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狂徒之刀(六)
作者:醉酬天      更新:2020-03-06 20:25      字數:2104
  噗嗤!

  奈德睜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的年輕人,心裏想這就是那把快刀嗎?溪水流淌一般的聲音漸漸然充斥了他的耳膜,那是血液從破裂的大動脈中奔湧而出的聲音,奈德突然間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血如泉湧”那殘酷的內涵。隻剩一半的餐刀穿透了他的喉嚨,刀身的斷麵帶著淋漓的鮮血刺破了他的後頸,而刀柄則被埃修按進了創口。

  我就這麽死了?我還沒正式坐上商會會長的寶座,還沒來得及鋪展我謀劃多年的宏圖,甚至還沒有向金銀之虎複仇……我就這麽死了?我就這麽死了?

  劇痛與死亡一同向他襲來,奈德的身軀轟然倒下,眼睛猶自瞪著。因為窒息,奈德的嘴巴撐到了極限,他呼哧呼哧地喘氣,空氣卻從喉間的傷口泄露出來,如同一條被人拎出水麵,摔在幹燥的6地上的鯖魚。他在地上慢慢地抽搐著,然後劇烈地掙紮了一下,最後那一點生機在這段回光返照中也消逝殆盡。

  埃修緩緩收回手,身子依舊緊繃,他並不是一個舍身成仁的殺手,目標的死亡不是終點,相反,那隻是意味著另一場絕境求生的血戰的開端。在他的身後,教官貝克已經直起了身子,從腰間抽出一支修長的箭矢,痛苦的表情雖然還殘存在他臉上,但是他一絲不苟地張弓搭箭,眼神已然銳利得如同鷹隼;而凱伊已經抄起了另一把厚重的木椅,一步一步朝埃修逼近;這一刻埃修突然有一種錯覺,仿佛他仍舊站在年祭時的雅諾斯角鬥場上,置身於一眾帝國頂尖武士的包圍中,隻不過這次,是他孤零零地麵對薩裏昂有名的武者,再沒有一個嬉笑怒罵的老酒鬼陪伴在他左右。

  可他依然無所畏懼!

  基亞鬆開了自己緊攥的手,現掌心間盡是淋漓的汗。他輕聲地貼到特蕾莎耳邊說:“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後,替我跟父親跟哥哥說聲對不起。姐姐,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特蕾莎了然地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你也是,去吧。”

  基亞深吸一口氣,暴喝一聲:“大膽刺客,膽敢在王城內行刺!”然後他赤手空拳地朝著埃修虎撲過去!

  埃修怔住了,基亞的舉動出乎他的意料,以至於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基亞從背後擒抱住了。不過埃修的身體本能遠比他的意識要快,他的反製來得又凶又狠。基亞還沒來得及提醒埃修,就感覺對方的身子如同泥鰍一樣從自己的兩臂中滑了出去,而後一隻有力的臂膀環上了自己的脖子,將他狠狠地朝前帶去,下一秒,基亞就被埃修扣在身前。不需要基亞提醒,埃修很自然而然地就知道該如何表演:“讓開,否則我殺了他!”

  但丁的墨鏡不自覺地沿著鼻梁滑下,眉頭高高地皺了起來。

  貝克已經拉開了天穹之弓,他的手指動了動,終究沒敢鬆弦。先前電光石火的交手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絕非是易與之輩,沒有完全拉滿的天穹之弓射出的箭矢恐怕無法威脅到他,但若是真的將天穹之弓撐成一輪滿月,他是可以在埃修藏回基亞身後之前一箭射穿他的頭顱,可同時射穿的還有埃修身後那些貴族!

  “基亞!”莫裏斯緊張得聲音都尖利起來,他一把跳了起來,“放開他!”

  “放箭!你為什麽還不放箭!”埃爾德雷德侯爵的聲音同樣尖利,他已經出離憤怒了,恨不能一把推開教官貝克,自己搶過天穹之弓將埃修射殺。隻是埃爾德雷德侯爵的武技實在是稀鬆平常,而且亞特還死死地拉住了他,不讓他撲上去。那個年輕人是為數不多的在奈德橫死當場時還保持著冷靜的人之一,他定定地注視著埃修,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凱伊停下了腳步,猶疑地看著布倫努斯公爵,後者臉上已經聚起了如同烏雲般陰沉的殺意:“沒想到,真的會有宵小在我眼皮底下鬧事……”他漠然地看向凱伊,“別愣著,把他當場格殺。反正已經死了個裁判所副所長,再死一個子爵又有什麽關係呢?”

  “父親!”莫裏斯震驚地看向父親,沒等他出口苦勸,艾爾夫萬公爵已經豁然起身,憤怒地指著布倫努斯公爵,“文森特!基亞終究是我兒子!”

  “是你自己的兒子不識好歹,在大圖書館呆了三年,還是蠢到看不出實力差距有如雲泥嗎?”布倫努斯公爵冷冷地說。基亞心裏一跳,知道自己臨時起意的人質計劃最明顯的疑點已經被察覺,這樣下去自己跟埃修恐怕都難以脫身。這時特蕾莎也從坐位上站起,手裏扣了一把黑鍵,她接下來做了一個極其大逆不道的舉動:她將黑鍵對準了布倫努斯公爵!所有人的都震驚了,場間第二名一流武者終於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卻讓本就劍拔弩張的局勢更加尖銳!

  “基亞就算再如何不識好歹,也還是艾爾夫萬家族的成員,他的生死不勞公爵大人掛心。”特蕾莎一字一句地說,絲毫不在意火之名將更加難看的臉色。布倫努斯公爵深吸一口氣,他就算再如何橫行無忌,在麵對另一位跟他平起平坐的公爵和一名一流武者的同時難也不得不選擇忍讓。“好,很好,非常好!”他緊咬著牙,死死地盯著埃修,“滾吧,但是我記住你的臉了,今晚之後,隻要你膽敢出現踏進薩裏昂任何一寸的土地,迎接你的,隻會是雄獅的怒火!”

  埃修平靜地看了一眼布倫努斯公爵,不為所動。老酒鬼很久以前就跟他講過,言語上的威脅是最無力的,反而會將自己束手無策的窘境暴露給對手——能動手早動手了,還磨什麽嘴皮子?他押著假意掙紮的基亞,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所過之處,貴族們便仿佛是一群驚弓之鳥,自地讓開了一條道路,同時對這個狂妄的刺客投以驚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