能尋找幾株,如果隻有一顆呢?

  這兒已經不是女媧神境了,以越千瀧當下身手,自己尚有十足勝算。必要之時,他隻好用強。

  “這個,給你。”回神之際蘇玦手中被塞進了一物,原來是糯葉糕。

  “這個,好吃,大哥哥,你快吃。”蹲在蘇玦跟前的孩子臉上糊了些糕點碎末,她一雙烏溜的大眼睛盯著蘇玦,直到看他把糕點填進嘴才笑開了。

  “好吃嗎?”

  “嗯。”

  蘇玦吞咽著綿軟的點心,突然有些惆悵,如果沒有月靈草,這孩子真要生生世世受盡折磨嗎?現在她還有夏罄書在身邊,可當那劍上的血跡消失,當夏罄書灰飛煙滅之後呢?她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又該如何自處?

  ‘數百年過去了,每一次轉生他都活不過十二歲,每一世都是早早夭亡、早早離世,活著的時候不是被病痛折磨,就是生來癡障,每每都過得辛苦異常。’

  活不過十二歲?夏罄書的話在他耳邊回蕩,擾得蘇玦透不過氣來。

  “蘇公子,越姑娘,這是海圖。”等照料小蟬兒睡著後,夏罄書才在桌案上鋪開了一張熟羊皮地圖,他用手指著路線,說道:“我沒去過祖洲,但這張海圖是我用了數百年才繪成的,很久之前就有人按著這線路到達過祖洲。”

  “既然你有這張圖,為什麽不自己去?”

  “祖洲是上古神地,像我這樣由人類轉化而成的荒靈是上不去的,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用在濟硯城苦等出海之了。”

  蘇玦默然,正要收地圖的時候,東西卻被越千瀧搶走了。

  “越姑娘,你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留點籌碼,以免得有人耍賴。”

  “我蘇玦答應的事絕不反悔。”

  越千瀧把地圖往胸前一塞,“不反悔最好,這就當是我先保管了。”

  “你……”

  “我困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天晚上我們就出海。”

  看她走遠,蘇玦也往屋外走去。

  今日月光大盛,讓他一點睡意也沒了。渾渾噩噩的挨到了第二日清晨,蘇玦便準備起了出海所需的東西。

  這船隻的操作簡便,動力都是用靈石來驅使,他跟越千瀧隻是要把握方向和航道,大半日的操演下來他們也學得差不多了。

  天光一暗,蘇玦等人已經站在海岸邊。因為五年前的海嘯,入夜後的沙灘上杳無人跡。

  “越姑娘,蘇公子……”夏罄書肩上還背著熟睡的夏蟬息,他開口,還是祈求道:“蘇公子,或許我跟王上就隻有這一次機會了,請你再好好想想。”

  “你說的,我會放在心上。”

  艙門一關,空落落的船艙內就隻剩下越千瀧給蘇玦二人。蘇玦獨自走到一邊,正縮起身子研究著海圖。

  “你躲我這麽遠幹嗎?你這這麽討厭我?”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不好。”

  孤男寡女?越千瀧微微一笑,“你們凡人的規矩還真多。”

  “難道你不是凡人?”

  “我?你說我是不是凡人?”

  “你到底是誰?跟著我又想幹什麽?”

  越千瀧會意的一笑,“蘇玦,你還在懷疑我?”

  “姑娘的行事作為,不得不讓蘇某懷疑。”

  越千瀧貼著蘇玦坐下了,臉上也不氣不惱的,說:“因為我總覺得,我以前認識你,準確的說是在失憶之前。”

  蘇玦移了移目光,示意這人繼續說下去。

  “正像你們看到的,我一直被囚禁在女媧神境,除了闖入者和宜澤從沒接觸過外人,也沒涉足過凡間一步。但我不覺得自己生來就是在那裏的,女媧神境是神地,怎麽可能會有人在裏麵繁衍生息呢?毫無疑問,我是之後才進去的。既然是這樣,我又怎麽可能跟神境中的上古之力相融相合呢?更奇怪的是,一旦出了女媧神境,我那力量也消失不見了。”

  “你覺得跟著我會找到答案?”

  “能不能找到答案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氣息。反正我現在是毫無頭緒,也隻能誤打誤撞了。”

  “我不認識你,在女媧神境之前我們也從來沒見過,越姑娘要是想在我身上找線,索恐怕隻是浪費時間。”

  越千瀧拍了拍他的肩,“小玦,這麽急著撇清幹什麽?這天底下的事是說不準的。”

  “你叫我什麽?”

  “小玦啊,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叫格外舒服格外親切?”

  “不許這樣叫我。”

  “你這人,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生氣了?這稱呼有什麽不好?”

  蘇玦眸色一冷,連語氣也低了幾分:“我說了不許便是不許。”

  “好啊,那就叫你玦玦,或是蘇蘇,這兩個裏麵你選一個。”

  蘇玦雙目一瞪,已有了怒意。

  “怎麽,這也叫不得?”

  “你叫我蘇玦就好。”

  “這樣多生分。”越千瀧擺擺手,“你叫我千瀧,我叫你玦玦,這樣很公平。”

  “越姑娘,這樣於禮不合。”

  “好好好,我就是逗你玩兒的,這麽認真幹嘛?我困了,先睡覺了。”她說著打了個哈欠,起身走向了另一個角落。

  小玦,小玦……

  蘇玦閉起眼睛,已經有好久沒人這樣叫過自己了,自從那日之後再也沒有。

  好冷,這種寒冷好像一下浸透到了骨子裏,但這船艙裏密封性極好,溫度也很適宜,難道是海水倒灌進來了?蘇玦猛然睜開眼睛,竟發現自己不在船內。

  “越姑娘?”

  周圍沒有越千瀧的影子,他看著身邊蒼茫的荒原,隻好往前尋去。

  “越姑娘——”

  沒人,怎麽會這樣?

  他眼前都是片片殘垣,從碎片來看多是廟宇跟神像,難道這是祖洲?難道他們已經到了?

  前方出現了兩個人影,機敏的蘇玦趕緊找地方隱蔽起來。

  站在廢墟之前的是兩個青年,他們二人衣著華美精致,那高冠廣袖的樣子平添了幾分仙氣。一身玄袍的那個看起來比身邊的藍衣人要大幾歲,他額前有一道明晃晃的業火紋案,五官當真俊朗,而且眉目前有股說不出的威儀。至於那個著藍袍的青年是背對著蘇玦的,從這裏根本看不出他的容貌。

  玄衣人問道:“你當真想好了?”

  “當真。”

  “當真不悔嗎?”

  “不悔。”

  “你何必做到如此?”

  藍衣青年沉默了一會,負手回說:“伏羲神上在此戰中身亡,女媧神上雖然身為大聖,想來因伏羲之死也不會再袒護我族了。當下戰亂連連,如果沒有這兩個大陣,世間將永不安寧,妖、巫兩族會永遠爭鬥下去。就算是為了三界清寧,我也要一試。”

  “為了三界清寧?”這人不屑的冷笑道:“那三界四境跟我們有何關係?你明明知道,如果這兩大陣法成形,妖族將永遠駕臨萬物之上為萬物真神,巫族也再也不會有可趁之機,隻能委身於下界被我等驅使奴役了。”

  “既然已成萬物真神,就該將萬物同等視之,旦夕禍福都依律而定,這不是您年少時跟帝君說過的嗎?”

  “我……”

  “難道君上忘了?”

  “我怎麽敢忘?隻是連年征戰殺伐,心思不如從前了。”

  真神?帝君?君上?難道這兩個真是仙神?既然是仙神,為什麽還發現不了自己的氣息呢?而又是為什麽,自己在如此遙遠的距離,還能清楚聽到他們的對話?

  “河洛陣眼一開,你可就沒有回頭路了,你真能忍受那常年的孤寂嗎?陣眼之中除了守陣封神之外是沒有其他生靈的,你可曾想過,以後的幾個量劫要怎麽熬過來嗎?”

  “這些,我都明白。”

  “做為主君,我希望你去,但做為摯友,我萬萬也不想你走這一步。如果真是這樣,這跟歸墟之境的永囚刑罰有什麽分別?你是我妖族的功臣,不該受此折磨。”

  “君上,其實,我從未將您視為摯友。”

  聽到這裏,玄衣之人明顯一頓,“無欒?你說什麽?”

  “您是君,是我之主,我所有的一切都該遵從於您。我既然知道君上所想,便該竭力去達成,不該有一點私念,而君上也是一樣的,隻需將我視為臣子驅使即可。您跟帝君身上都肩負著整個妖族的大任,怎可因一點私情耽誤族人。”

  “你這話,還真是叫人寒心。”

  “寒心?”

  “你無欒上神倒是不怕歲月孤寂,可我呢?以後在不周山上,在太陽宮,還有誰可以跟我品茗飲酒、聽花觀月?你一個人走得輕鬆灑脫,倒是把這外界的麻煩事都留給我了。”

  “您跟帝君是一母同胞,往後便一同鎮守天地,何來寂寞之說?”

  “我跟我那兄長麽……”玄衣青年幽幽歎了口氣:“我跟他從小就不怎麽對盤,不過既然你已決定我也不好強留,我知道你是厭倦了這三界的征戰,厭倦了自己的滿手血汙。這樣避開了也好,至少能得心下安寧。不就是七十二個元會嗎?不到一千萬年而已,等混沌之門全然關閉時,我們再來把酒言歡吧。”

  “君上,我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忽然,玄衣青年臉上的笑意僵住了,遲遲才回道:“如果,在這時間我能守住這天地的話,大家終會有再見之期。”

  “君上……”

  “你放心,就算隻為了那天,我也定會守住的。”

  不到一千萬年?他們果然是妖族仙神。但自從人族大興之後,上古諸神就在三界絕跡了,他們到底是誰?而這兩人到底是誰?無欒上神……他從未聽大宗祭提到過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