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試劍君臣
作者:唐風宋雨      更新:2020-02-29 12:35      字數:3059
  北境雪國,以“擁雪關”為關隘,掣肘妖國,抵禦雪魔。

  蕭啟山著一身布衣,卻是當年他流放不正山時的衣衫兒,身跨棗紅怒馬,劍指擁雪關。

  九州烽煙十餘載,天武便以“賀蘭”為名,賀蘭軍中,又以“汗青騎”為首。

  當年的少年將軍賀蘭汗青,已然是凜凜將軍,一人獨守擁雪鐵關,登闕而望。

  忽爾,西南妖國,兵馬雷震,足有二十萬鐵騎,橫刀而立。

  “將軍,擁雪關危矣。”

  賀蘭汗青目如虎狼,卻是一絲不懼,擎著“鎮孤劍”,便騎馬出城。

  蕭啟山一望賀蘭汗青,卻回首一望妖國之將,大吼一呼:“妖國,退。”

  “吾奉妖帝之命,相助雪國武王。”

  呼!

  一道離弦之箭,穿透那妖國領軍之人,蕭啟山擎著百石巨弓,眸中一怒:“殺。”

  雪國魔族旌旗一動,殺意橫起,卻是劍指妖國將士。

  沙場冷颯,冤魂嗚咽。

  妖國一退,便是百裏之外,不進半步。

  “蕭啟山有個妖孽兒子,他也是個妖孽性子。”妖帝一呼,便不多言。

  ···

  “汗青。”

  “拜會,啟山叔父。”

  “沙場無情,提劍。”

  “嗯。”

  賀蘭汗青一劍而動,身如勁虎,影若流沙,橫劍出,天穹一暗。

  蕭啟山眸含寸芒,寥寥一劍,一劍穿腹,血色染黃土,勝負已出。

  “叔父,可能應我,不屠戮百姓,不造殺孽。”賀蘭汗青半跪著,含著血沫一呼。

  “你如你父···我應你。”

  賀蘭汗青咧嘴一笑,血色順著衣襟兒,浸透了內甲,卻是心中燦然。

  他跪倒在沙場之上,如同石像,眼看著魔族鐵騎,破了擁雪關。

  一刹之間,大雨磅礴。

  地上的血色,被大雨掩埋,而深深的鐵騎印,陷入泥土。任是再大的雨,也無法掩埋。

  “汗青,你得活著。”

  蕭啟山路過他身旁的時候,似是父輩,諄諄言語,如仲夏涼風。

  擁雪關···破了。

  當年,蕭氏三口流放不正山的路,蕭啟山又走了一遍。

  那一條路,他走了三年。

  這一條歸路,他走了三天。

  寥寥幾十載,九州已然不是當年的九州,天武也不是當年的天武。

  而尚京還是當年的尚京,如同故土的尚京。

  九州烽煙起,百姓苦矣。

  自擁雪關朝尚京而去,皆是屍骨葬野,民不聊生。

  而高歌猛進的雪國魔族,並非一人未死。便在今朝,蕭啟山便一刀斬了三千人。

  三千顆人頭,便懸在一處名為“廉相”小石城的城門之上。

  三千人,千人為帳。

  一帳人,起了霸占他人之心,便誅殺三帳人。

  軍有嚴明,實為狠策。

  他兵不血刃,便直搗黃龍。

  幾十載,尚京暗淡了許多。

  城闕之上,金戊衛皆是列陣而待,旌旗豎天。

  人皇立於丹青樓上,一旁是夏近白,一旁便是衣衫襤褸的唐逝水。

  “這十年乞丐,可看清人間冷暖。”人皇一呼。

  “人間無人,怎有冷暖。”唐逝水手中提著的還是那把逝水扇,不過破舊了許多。

  “我知曉唐家老祖在藏兵穀有五萬人馬,在謫仙丹古有三萬人馬。”人皇夏淵末一呼,繼續說道:“以你的命,值多少兵馬。”

  唐逝水眸中深沉,垂首一望丹青樓下的百姓,說道:“你有多久沒看到百姓臉上的笑顏了。”

  人皇一看,尚京城中的百姓,皆是目含清風,盡是歡笑。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唐逝水一呼,卻如癡傻一般,大笑幾聲,響徹整個尚京的三十六坊。

  “道人,有勞。”

  人皇夏淵末一呼,隻見一道人影兒,提劍而去,殺氣彌漫。

  忽爾,夏近白提著唐逝水的衣襟兒,將他口中送入一粒烏色丹藥,一息便臉色鐵青。

  “不用我說,你也知這是什麽藥。”人皇夏淵末一呼,繼續說道:“唐門毒藥···當真是天下一絕。”

  “你隻有三日。”

  “送他出城。”

  人皇夏淵末本以為看透了世間人心,從未想過,世間怎有不怕死之人。

  他目送唐逝水出了尚京,心中一定。

  不消片刻,隻見雪國旌旗之上,懸著一道屍身,便是那道人。

  “啟陣。”

  人皇夏淵末一步一步的走下丹青樓時,看到蕭王蕭天嶽的靈位,與那易慕白的靈位。

  一劍而斬,那靈位化為碎木。

  “我乃人皇,人中帝王。”人皇看著地上破碎靈位,高聲一呼:“君是君,臣是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人皇夏淵末低沉呢喃道:“若是,你們聽話該多好。”

  他轉身而去,一把火丟進丹青樓中,步入帝闕。

  丹青樓的火,燒盡了整個天武的尊嚴。

  不過三日,尚京城破,而唐逝水卻未回來,人皇立於城闕之上,俯瞰整個尚京。

  “父王。”夏近白一呼。

  隻見,當年一身貴氣,智謀過人的夏近白,他最是欣賞的三子,換上了一襲布衣。

  收斂著眸中銳氣,似是一百姓。

  “人皇一脈,須得留後。”

  “你也覺得···我敗了。”

  夏近白垂首抬眸,淡聲一呼:“父王敗了,卻不是敗在蕭氏一門,而是敗在你身上。”

  “哦。”

  “當年,本就不該流放蕭氏三人,如今也不會兵臨城下,國破家亡。”

  “你也覺得為父錯了。”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你呀···像極了我。”人皇拍了一下夏近白的肩膀。

  “不,我不像你。”

  夏近白一呼,卻提著一柄匕首,說道:“我若是你,定會割下你的頭顱,獻予蕭啟山。”

  呼!

  人皇夏淵末倒退幾步,眸色萎靡,他本以為知天下人的人心,也知他夏近白的人心。

  “父王,保重。”

  夏近白將那匕首藏於袖中,便是一眼,也不曾看那人皇一眼。

  忽爾,夏淵末記得夏近白出生之時,他看著繈褓中的嬰孩兒,一呼:“啾啾而語,卻如武尊。以後,你定要以慕白兄長性近,便名為近白。”

  當年的他,這番話便是說給易慕白而聽,不過是敲打之意,也是鞭策之言。

  他知曉,當年的三兄弟早已名存實亡。

  不殺蕭天嶽,人皇之位不穩固,他要的江山,必是固若金湯。

  不留易慕白,人皇之位也不穩固,北境魔族,虎視眈眈,他要一勞永逸。

  殺一人,易。

  留一人,難。

  他自小便在帝闕之中長大,自然通曉帝王禦人之術,早已摸透人心。

  他一奪易慕白心愛之人,納為後,便可以人禦人。

  他知曉,當年他娶王卓爾時,丹青樓的青燈一夜為滅。

  待時機而到,便讓王卓爾委身於他,又誕下一女,便可一勞永逸。

  他看透了這三寸人間的人心,便不懼這雪國魔族,也不怕那妖國之族。

  他有一人,武道巔峰的易慕白。

  即便是仙山人物,人皇夏淵末也不曾怕過,他雖不是修道之人,卻是知曉,以易慕白的修為,可保這萬裏江山,萬年不倒。

  你的劍,終究是我的劍!

  你的名,終究是我的名!

  當年的人皇,慧極了。

  “世間哪有聰明人。”人皇一呼,神色傲然。

  這一計謀,當真如他所想,那易慕白如他的劍。

  劍指南,往南。

  劍擎天,指天。

  “我錯了。”人皇夏淵末一聲哀歎。

  “不該,斬草不除根。更不該,將無憂嫁於唐門,讓易慕白無後顧之憂,與她同死。最不該的,不該除掉寒門。”

  不該,不該。

  當年,他問蕭天嶽:“寒門···是誰的寒門。”

  “寒門子弟的寒門。”

  不,寒門是我的寒門,是一代人皇的寒門。

  人皇夏淵末看著蕭天嶽的眸色,比天還傲,比他還要傲。

  帝王之心,不可揣摩。

  一笑,一怒。

  便是身為帝王的夏淵末,也分不清了。

  他心中隻知,他要殺了蕭天嶽,殺了為他立下汗馬功勞的結拜兄長。

  不殺,心不平。

  帝王殺一人,須什麽由頭。

  “嶽王,你我是君臣,還是兄弟。”

  “自然是兄弟。”

  那一息,蕭天嶽揚起脖子便灌了一口酒,卻未看到人皇眼中的凶芒。

  那杯酒,酒中有毒!

  “目無君上,禁足。”

  一代嶽王的修為,一息散盡,人皇卻是心中爽快。

  “唐門的毒,當真是第一絕的毒。”

  蕭嶽王禁足半月,寒門便亂了,人皇坐在釣魚台上,魚鉤無餌,自得其樂。

  天子劍,一怒滅門。

  蕭氏滅門的那夜,宮闕中盡是嗚咽之聲,火燭大亮。

  殺人劍,直抵眉心。

  易慕白擎著劍,那柄他最是懼怕的劍,離他眉心,不過分毫之離。

  “為兄長留後。”易慕白一呼:“若不然,我斬盡帝王人。”

  他笑了,心裏痛快的笑了。

  他在等易慕白,也在等易慕白這句話。

  他留著不殺的蕭啟山,自然知曉,他是嶽王最小的兒子,也是不通武道的兒子。

  他,便是人皇眼中的雞肋!

  留後又如何,留下的也是個廢物。

  他大筆一揮,便將蕭啟山一家三口,流放不正山。

  他心知,易慕白心中越多牽掛,這萬裏江山,便會越永固。

  他是人皇,醉枕江山的人皇。

  忽爾,宮闕的門扉,裂開一道縫,一道光芒,滲了進來。

  他看著一個人,提著一柄名為“忠瀝”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