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3章 你們根本沒有婚事
作者:楊十六      更新:2020-06-16 10:44      字數:3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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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大殿外看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歌布國的大卦師巴爭,也就隻有巴爭站在這裏才不會被殿外的侍衛驅逐。

  隻是此刻的巴爭內心十分矛盾,當初他遇到那位高人,得人點化習得神卜之術,可是高人說了,他是要用這一手神卜輔佐明君,興旺天下的。他是歌布人,他的君自然是歌布國君,可是跟了國君這幾年,他愈發的覺得淳於傲這人跟一個“明”字是一點兒邊都挨不上。

  如果這樣的君能叫明君,那天底下怕是就沒有昏君。

  可是他有什麽辦法呢?天下隻有歌布以卦為尊,且他生來就是歌布人,他總不能拋棄自己的國家跑到別的地方去。且不說人家願不願意要他,單從自己的根源上來論,也是論不過去的。所以這些年他沒少給淳於傲卜些改邪歸正的卦,可淳於傲這個人他有自己的主見,雖說歌布以卦師為尊,但這位國君卻也不是完完全全都聽卦師的話。

  比如說不殺淳於諾這件事,他聽了,但是不與東秦為敵這件事,他卻不聽。即使是朝臣們都提出了意見,他依然不聽,還當場殺了大臣,這是為君大忌。

  淳於傲太向往東秦了,那種向往是控製不住的,是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甚至是一個眼神都能透露出來的情緒。因為歌布貧瘠,因為歌布山多,因為歌布氣候不好,也因為歌布沒有生長在中原大地,所以沒有幾千年的文明傳承。

  歌布人種地都種不過中原的東秦,良田太少,以至於幾乎每天的糧產都不夠自給自足,還需要大量的跟東秦去采買。而唯一能夠把糧食賣到歌布來的東秦商戶,就是上都城的紅家。

  這是東秦壓製的結果,也因為紅家是唯一允許賣糧給歌布的商戶,所以糧價被抬得極高,歌布需要用極大的代價去換取紅家的糧食,如此才不至於讓百姓餓死。

  可即便是如此,每年依然會有餓死的人,因為高價買回來的糧再賣出去依然是高價,雖然朝廷會認一部份虧,也不至於全認。再加上因為東秦的糧好吃,米粒比歌布的米粒要飽滿,煮出來之後味道更香,口感更糯,所以許多歌布的有錢人家都不願再吃歌布的糧,而是大量的采買東秦糧。有了東秦糧之後,他們自己家裏的糧就會倒賣出去,所以歌布百姓吃上的,其實多半是富人家裏倒賣出來的。又因為米商手裏沒米,所以富人倒賣的就會貴一些。

  吃糧問題是歌布的頭等大事,除此之外,還有金銀的開采,也是頭等大事。

  歌布國境內隻有一座金礦兩座銀礦,且經過常年累月的開采,已經被采得差不多了。如今歌布的金銀越來越少,玉石更是幾乎沒有,所有歌布人手中的玉,都是從東秦那邊買來的。

  好在歌布盛產寶石,而東秦少產寶石,所以歌布經常會用寶石去換金銀。

  可這些也不是長久之計,再加上歌布人不會養蟬,蟬在這種地方也是養不活,就算勉強養活,也不會吐絲的。所以歌布人穿不上絲綢,甚至連錦鍛也織不出來,還是要跟東秦買。

  所以淳於傲覬覦東秦,已經覬覦到了一種變態的程度,他甚至做夢都能夢到自己帶著大軍入主中原,從此東秦國土就改名為歌布,歸他所有。

  其實也是著了急,眼瞅著別人家好自己家差,擱誰誰心裏也不好受。

  所以淳於傲聯手郭問天,這麽多年一直默默地給郭問天以支持,他嚐試過無數瓜分東秦的可能,包括與郭葉兩家聯手,扶一位傀儡皇子上位,從而控製東秦朝廷。也包括幹脆借兵給郭問天,冒充郭家軍,讓郭問天逼宮。

  可惜,都失敗了。但是還不死心,又要讓林寒生給銅城和蘭城的知府下蠱,試圖用這樣的方法控製兩座城池。他當時就告訴過淳於傲這不是一個好法子,雖然最初能見到成效,可很快就會被人把這個幻局打破,隨之而來的,是對方如猛獸過境般的憤怒。

  無奈,淳於傲不聽他的,局勢一天一天演變,終於變成了這般模樣。

  巴爭立在殿外,看著有太監進去把那三具屍體拖了出來,大殿下留下一道道血痕,所有朝臣都不敢再言語,一股子恐怖的氣氛籠罩在大殿四周,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搖搖頭,轉身,一步一步走了開。

  該勸的也勸了,該說的也說了,該卜的也卜了,隻是國君不聽,他也沒有辦法。他雖是大卦師,但有些事情也隻能是點到為止,再多說,隻怕他的命也保不住。

  雖然卦師是歌布的信仰,但首先必須得是保證國君至高無上,一旦有卦師想要淩駕於國君之上,那麽等待他的隻有被清除。

  他巴爭是卦師沒錯,但誰說卦師就不怕死的?

  他走路間,手指微動,掐指一卦又算了開來。

  歌布君,食惡果,困龍出,天下變。

  這是一個死卦,他已經不隻一次衍出這個死卦了,無論用任何卦式,隻要是卜歌布,得出的都是一模一樣的卦相。

  他琢磨著那所謂困龍,說的興許就是死牢裏的那一位,至於天下變,這就有些卜不清了。

  這天下變之卜,卦出來的竟是歌布皇族將要易主,不再是淳於家掌權。

  可如果不再是淳於家,那又會是誰家呢?會有暴亂嗎?還是會有起義?

  正思索著,忽然腳步停了下來,一抬頭,正對上一名女子站在他的麵前。

  他還不到十歲,個子都沒長高,看這女子需要抬頭去看。

  “聖運公主。”巴爭含首,“國君陛下還未散早朝,公主若有事,就得再等等。”

  來人正是聖運公主淳於萱,聽得巴爭這樣說了,淳於萱沒有一點失望,反而很高興。她微彎了臉,伸手就要去拉巴爭,卻被巴爭給躲了。淳於萱有些不高興:“不過就是個小孩子,本公主拉你一下是給你麵子,別一天到晚總擺著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你過來,我不是來找我父王的,我就是來找你的。巴爭,我來找你為我算上一卦。”

  巴爭聽得皺眉,“請公主怨罪,巴爭隻卜國運君勢,恕無法為您私卦。”

  “這怎麽能算私卦?”淳於萱不樂意了,“巴爭你該清楚,我可是我父王唯一的親生女兒,所以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歌布的事,我不管出了什麽事,對他都是有大影響的。所以你說,這能算私卦嗎?再者,我隻是要你給卜一卜我與琴揚公子之間的婚事,我是歌布大公主,這場婚也是關乎歌布國運的。”

  巴爭輕輕笑了下,“公主與琴揚公子哪來的婚事?公主多慮了。”

  淳於萱當時就不愛聽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父王今天早上親口答應我的,同意了我與琴揚的婚事,這還能做得假?巴爭,你是不是收了什麽人的好處,所以不替著我說話?”她琢磨了一會兒,再問,“巴爭,最近是不是去過貴太妃那裏?”

  巴爭點頭,“去過,昨日還與國君陛下一同去的,貴太妃身體康健。”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她是不是與你說了些什麽?所以你不向著我說話?”

  “巴爭聽不懂公主的話。”他側了側身,“公主若是想見國君,便在這裏等吧,我還有事,先行一步。另外,提醒公主今日不要觸怒國君,剛剛殿上有兩位大臣被陛下處置了,這會兒應該還在生著氣,您別往上撞。”

  他說完話,抬步就走,淳於萱想攔,卻被身邊侍女提醒了一句:“公主不可,他是大卦師,就是國君陛下在他麵前也要禮讓的,您攔不得他。”

  淳於萱氣得直跺腳,“仗著自己是大卦師,便可以信口胡言,說我與琴揚沒有婚事。哼,等著吧,若有一天有新卦師取代了他,本公主絕不會把他輕饒了。”

  她說完轉頭就走,本就不是來見父王的,多留無益。

  卻不知,先走一步的巴爭轉了一圈,竟是走向了那琴揚宮。到了宮門口時,宮人們都驚訝了一下,然後趕緊給他磕頭行禮。

  大卦師是不值得了國君之外最至高無上的存在,國民見了他是要行跪禮的。

  巴爭看了一眼跪著的宮人,開口問道:“琴揚公子可在裏麵?我想見他。”

  宮人們趕緊點頭,“琴揚公子就在裏麵,大卦師您請,皇宮之中沒有您的禁地。”

  巴爭點點頭,抬步邁進宮門。遠遠就聽到有撫琴的聲音,會讓人心寧神靜。

  可也不知為何,明明是寧人心神的琴音,此刻聽在他耳朵時,卻聽出一種危機感來。這種危機感不是針對於他自身,而是針對於他腳下踏著的這一片歌布土地。

  人行至屋前,抬手扣門,輕輕問了句:“我是巴爭,可以進來嗎?”

  琴聲止,有聲音回應:“大卦師,請進。”

  巴爭推門進來,看到的,是琴揚公子那張熟悉的臉。

  他又想起聖運公主的話,國君已經答應了婚事,按說這事兒就能成了,卻為何他的卦相之中,聖運公主與琴揚公子根本就無婚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