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嗎？”我問旁邊的新兵蛋子說，這是隊長的職責。

  “緊張？我都快窒息了！”新兵說。

  “嗯…”答案有點兒出乎意料之外，新人竟然沒有嘴硬逞強？不應該啊。無法回答隻能求助於“人故”係統（人情世故子係統）。

  眼前浮現三個選項：

  A、坦誠相待緊張死的更快。

  B、戰術欺騙堅持住，援軍隻要十分鍾就能抵達戰場。

  C、物理說服閉嘴，站好，這是命令！

  我想了想，決定A和B都用一點兒。“你得知道緊張死的更快，有這個時間不如去想想該怎麽守住戰線，爭取得再活久些……萬一有援軍呢。”

  “是，長官，我明白了。”新兵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敬了個禮，表示不想再談下去。

  很好，看來我的說服很有幫助。

  *****

  我叫王虎，編號X43470Z3T500001976，共和國指揮型3級合成人。當同一場戰鬥中不存在第二個同型號單位時，你可以簡稱我為“王虎1976”，或者隻是……“王虎”。

  “1976”標明我是王虎將軍第1976號克隆體；“Z3T5”標明我覺醒3級異能並進行第5級身體合成強化；當前工作特征為：“智力中上，能很好理解戰略戰術並靈活運用，具備可遺傳性指揮才能”，使用方向為：“小隊與微小型戰艦指揮，及特種任務”。

  我的異能是“超鏈接”與“戰術預演”。

  合成體使用壽命20年，已使用11年10個月27天，超期服役1年10月27天。參加戰鬥175場，空降57次，任務完成率100%，擊斃各類目標114220個，作戰標稱“非常豐富”。

  順便說一句，在退役之前我都是共和國國有資產。因此當你聽見“保護國家財產”這句話時——保護的那個人就是我，哈哈。

  這個笑話我用了10年……

  *****

  “這裏是澤北星區第四戰區。”

  “我們被困在編號‘泰坦E775’的礦物行星上。”

  “17：44，已確認該行星有蟲群活動跡象。星係間通訊為諾夫海曼雲阻斷，依舊無法與旗艦建立通訊鏈接，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

  ……

  安慰新兵時，我們正站在一艘側翻的登陸艦遺留下的鋼鐵殘骸頂上，側麵距離地麵25.4米，右側朝上。

  半個小時前我們正乘坐這艘船執行偵察任務，被蟲子從屁股裏噴出來的電漿炮給打了下來。

  偵察任務順利完成，機組成員僅餘一人完好。陸戰隊輕傷二人，作為在場的最高指揮官，王虎將剩下的那名機組人員編進了他的小隊。隊長都知道新人難帶，因為他們說話多，開槍少，吃飯慢，死的早……不知那句話就會變成臨終遺言。

  目前手頭擁有的全部戰力統計：戰鬥人員16人（含新兵一名），“偵查”級物資攜帶，一門從戰艦上拆下來的防空機關炮（備彈量4492），兩台工程機器人和一堵用殘骸圍成的掩體牆。

  ……

  天邊出現漸漸擴大的黑線。

  那不是遠山，而是地底湧出的蟲潮。

  質量427000噸的登陸艦自5公裏的高空自由落體，穿透“泰坦E775”稀薄的大氣層後狠狠砸在星球表麵上——在撞擊出一個五米深隕坑的同時，也對地殼製造了一場小型核爆式。

  這種情況下，連深淵裏的惡鬼都會被喚醒，何況蟲子。

  整個星球的蟲子都躁動起來，它們從地殼的褶皺裂隙中噴湧而出，幾分鍾就填滿目光所及的整條地平線！

  不得不說，我們的偵查方法真是棒極了！

  遠遠湧來的是刀甲蟲構成的蟲海。

  刀甲蟲是蟲子中數量最為龐大的單位，擔任蟲群中工兵和炮灰的雙重角色。它站起來有兩米高，伸展肢體後長達十二米，身披厚厚的幾丁質裝甲層，四個堅硬的鼇足極善挖掘，切割人體也是拿手好戲。刀甲蟲行軍速度約40公裏，衝鋒速度90公裏。

  與人類相比，它們就像一輛奔馳的步兵戰車，剪刀蟄嘴一個衝鋒就能將步兵動能裝甲撕成兩半。

  我們的防線，支撐不了五分鍾……

  在王虎十一年的戰鬥生涯中，他了解蟲子就像了解他自己——蟲子總是毫無節製的一擁而上，無論對手是一支艦隊還是一小隊偵察兵，它們永遠都是投入最大兵力。然後進攻！衝鋒！撕咬！要麽淹沒敵人，要麽撞碎自己！

  而這是一場16戰士VS100蟲子的戰鬥。

  我們毫無勝算！

  也不可能有援軍！

  在跳下登陸艦之前，我轉頭最後看了一次遠方。

  墜毀的登陸艦冒著長長的黑煙飄向天空，康坦達斯母星蔚藍的弧線占據半邊天空，雲朵被泰坦星的自轉拉扯成細長的白色絲帶。

  第四衛星投下的陰影讓天空愈發黯淡，泰坦行星的黑夜即將降臨。

  而蟲子們正以行軍速度逼近，它們的進攻將跟著夜色開始。

  是時候做出判斷了。

  “安靜。”王虎在團隊頻道中命令道，“打開超鏈接模式。”他順利的與260萬光年之外的首都星克隆中心進行了對接。“這裏是編號X43470Z3T500001976，請求特殊通訊。”

  “超鏈接”模式讓王虎感覺十分痛苦，尤其是想到異能可以穿透260萬光年連接首都星主機，卻無法與近在恒星圈內的旗艦“虎鯨”取得聯係，這在邏輯上非常荒謬——可在現實上卻很“共和國”。

  編號X43470Z3T500001976，你的請求已被受理

  毫無感情的電子回應，但這對於困守孤星的小隊無異於天籟，隔著通訊都能聽見他們齊齊鬆了口氣。

  “這裏是虎鯨號K陸戰小隊，於泰坦E775墜毀並遭遇蟲群圍困，預判五分鍾後將全體陣亡。無法與旗艦取得聯係，申請超鏈接意識上傳。”王虎簡潔的描述了一下麵臨的困境。

  申請成功，請問還有別的請求嗎？

  “向旗艦‘虎鯨’留言並轉交坐標並提交任務報告（見附件）。留言如下：”我微微停頓了一下。“我在蟲群中央，請在五分鍾後，向我開炮。”

  請求確認，通訊結束。

  團隊頻道內一片寧靜。

  *****

  “隊長，你剛剛那句話酷斃了。”

  “王隊，重生之後還能見到你嗎？能不能給我你的聯係方式？”

  “善意謊言不能，那是紀律。”王虎果斷拒絕了頻道內那些亂七八糟的請求，“一切服從上麵的安排，具體還能不能接著帶你們我也不知道。”

  “唉~”頻道內一片哀歎，尤其以某個女聲為甚。

  王虎沒有說實話。

  與自然人相比，被克隆技術改造出來的合成人，更像是使用壽命隻有十年的工具——他無需訓練就天生具備戰爭才華和異能，能夠勝任小隊及小微型戰艦指揮工作，並擔任小隊的“保險閥”和“燈塔”……可以說生來強大！

  合成人與自然人組成的小隊，是共和國軍隊的基礎細胞。

  但是，使用壽命隻有二十年！也隻能是二十年，逾期必須銷毀！

  事實是，少有能像王虎一樣能服役滿十年者，大部分合成人都會在戰爭中被摧毀。普通人死亡後，意識可以通過合成人隊長的“超鏈接”能力返回旗艦或首都星，再造一個身體繼續生活。

  但合成人被摧毀後，首都星隻會製造一個新的，絕不會進行意識繼承——這一切都是拜“第二次克隆人起義”與“第三次合成人叛亂”所賜。至於為什麽一個是起義另一個是叛亂，請自行領會，以後再說。

  這種事有很深的因素在裏麵，共和國不會去宣傳，合成人自己也不會去講。普通人知道就知道，不知道那就不知道。

  合成人努力戰鬥後唯一能獲得的福利就是——當服役十年之後申請退役，可以獲得一小筆津貼，然後享受與服役時間相等的“普通人生活”。

  作為一件從工廠中出來的“產品”而言，其實沒什麽好抱怨的。

  ……

  “隊長，我想申請和你結婚！”本來聊天時間接近結束，可頻道內某個女漢子那驚天動地的發言，瞬間又炸翻一片。

  這難不倒王虎，“法律法規合成人不能與自然人結為夫妻，再說與戰鬥無關，我不參與你們戰鬥之外的生活！”

  “怎麽會沒有關係？這明明是陸戰隊的福利，而且隻有我一個人達到了標準！”女聲興致勃勃的說，“所以隊長你的服役年限也到了，回去就申請退役然後和我結婚吧。等你下次再上戰場我和你一起，我們做一對戰地狗男女。”

  “李清秋！”王虎嚴肅的打斷道，“這次你別想再欺騙我，我已經查閱過所有最新規定，根本沒有這種福利……幫女隊員按摩也沒有！”

  團隊頻道內頓時笑成了一片，王虎甚至看到新兵蛋子笑的差點兒從戰艦上摔下去，你可長點兒心吧。

  王虎點一下關閉了滿足，自足的出了口氣。

  “呼——戰前動員完畢，我可真是個搞活氣氛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