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來猜猜，你不會愚蠢到拿人命來威脅我吧！”威斯主教抑揚頓挫，像是在念詩一般，“予以背棄者痛與血，可向來都是我這一類人最常幹的事情，還是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將你和在場所有人一起抹殺？”

  “是的，你不敢！”索倫擠出了一絲笑容，毫不給麵子的說道，“威斯，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你不在乎貴族的地位，甚至不在乎自身的性命，你是真正的殉道者，是比那些聖母更危險的存在。”

  索倫慢慢加重了對醉夢蝶的壓迫，聽著場上此起彼伏的輕呼，威斯的表情有些許的扭曲。

  索倫不緊不慢的說道：

  “沒用的，威斯，他們就是我反抗你的利器，我太了解你，你那淺薄的話術對我沒用。你是真正的聖者，主說信徒的生與死理應由神判斷，自殺者難登我主神國。

  如果這時一位因為戰爭失去了家人、再無活下去的期望的婦孺信徒出現在眾人麵前，打算持刀自盡，普通人可能會流幾滴鱷魚的眼淚，那聖母婊則會諷刺戰爭的不公、抨擊殺戮的不義並希望有人能來終結這個可憐人的生命，讓她陪伴自己的親人上天堂。

  而世人所推崇的聖母則會苦心相勸信徒不要選擇自盡，哪怕婦孺再怎麽懇求，也會出於對生命的憐惜而拒絕殺生，甚至於在該婦孺絕望自盡之後，陷入自我懷疑的怪圈。”

  索倫的眼眸中似乎有火光在閃爍，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可是威斯，你不一樣，你會選擇成全婦孺的死誌，將她擊殺，讓她能毫無後顧之憂的追隨家人而去，而你則背負起殺人的罪孽和悲痛，在這沉痛的世間繼續去追求你所渴望的正義。你是真正的殉道者，這是你的榮耀，但也是你的悲哀。因為你決不允許任何一個本能活下來的人，因為你的選擇而死去，哪怕被犧牲的人會是你自己。”

  威斯主教微微抬眉，有時候作為長輩，在對人性的理解上可未必能有後輩看的清晰，至少索倫看清了他自己，威斯主教如今卻感覺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重新認識了索倫。

  “生命的重量不會因為一個人實力和地位的變化而改變，如若將權力、力量、金錢以及血統的高貴作為衡量一個人重要性的標準，那洛克爾德的普通民眾傾其一生都無法比得上你的一根腳趾。”威斯從構裝鎧甲裏走了出來，眼中的殺意幾乎化為實質，讓索倫呼吸有些困難：

  “可在我眼裏，無論是貴族、平民、亦或是索倫你，都不過是用一根手指就能碾壓的螻蟻，在更偉大的力量麵前，身份地位金錢權利一切都無所謂，皆是平等的個體，同理，哪怕我是半神，在更偉大的存在麵前，也並不比你們更高貴多少。

  普羅大眾能做出犧牲，半神同樣也能，他們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脅時低頭，我也能為了保全他們性命而低頭，哪怕這並非為我所願，但是索倫，你贏了。”

  索倫微微低頭，一時間竟然有些索然無味。

  一個能夠改變國家命運的科學家的生命，和一個在地裏耕種的普通農夫的生命能等同嗎？如果有一把刀必然砍死二者中的一人，你會如何做？

  在很多人心中會自然地做出選擇，可威斯主教會告訴他，不，隻要二者中有一人但凡有活下去的欲望，他都會傾盡全力讓二者能解脫，哪怕這把刀會將他砍死。

  索倫的同理心其實不是很能理解威斯這樣的存在，但不得不說，這樣的人，作為他的教父，值得敬佩，隻可惜有時候，威斯所崇尚的東西，恰恰會化作抵禦他攻擊的最牢不可破的盾牌。

  用這樣的方法逼迫威斯妥協，無疑很合適，但也很讓人不爽。

  他甚至很清楚，會出現這樣的局麵，早就在威斯的預料之中。

  威斯不知道索倫作為洛克爾德家的繼承人，沒有第一時間被擊殺則後患無窮嗎？

  他知道，但作為索倫的教父，他選擇了給索倫一分鍾，哪怕會因此後患無窮，但他依舊放了索倫一條生路，這才是索倫能夠從教堂之中跑出來的根本原因，蓋因威斯在放水讓他跑路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他選擇背負起索倫的罪孽，並為了阻止他而付出一切代價。

  同樣的，威斯不知道索倫逃跑後可能會以其他人性命威脅他嗎？他知道，他依舊會選擇放過索倫，但這次不是以索倫教父的立場，更不是因為被威脅者是貴族，貴族在他眼中還不如一隻雞，至少雞能管飽，他妥協的原因，僅僅隻是不忍他人的生命因自己而受到摧殘。

  可索倫更是知道，他能以貴族們的命作為威脅讓威斯喪失出手欲望，但在逃脫之後，依舊會遭受威斯無窮無盡的追捕。

  就算下一次能威脅他，下下次他依舊會對自己出手，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第二次，當威斯的底線一點點因為自己的威脅而被打破時，他所需要麵對的就是一個愈發隱蔽而致命的半神，威斯絕不介意為了殺死索倫而追殺上上百年，殉道者的意誌就是最臭最硬的茅坑裏的石頭，很容易被把控，但基本沒可能被甩脫。

  但，無所謂！

  索倫言笑晏晏，那自帶冷嘲的表情淡化了不少：“威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早在我選擇幫助異端的時候，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或者說得更直白點，也許不是異端找上了我，而是我選擇了異端。

  靈性病毒也好，武器情報也罷，信仰的衝突之類的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洛薩真的是太死氣沉沉而又無趣了，陳腐的貴族，封閉的各大教會，獨占鼇頭的財富女神教，和你們處在一起，我甚至都能預知到1000年後的洛薩是什麽模樣的。

  還是亂一點好，威斯，你當年和我說過，我主的戰士不懼怕一切黑暗和醜惡，那麽就證明給我看吧！在源自星界無數惡毒目光的窺視下，你們能做到什麽地步，最後，給你個忠告，先回頭看看源星值不值得你守護。”

  他的身形漸漸消散，威斯指尖一點，一道標記打入他靈魂內，他已經做出決定，接下來的無數歲月，他要傾其所有，將這叛逆給誅殺，無論十年、百年還是千年，直到自己死亡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