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夢到，她的孩子丟了，她怎麽都找不到他們，她的小君，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

  她的孩子！

  寧穎珊猛地驚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屬於醫院的純白，鼻尖湧入消毒水的氣味，她想坐起身，卻感覺自己下半身和肚子都一片麻木。

  她艱難抬頭地想看看自己的肚子，卻發現自己的小腹處此刻一片平坦，往日阻礙自己視線的大肚子此時已然消失。

  昏迷前的事情逐漸回籠，她慌忙喊起來“有人嗎？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去哪了！”

  “產婦醒了！”立馬有名一直在旁邊待命的護士跑過來，寧穎珊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惶然道“護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在嗎？”

  護士是個溫和的女人，耐心地回答道“您放心吧夫人，您的小公主平安出生了，現在正在做檢查，很快就會送過來和您碰麵了。”

  “那就好，那就好……還有呢！還有我另一個孩子！我的小君！他怎麽樣了！”寧穎珊剛鬆一口氣，又想起了被龐長澤帶走的寧小君。雖說龐長澤說會放了他，可寧穎珊經此一遭後並不敢輕易的相信這個男人。

  “小君沒事，他現在在家，我讓我的心腹去保護他了，他現在很安全。”一道沙啞的男聲在病房響起，寧穎珊抬起頭，對上神情恍惚又複雜的厲靳言，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明明隻是一天沒見，卻恍若隔世。

  “你來了。”寧穎珊的神情也很複雜，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最終顯然還是趕來救了自己。理智告訴她他並沒有做錯什麽，可是心裏卻始終有根尖刺紮著，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所遭受的痛苦。

  護士小姐給她做完檢查後就退出去了，給他們倆留下了一個獨處的空間。

  兩人卻是相對無言。

  好半天，厲靳言才艱難地找了個話題“怎麽樣……身上還痛嗎？”

  寧穎珊搖搖頭“醫生應該是給我打了麻藥，我現在基本沒什麽感覺。”

  說完這句話，兩人又都不說話了，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沉默。

  寧穎珊是不知道說什麽，要問他為什麽一直沒來救自己嗎？還是歇斯底裏地怒罵？甚至是哭著撲進他懷裏訴說委屈？

  這三者她之前也許能做到，可是經曆了那幾乎絕望的一夜，她卻是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厲靳言……則不必說了。

  在失而複得的喜悅後，他麵對寧穎珊隻有滿滿的愧疚。他想道歉，卻感覺語言是那麽的蒼白無力。

  又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詭異的氣氛，寧穎珊主動打破沉默道“是龐長澤把我帶走的。”

  “……我猜到了。”厲靳言看著她，眼中有愧疚，也有悔恨。

  “家裏有個傭人被他收買了，告訴我他帶走了小君，還給我看了照片。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但是我不敢賭，於是我就跟著他走了，然後……”

  說到這裏，寧穎珊卡頓了一下，隨即又沒有絲毫異樣地說了下去，麵色平靜“他拿小君做人質，要我在做他的女人或是打掉肚子裏的孩子裏選一個，我兩個都不想選，就和他一直周旋。後來他沒有耐心了，就……”

  “珊珊！”厲靳言打斷他，握住她的手，麵色痛苦“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

  寧穎珊看著他，忽然露出個笑容，隻是那笑容仿佛不達眼底“靳言，你不是就想知道這些嗎？你不是之前一直讓我把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你，現在我要說了，為什麽你又不願意了？”

  “不用了，珊珊，我全部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

  不知不覺間，厲靳言一向堅毅的雙眸竟有些泛紅，他看著寧穎珊，再一次明白他給寧穎珊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她是在把血淋淋的傷口再挖出來給他看。

  固然看見傷口的他會痛苦，可是親手將傷口扒開的寧穎珊一定更疼。

  寧穎珊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聲音輕飄飄地，讓人想到一吹就破的氣泡“他壓上來，我一直掙紮，好不容易掙脫了，結果我卻摔倒了。好多血啊，我當時趴在地上，像一條無助的狗。我求人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我好痛，好害怕，可是沒有人，一直都沒有人。”

  “厲靳言，我和他什麽都沒有發生，你相信嗎？”

  厲靳言想抱住她，可是顧忌她的傷口，卻隻能虛虛地環住。他緊緊閉上眼睛，聲音幾乎在顫抖“我相信你，珊珊，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寧穎珊沒有反抗，也沒有回應。她看著醫院的白牆，眼神卻沒有焦點“我那時候好希望你來啊，可是你一直都沒有來。那時候，你在哪兒呢？”

  “你之前，為什麽就不能相信我呢？”

  厲靳言無言以對，隻能越發攥緊自己的十指，形成一個牢籠，禁錮住懷裏的女人，仿佛鬆開手，懷裏這個人就會離他而去。

  “對不起，珊珊，對不起……”

  寧穎珊任由他抱著，不斷悔恨地向自己道歉，卻是一言不發。不知過了多久，才道“我累了，我想見我的女兒。”

  “我去把她抱過來。”盡管心中萬般不舍，厲靳言仍然輕輕地將寧穎珊放開，扶她慢慢地靠在了病床上，像是對待一件珍貴而易碎的珍寶。

  厲靳言很快將剛做完檢查的小公主帶回來了，同樣進來的還有喜氣洋洋的厲母。病房裏的古怪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隻是他們倆都清楚，籠罩在他們心頭的陰霾還沒有散去。

  “靳言，你看看這小丫頭長得多像你，嘴唇和鼻子有點像穎珊，簡直跟你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厲母抱著剛出生的小公主樂得合不攏嘴，小公主這會兒睡著了。她是早產兒，生來就要比別的孩子更加瘦小一些，可在在場的眾人看來，她顯然是世上最可愛的小天使。

  寧穎珊看著那個剛剛降生，紅紅皺皺的小寶寶，終於再次露出了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