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雅諾斯的巴蘭杜克(二)
作者:醉酬天      更新:2020-03-06 20:25      字數:4438
  雅諾斯的角鬥場是帝國最為雄偉的奇觀,這座占地足有兩萬平方米的建築牆體呈橢圓構,四個巨石像分別連接著了它的長短軸。他們是帝國開國帝王奧薩陛下,以及他手下最為得力的三位戰將,帝國最早的三位執政官。石像高達五十米,麵容冷冽。奧薩陛下立南望北,身後是永遠在咆哮著的絕望之海。當初奧薩在征服雅諾斯之前,最先征服的就是那片險惡的海洋。奧薩雙手按在巴克斯華麗劍上,不怒自威。劍身上以編年體配以浮雕記錄著開國皇帝的赫赫功勳。站在石像腳下向上仰望,便會感到不可一世的威嚴如同瀑布般飛流直下,衝刷震撼著你的心靈。

  這就是奧薩·索倫,被阿爾弗雷德公爵盛讚為“奧薩之後無名帥”的古巴克斯大將,僅僅是一尊石像,也足以從中窺見這位名將睥睨潘德群雄的風采。

  馬略·索倫向著自己的曾爺爺鞠躬,這位年富力強的帝國皇帝是奧薩的直係後代,在帝國大選之際擊敗德謨斯希.奧古斯塔,將皇權重新納入索倫家族手中。在帝國皇帝的身後,三位執政官也恭謹地彎腰。

  “帝國不朽。”馬略說。在他身後,三萬帝國男兒熱血沸騰的咆哮聲正形成一股狂潮席卷而來:“帝國不朽!帝國不朽!帝國不朽!”

  皇太子基爾·索倫臉上泛著不健康的紅暈,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身體微微晃了晃,被伊莉斯及時扶住了:“哥哥,身體沒事吧?”

  “還行,看到我國男兒如此激昂,也情不自禁激動起來。”這位從小便飽受拜蛇教詛咒的皇太子衝自己的妹妹勉強笑笑,再度站直了身體。“走吧,年祭開始了。歐魯巴!”這句話卻是對著基爾身後一位背負長劍,近乎****的魁梧男人說的,“拿下競技大會的冠軍吧!”

  “遵命!太子殿下!”帝國第一勇士眼神灼熱地望向那座在潘德大陸上矗立百年的建築,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野獸一般獰笑起來。

  “進城!”馬略下令。三位執政官紛紛上馬準備讓自己的部隊駐紮。“斯科萊魯,”馬略突然對暗影軍團的千夫長說,“暗影軍團所屬,最後進城。”

  斯科萊魯眼中迸出了幾星火花,可凱洛斯執政官不動聲色地撞了他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請允許我與我的士兵們共同進城。”

  “那你就待在最後。”馬略冷淡地說,他轉向一位壯年男子,眼神溫暖。“格雷夫爵士,請與我共同進城。”

  “咚咚咚……”密集的鼓點在鼎沸的人聲中依然清晰可聞。馬略皇帝在自己的禦座上端坐如山,將整個角鬥場淨收眼底。他的心底突然湧上了一股陌生的,對於權傾一國的皇帝來說無比可笑的情緒——得償所願。是的,馬略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曆年的年祭的選址都是由創世女神教團內部決定,美名其曰女神的旨意——放他阿爾弗雷德的屁!,馬略想起雅諾斯十年不曾舉行年祭就恨得牙癢癢,女神的旨意?不過是寫著三位執政官名字的狗窩罷了。虧那幫神棍的福,伊索斯與塞茲這些年的經濟將雅諾斯壓過了不知道多少個頭。凱洛斯的暗影軍團已經擴編了三回。至於坐擁天府之國伊索斯的賈斯特斯,手下更是養著三個方陣的聖墓槍兵!(一個方陣,15X15)

  克製,克製,馬略發現自己的手不自覺地捏得發白,連忙告誡自己製怒。重新把注意力投回角鬥場中。隻不過作為競技大會的開胃菜,鬥獸戲已經不能提起馬略的興致了。年輕的貴族們或許會因為猛獸之間的搏殺而血脈賁張不可自己,但是在那些經曆過沙場的百戰老兵眼中,那些吃了興奮藥而無比狂躁的野獸互鬥時發出的咆哮凶狠有餘中氣不足,隻會讓他們昏昏欲睡。競技大會前唯一能讓他們有所期待的,隻有接下來的****鬥。角鬥士們瀕臨死境時所煥發的鬥誌與血性最能喚起男人的共鳴。當然,這也是無數角鬥士所期待的時候。劍鬥士歐魯巴還是一名籍籍無名的帝國死囚時,在角鬥場中做出了了十分鍾內連續格殺三十七頭猛獸的壯舉,從而一舉成名,破格參加了劍鬥祭並輕取冠軍,成為皇太子殿下的親衛隊隊長。而據傳,****鬥的最後,歐魯巴大人會親自下場挑選戰士!這無疑是擺脫死囚身份的大好時機。角鬥場的地下室內,滿溢著男人們躁動不安的荷爾蒙味道。

  埃修很喜歡這種味道,他全身隻穿著一條破爛的皮褲,跟一群差不多打扮的死囚擠在一起等候著****鬥的開始。他從來沒有在角鬥場上格鬥,但是老酒鬼十年來的隨性卻殘酷的訓練卻將他錘煉成了一個合格的戰士——甚至還要出色許多。他曾經在夜深無人時被老酒鬼扔進關押著餓狼的獸欄,而後在第二天殺氣騰騰地走出來,全身被已經幹涸的狼血覆蓋,一如古籍中所描繪的萬人屠。在老酒鬼的調教下,埃修的好勇鬥狠已經浸入了骨子裏,他的眼睛跟吟遊詩人那般安靜憂鬱,仿佛伊索斯城中涓涓的溪流,但是水麵下卻有赫赫風雷。

  “看不出來,埃修哥你倒是不怯場。”有人友好地捅了下埃修,埃修有些費力地在人堆中轉頭,認出了那張有些稚嫩的臉:“傑諾?”

  “是我。”比埃修還要小幾歲的傑諾衝他一笑,露出一口發黃的牙齒。這個少年的家族年原先也是帝國的貴胄,卻因為得罪了提圖斯將軍,家族遭殃。他那有姿色的母親與姐姐都被提圖斯擄去,其他人都被盡數投入角鬥場。隻不過他倒是很樂觀,才來沒幾天就跟埃修混熟了。“聽到了嗎?”他低聲說,“地麵上的歡呼聲,你聽你聽。鬥獸快要結束了。要到我們上場了!”傑諾的眼睛狂熱地閃動著:“我一定要活著看到歐魯巴大人!”

  “好,加油。”埃修說。若不是活動受限,他說不定會伸手出去拍拍傑諾的肩膀。就在這時他們所站立的平台一陣劇烈的搖晃,緩緩地升了起來。帶著血腥氣的熱風從頂上灌下來,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得粗重起來。

  但是還未等他們見到雅諾斯的陽光,一些細長的影子突然就撲了進來。一個死囚下意識地探手去抓,突然慘叫起來。那竟然是一條條色彩斑斕的毒蛇!那個倒黴鬼手臂上足足攀附了三四條,死亡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死囚哆嗦著嘴,眼看著隻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了。

  見鬼!埃修暗罵一聲,他聽老酒鬼說過新帝國跟拜蛇教的水火不容,那個崇拜毒蛇的古老教派會在祭壇中豢養著不計其數的毒蛇,但是沒想到帝國在摧毀了拜蛇教據點後居然沒有選擇一把火了事,而是將它們作為****鬥的開胃菜!平台還在吱吱呀呀地抬升著,但是埃修身邊的死囚們卻已經一個個倒了下去,所幸這些毒蛇咬住人後就不再鬆口,不然還未等他們上到地麵就已經死絕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埃修迅速地拍掉幾條朝他彈過來的毒蛇,而後他一躍而起,生生地將頭頂的木欄掀了開來!趁著這個機會埃修踩著人群的頭頂爬了出去,成功站上了地麵。

  當他站穩腳尖的那一瞬,原本人聲鼎沸的看台突然出現了為時三秒的寂靜。觀眾們顯然是在期待著死囚們慘叫著逃離毒蛇肆虐的平台,而不是一個人突然從七號出口串出地麵。他是怎麽離開被鐵木柵欄所包圍的平台的?不過很可惜這個年輕人似乎是不知道弩射出頭鳥的道理,他一個人冒冒失失地爬上來,怕不是要首當其衝,被競技場中的獸群給撕成碎片了。

  “這個賭局算誰贏……”凱洛斯跟賈斯特斯麵麵相覷,他們倆各自以一隊私兵做賭注,凱洛斯押了八號出來的死囚最多,而賈斯特斯押了七號。但是這種情況該算誰贏?但就在賈斯特斯還在絞盡腦汁想著怎麽忽悠到到一隊暗影方陣時,觀眾突然爆發出一陣驚歎聲:又有人從八號窗口跳了出來!

  “你小子已經上來啦。”老酒鬼伸了個懶腰,“記住,想要逃出去,就活到最後啊。”他衝著埃修擠擠眼,卻發現後者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咋了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老酒鬼嘟囔著,話音剛落,還保持著伸懶腰造型的老酒鬼就被一頭雄獅給按翻在地。

  看台上頓時發出陣陣噓聲,歐魯巴屬下的劍鬥士噓得最為起勁:怎麽還有如此散漫的死囚?隻不過埃修卻是看得分明,在雄獅撲上的一瞬,老酒鬼的手就狠狠地插入了它的胸膛,掏出了它的心髒。別看老酒鬼被摁翻在地,但是他身上的雄獅卻是已經氣絕身亡。而後讓埃修啞然失笑的是老酒鬼居然就這麽呼呼大睡了起來。埃修甚至還能聽到他不加掩飾的鼾聲。

  這身本領不去投軍混個軍團長,在角鬥場陪讀十年算什麽啊……埃修腹誹著。眼看著野獸已經朝他包圍過來,埃修環顧一圈,發現各式木製的練習兵器都散亂堆在出口邊任人取用。一般來說死囚都會取一樣順手的使用。可埃修是何許人也?他早已被老酒鬼訓練成了一個沒有死角的戰士,趁著野獸離他還有一段距離,埃修索性在兵器堆離好好地挑選起來。挎弓箭,掛投矛,再把長劍別在褲襠上,手持長棍,頓時一個堪稱武裝到牙齒的死囚出現在觀眾的視線中。

  搞什麽?莫說是幾位久經陣仗的將軍了,稍微有點競技場格鬥經驗的人都知道,這幅打扮一點威懾力都沒有。一個人的戰鬥力可不會跟他身上的裝備數量成正比。要知道人力有時而窮,一個士兵能精通一類武器已屬不易,更遑論遠近皆能呢?因此埃修這幅做派隻會讓人懷疑這小子是憑什麽在角鬥場活下來的。

  但是埃修不可能感受到觀眾席上異樣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幹燥的,滿是獸腥味的空氣,眼神漸冷,血卻在沸騰。

  “殺!”他低喝一聲,在箭筒中抓了一把箭,半跪在地上避開了一頭獵豹的突襲,順勢一腳蹬在它柔軟的小腹上,與此同時張弓搭箭的動作已經完成,他一箭射穿了一頭野狼的眼珠!隨後他的兩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交換了崗位,右手持弓變成左手持弓。他在側翻中張弓,一箭盯入獵豹的咽喉!

  看台上,將軍們的神情頓時凝重起來。布魯圖捅了一下提圖斯,兩位帝國中最有與諾多精靈作戰經驗的貴族交換了一下眼光,都發現對方眼中隱藏得極深的恐懼。

  諾多射藝·左右開弓。在人類與諾多精靈曠日持久的拉鋸戰中,那些天生的弓箭手們憑借著左右開弓不知射殺了多少人類的精銳們。哪怕是一支不足百人的諾多巡邏小隊,都能夠瞬間傾瀉一波覆蓋麵極廣的箭雨!提圖斯曾以自己麾下的精銳火弩狙擊手引以為傲,然而這驕傲在距離諾多巡邏隊還有二百步的時候就被暴雨般的箭矢所撕碎。看著場下死囚那再熟悉不過的張弓動作,提圖斯將軍的手不自覺地扶上了劍柄。

  野獸已經圍了上來,沒有留給埃修再從箭袋中抽箭的餘地,在他把手頭的箭都射出去以後,他索性丟掉了箭袋,用弓弦套住了一頭鬣狗,欲將其絞死。隻可惜角鬥場提供的武器質量著實不敢恭維,埃修用力過猛,弓把“喀拉”一聲便斷成兩截。逃出生天的鬣狗乘勢轉首一口咬向埃修的脖子。然而這卻讓它一頭鑽進了埃修的雙臂中,沉雄的力量瞬間迸發,鬣狗還沒來得及嗚咽就被勒碎了脊梁。埃修甚至沒有放過它的屍體,他抓住鬣狗的尾巴,風車一樣甩動著,逼退了野獸。但這絕不是尋求自保的表現,在角鬥場中,不會存在“自保”一說。被丟入角鬥場中的生物從來都隻有兩種選擇:殺戮,或者被殺!

  埃修不想被殺,所以他選擇殺戮!而且更高效的殺戮!在迅速地換了口氣後,他雙手如飛地擲出投矛。那些用削尖的木棍草草製作的投矛在他手中被賦予了可怖的穿透力,他準確地將這些木棍盯入了野獸們的前肢!埃修大踏步地衝到了一頭正痛苦咆哮的野狼麵前,一劍刺入它的喉尖,結束了它的生命。他的動作流暢而嫻熟,無數戰場詩人所盛讚的暴力美學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馬略皇帝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個在獸群中勢不可擋的年輕人,讚賞地點點頭:“讓冰熊試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