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死神的歡宴(七)
作者:西子緒      更新:2020-03-06 13:34      字數:6858
  “怎麽了?宋輕羅見他狀態不對, “看到什麽了嗎?”

  “有東西,那些肉的上麵有個東西, 像是一塊石頭。”林半夏的身體開始微微抖動, 也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別的什麽,“我用手碰了一下, 感……, 不太好。”

  宋輕羅聽到林半夏碰了那東西, 表情立即嚴肅了起來, 他道:“你先上來。”說著對林半夏伸出了手。

  林半夏雖然不知道宋輕羅為什麽神情這般凝重, 還是乖乖的聽從了他的指示, 握住了宋輕羅伸出來的手。宋輕羅手臂猛地用力, 想把林半夏從水裏拉出來,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腳下踩著的石塊竟是碎裂成了幾塊,宋輕羅一腳踏空, 眼見兩人都要摔進水裏——

  萬幸宋輕羅反應極快, 抬手抓住了身側又濕又滑的牆壁,硬是穩住了兩人的身形。可是即便如此,宋輕羅還是有大半的身體進入了水裏, 他深吸一口氣, 緩緩的將林半夏拉出了水裏。

  林半夏上岸後抹了一把臉,道:“你沒事吧?”

  宋輕羅說:“沒事。”

  林半夏說:“接下來怎麽辦?那東西不用取出來嗎?”

  宋輕羅再次確認:“你碰到了那個東西是吧?”

  林半夏見他表情不對,遲疑的點點頭:“我找的時候不小心捏了一下。”

  宋輕羅說:“好,你在這裏等著, 盡量不要動——我下去一趟。”

  林半夏聞言一愣:“你要下去?你不是不喜歡水嗎?”

  “沒關係。”宋輕羅輕聲道。他說著,從林半夏的手裏接過了手電筒,也沒有脫衣服,便朝著身後的深池跳了進去。林半夏還未反應過來,就看到宋輕羅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手電筒被宋輕羅帶走了,林半夏視野黑了下來,隻能聽到耳邊傳來流水的嘩嘩聲。

  他站在原地,把剛才脫下來的上衣又穿上了,這山洞裏不知哪裏刮來了一陣冷風,吹打在林半夏身上,讓他肌膚上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按照宋輕羅叮囑的那般,沒敢四處移動,但依舊時不時朝著黑色的水中望去。時間在此時變得格外的漫長,潛入水裏的人始終沒有浮起,林半夏抓著宋輕羅的背包,心情逐漸焦慮起來,他想了想,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微弱的光源,朝著池水中看去,卻什麽都看不到。

  時間飛快的流逝著,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一分鍾,林半夏心中的焦慮越來越濃,就在此時,他的耳邊傳來了一陣水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水裏遊動。林半夏心中一喜,以為是宋輕羅出來了,然而當他看清楚了發出水聲的黑影時,他心中的喜悅蕩然無存。

  那並不是個人的影子,黝黑,狹長,像是一條巨大的魚類,長度接近兩米,幾乎占滿了大半個深池,它不知道是從哪裏遊來的,巨大的身軀在水下形成了一片黑色的陰影。

  而宋輕羅,就與它同在這一片陰影之中。

  林半夏瞪大了眼睛,一時間被眼前這突然出現的怪異生物震驚了,如果這東西沉下去看見了下麵的宋輕羅……林半夏後背起了一層白毛汗,他的腦子迅速的思考著,很快有了對策——他開始移動身體,用手臂拍打著水麵,想要製造聲音,將那條巨大的,不知道是什麽的生物吸引過來。

  一般巨型的食肉魚類肯定是會被聲音吸引的,果然,林半夏的舉動有了效果,水下陰影的麵積開始變大——它在上浮。

  林半夏雖然反應不快,但也清楚這東西肯定不好對付,他咬了咬牙,伸手在宋輕羅的背包裏一陣摸索,想找到一件趁手的武器。如果他沒記錯,在出發之前,宋輕羅有放利器在他的背包裏,隻是不知道到底放在哪個位置了。

  巨型的怪物終於浮到了水麵上,慌亂中尋找武器的林半夏,也看清楚了它的模樣。

  那是一條長相怪異的魚,頭部扁而狹長,乍看上去,就好像是將鱷魚的頭安到了它的身上一樣,然而它的身體卻比鱷魚長了許多,至少有兩米左右,身上分布著密密麻麻的斑點,看的人頭皮發麻。聽到了林半夏弄出來的動靜,這條怪魚奔著他就來了,萬幸林半夏站的地方是淺水區,那魚一時間上不來,可林半夏還是被迫的不斷的往後退,一邊退,還得一邊確定那條魚沒有潛下去。

  他的騷擾讓怪魚越來越暴躁。它用力的甩動長長的尾巴,濺起了一層層的水花,起初林半夏還以為它是在生氣,可他很快發現,這魚並不止是在生氣,它在利用自己的尾部,將身體朝著林半夏這邊移動,且速度飛快——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已經到了林半夏的麵前。

  林半夏見勢不秒,轉身就跑,隻是他還沒跑兩步,便感到腳下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地——這一下,他摔的極重,同時狠狠的嗆了幾口水,他踉蹌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腳下濕滑,一時間隻能在水裏不住的掙紮,而那條巨大的怪魚,已經遊到了他的麵前。

  恍惚中,林半夏看到了它那狹長扁平的嘴張開了,露出一排細密尖銳的牙齒,散發著森森寒光——

  幾乎在同時,林半夏終於在宋輕羅的背包裏摸到了他放著的利器,那是一把匕首,林半夏猛地揮出了匕首,鋒利的刀刃插向了他麵前的巨魚,然而林半夏沒有想到的是,那刀刃在和巨魚鱗片接觸的刹那,竟是發出了一聲嗡鳴,就這麽被無情的彈開了。

  這魚的鱗片是什麽做的這麽硬?!!林半夏捂著發麻的手臂呆在了原地。

  巨大的陰影已經徹底籠罩了他,他吐出一口氣,看著怪魚巨大的身軀在狹小的洞穴裏濺起了一陣劇烈的水花,它擺動尾部,張開巨口朝著林半夏咬過來,林半夏似乎徹底沒了反抗餘地,他坐在原地,甚至好像已經嗅到了那張巨口裏散發出的濃鬱腥臭。

  他要死了嗎?林半夏想,就算到了這樣的時候,他竟然也沒有覺得害怕呢。

  林半夏閉上了眼,等待著黑暗的來臨,可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未如期降臨在他的身上,他聽到了一陣激烈的水聲,茫然睜眼,看到黑暗之中,冒出了一束明亮的光。有人逆光站在他的麵前,幫他擋下了怪魚沉重的一擊——那人回了頭,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

  “宋輕羅!!!”林半夏驚喜的教導。

  “沒事吧?”宋輕羅的聲音裏是從未有過的輕,好似一根柔軟的羽毛,馬上就要被嘩嘩的水聲覆蓋。

  “小心你身後!!那條魚——”林半夏吼道。

  宋輕羅道:“嗯,你不要動。”他伸手,將濕漉漉的額發抹到腦後,完全的露出了那張精致卻冷淡的像人偶一般的臉,此時,那張臉上沸騰著與那精致格格不入的殺意,他垂下漆黑的眸,聲音輕柔的如同情人的呢喃,“就在這裏,等我回來。”

  宋輕羅撲進了水裏。

  林半夏站在了原地,看著眼前的水麵開始翻騰,巨大的魚身在狹小的河道裏翻轉滾動,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隻能嗅到那潮濕的水汽裏,多了一股子血腥味,起初,腥味很淡,漸漸的濃鬱起來,林半夏的臉頰上也濺上了一些水漬,他用手指抹了一下,放到鼻間,嗅了嗅,確定那不是水,是血液。

  不知過了多久,水裏的動靜漸漸變緩,最終平息。

  林半夏的耳邊出現了一陣輕微的喘息,他還沒來得及回頭,眼睛便被一雙冰冷的手輕輕的蓋住了。

  “要開燈了哦。”宋輕羅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

  林半夏心中微動,小聲道:“嗯。”

  手電筒的燈光再次亮起,隔著手傳來了模糊的光感,大概過了片刻,宋輕羅的手才緩緩移開。林半夏看到了他的臉,他的唇邊浮著笑意,溫聲道:“做的很好。”那溫柔的模樣,好像是在誇讚一個努力的小孩。

  林半夏從未見過這個模樣的宋輕羅,或者說,從見麵開始,宋輕羅給他的感覺都是冰冷且疏離的,未曾見過他露出這樣的眼神。

  這樣的變化也隻是刹那間罷了,宋輕羅很快恢複了往常的模樣,唇邊的笑意漸無,他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弓腰起了腰,似乎身體很不舒服,道:“你去水裏找一下,把我的背包找出來……”

  林半夏說好。

  剛才他被攻擊的時候,不小心把背包掉水裏了,這會兒在水裏仔細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背包。

  宋輕羅繼續吩咐:“你在包裏找找,有沒有一個黑色的小盒子。”

  林半夏很快翻到了宋輕羅要的東西,遞給了他。

  宋輕羅接過盒子,把密碼輸了進去,盒子哢噠一聲開了,露出了裏麵的東西。

  那是一張皮革質地的東西,宋輕羅小心的把它拿了出來,隨後又從自己胸口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巧的玩意兒。

  林半夏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玩意兒就是自己在池子底下發現的石頭。

  這石頭的模樣,比林半夏在水裏見到的清楚了不少,可無論怎麽看,若是從外觀上來看,不過是一塊形狀有些特別的石頭罷了。就是這麽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隻要靠近,便會感到一股子難以描述的心悸。林半夏還在思考,就看到宋輕羅用那張皮輕輕的將這塊石頭包裹了起來,準備放進盒子裏。

  林半夏道:“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他有些疑惑,“為什麽我拿到手裏會覺得很不舒服?”

  宋輕羅說:“一塊特殊的石頭。”他想了想,似乎在斟酌著要和林半夏怎麽解釋,“先出去吧。”

  兩人開始往外走。

  走過了漫長黑暗的山洞,兩人總算是又見到了光明,這會兒外麵的暴雨已經停了,許久未見的太陽在雲層後麵露出了半邊臉,林半夏曬著太陽,倒是覺得沒剛才那麽冷了,他扭過頭,看見宋輕羅凝視著被他包裹在手裏的那塊石頭,道:“現在可以解釋?”

  宋輕羅說:“你等著。”他四處看了看,然後走到路邊,隨便選了棵長得很茂盛的草。把那石頭輕輕的和草放在了一起。

  林半夏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在旁邊乖乖的看著,不消片刻的功夫,那草竟然緩緩的冒起了黑煙,接著一朵明亮的火苗跳了出來——這草竟是平白無故的燃燒起來了。

  “怎麽回事??”林半夏看愣了,“這東西可以吸收人的生命力?”

  “不太準確。”宋輕羅說,“更準確一點,是被它影響的生物,都會無限的接近死亡——我也隻是猜測,可能也是別的用途。”

  “那我不是好好的嗎?”林半夏道。

  “那條魚叫鱷雀鱔,是熱帶才有的大型魚類,本不該出現在那裏。”宋輕羅說,“但是因為你碰了這東西……”

  林半夏無話可說:“那你怎麽沒事?”

  宋輕羅道:“運氣好?”

  林半夏:“……”

  宋輕羅說著話,又小心翼翼把石頭裹了起來,說這東西具體的效果估計還得等過一段時間實驗之後才能知道,不過它對生物生命產生的影響,是毋庸置疑的。

  “走吧,先回去。”宋輕羅說,“賀槐安那邊,還不安全。”

  “對哦。”想起了牟馨思的慘狀,林半夏的好心情瞬間沒了,他道,“走吧,我們回去吧。”

  天放晴了,路上的道路依舊泥濘,林半夏和宋輕羅慢慢的順著山路朝著山下走去。

  賀槐安艱難的將牟馨思的屍體背回了村長的家裏,他進了屋子,看到村長叼著旱煙,坐在堂屋裏沉默的做著木工活兒。

  賀槐安看了一眼他麵前大塊的木頭,很快就辨識出那是一具棺材。與此同時,堂屋的角落裏,也多了幾具棺材。

  “你怎麽回來了?”村長道,“不是叫你把人送走嗎?”

  “車被人砸了。”賀槐安把牟馨思的屍體,放到了旁邊,他小聲道,“暫時,走不了了……”

  村長聽見賀槐安走不了了,表情一下子冷了不少,語氣也有些陰陽怪氣,他說:“走不了了,怎麽會走不了了?我當初就叫你們不要來了,你們為什麽就是不聽?這村子裏的棺材可沒剩多少了,裝不了幾個死人。”

  賀槐安覺得他神情怪怪的,辯解道:“我們也是為了村子來的,你不用說這種風涼話吧!”

  村長冷冷的看著他沒應聲,用力的揮舞著手裏的榔頭,敲在左手拿著的工具上。

  “砰”的一聲,賀槐安被這刺耳的聲音弄的抖了一聲,他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屍體呢?”村長問。

  “我背回去,在屋裏守著。”賀槐安道。

  村長卻搖了頭,他說:“屍體放了一晚上了,不能再進屋子,要麽你把她丟在院子裏,要麽你把她放在那兒。”他說著,指了指堂屋角落裏的幾具棺材。

  這院子裏兩個頂棚都沒有,如果把屍體放出去,估計很快就會被雨水泡的麵目全非,賀槐安到底是做不出這樣的事,他猶疑的看著麵色不善的村長,一時間不明白村長為什麽會對一具屍體產生如此大的敵意,不過這也算是正常的,畢竟屍體這種東西,總會讓人聯想到死亡。

  賀槐安沉默片刻,道:“還是……把她放到棺材裏吧。”

  “對,這才對。”村長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放進去吧,沒剩下幾具了,放進去吧。”

  和前幾日相比,村長的精神狀態差了很多,甚至看起來有些神經質,他又把煙塞到了嘴裏,不住的用方言喃喃自語,賀槐安完全聽不懂。

  棺材蓋子很重,至少需要兩個成年男人才能搬動,村長很是熱情的來搭了把手,賀槐安則輕輕把牟馨思的屍體抱了起來。她還是個年輕的姑娘,之前出過幾次任務,可到底沒有經曆太多,而且運氣極差的在上一次任務裏失去了自己的同伴。

  賀槐安聽過這件事,據內部消息說,牟馨思親眼看到自己的同伴被一頭猛獸撕成了碎片,連完整的屍體都沒能找回來。他輕輕的整理了一下她淩亂的發絲,心理已經開始後悔同意將她帶到這裏來的這件事,如果當時他硬下心來,她就不會遭遇這一切了。

  想到這裏,賀槐安有些心酸,重重的揉了揉眼睛,緩緩的把牟馨思的屍體放進了冰冷的棺材裏,牟馨思的身體依舊很柔軟,賀槐安將她的身體擺出一個安詳的姿勢,才重新起身,隻是在他起身時,卻忽的感覺到了一種異常,就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被自己不小心的忽略了。

  賀槐安動作頓了頓。

  村長陰沉道:“你幹什麽呢?”

  這一聲問話,讓賀槐安突然改變了注意,他扭過頭看著村長,認真道:“我不想把她放在你們的棺材裏,她的家裏人還在等著她回去,就算是屍體,我也要把她的屍體帶回去——你要是不讓我們在這裏待,我就和她一起出去。”

  村長表情一下子變了,變得賀槐安有些看不懂,怨懟,陰冷,憎惡,憤怒,甚至還有一絲讓人畏懼的癲狂。

  這種眼神,賀槐安在一些人的眼神裏見過,那些人的名字叫瘋子。

  村長森然道:“你想好了要這麽做?”

  賀槐安內心有些不安,依舊固執的點了點頭。

  村長道:“好吧,好吧。”他沒有再說別的。

  賀槐安看著他猙獰的神情,陷入了濃鬱的不安中,他彎下腰下,把牟馨思的屍體重新背到了背上,正打算往外走,又被村長叫住了。

  “外麵還在下雨呢,你能去哪兒啊。”他陰陰道,“就在屋子裏等著吧,等一會兒……就結束了。”

  賀槐安道:“結束了?”

  村長笑了笑,沒說話,轉身走了,把賀槐安留在了放滿了棺材的屋子裏。

  屋子裏安靜下來,堂屋裏,隻剩下了賀槐安,和一具已經冰冷的屍體。熱血冷卻之後,要麵對的依然是眼前殘酷的事實,他不能回屋子,隻能坐在凳子上,沉默的凝視著已經死去的牟馨思。

  賀槐安見過很多死人了,但從未和一個死人,如此平靜的相處,他拿出手機,隨便點開了一個小遊戲,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始終無法自欺欺人的將目光從牟馨思的身上移開。

  牟馨思就這麽軟軟的躺在他的腳邊,潔白的肌膚上,透出些怪異的青紫,她不動,他也不動,明明十分寬敞的屋子,卻給賀槐安帶來了一種窒息的錯覺。他此時終於明白,為什麽在規定細則裏,要求他們盡量不要和同伴的屍體共處一室,隻是短暫的十幾分鍾而已,賀槐安便感到自己的精神狀態下降的極快,甚至於他好像聽到了一種細微的呼吸聲,可這個屋子裏,分明隻有他一個人。

  賀槐安深吸一口氣,拿出紙筆,開始做記錄,將他看到的事情,一一記錄在了那個黑色的筆記本上,他一邊寫,上麵的字跡一邊消失,寫到後麵,都快忘了自己到底寫了些什麽東西了。

  賀槐安停下來時,外麵的天氣已經有些黑了,可此時明明才中午,卻好像到了傍晚一般,天穹低的好像要蓋住大地,提前到來的暮色,帶走了太陽。

  賀槐安正在走神,餘光注意到看到村長不知何時又回來了,他的身上有些濕潤,似乎是剛出去了一趟,手裏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盆子。

  雖然隔得很遠,但賀槐安已經嗅到了湯盆裏散發出來的濃鬱香氣,他好像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麽誘人的氣息,不由的動了動喉頭,將口腔裏分泌出來的過多的唾液咽了下去。

  “你還沒吃飯吧?”剛才神情猙獰的村長,似乎又冷靜了下來,聲音溫和,帶著濃濃的關心,他端著盆子,走到了賀槐安的身邊,笑著說“我做了點午飯,你要不要湊合著吃了。”

  賀槐安道:“這是雞湯嗎?”他看向湯盆裏,裏麵燉著一隻雞,那雞光是看著便十分誘人,一口下去,定然會軟爛鮮美,滿嘴都是濃香的肉汁。他看到這裏,再次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

  村長微笑道:“是啊,是山菌燉的土雞湯,好喝著呢,村子裏的人都喜歡……”他把湯盆放到了賀槐安的身側,說,“我去給你拿個碗。”他說著,去了旁邊的廚房,將賀槐安和這一盆湯,獨自留在了屋內。

  湯汁的香氣,順著賀槐安的鼻腔湧入,他狠狠的吸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神色。他並不是個沉溺於口腹之欲的人,可眼前這盆湯,卻那般的誘人,隻看一眼,就讓人移不開目光。

  喝一口,一口就好了,賀槐安想,他不貪多,隻喝一口,讓溫熱的雞湯順著食道滑落到他的胃裏,熱度便會在他的體內散開,祛除身體裏徹骨的寒意,隻要喝上一口,他就可以享受渴望許久的寧靜。

  村長回來了,臉上是笑著的,他手裏拿著碗和勺子,輕輕的放在了賀槐安的麵前:“嚐嚐吧,剛燉的,要是再不喝,就冷了。”

  “你呢,你不吃嗎?”賀槐安看向他。

  “我?我剛吃過了,就剩這麽一點了。”村長微笑道,“你喝吧。”

  賀槐安又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他此時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湯上,一勺,兩勺,手裏的小碗漸漸被盛滿。

  村長在旁邊看著他,像在看著自家貪食的小孩,目光慈祥悲憫,想一尊愛著世人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