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離死別見真情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12 19:29      字數:3508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過了今晚,明天去太廟處完成最後的祭典,這節日也就過去了。

  靜心殿中,雖被張清正這老不死的給嚇了一跳,但好在最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並未驚起什麽波瀾。

  張清正走後,宋承乾並未依照諾言,乖乖將稱心送走,一是舍不得,這齋戒雖隻有區區三天,但整日窩在一處,也沒有娛樂,實在太過煩悶枯燥,二是送走的風險也不小,一旦被人撞見,反倒不妙,倒不如留在靜心殿中,祭典結束再與自己一道離開。

  隻不過這次宋承乾已經學乖了,為防再生事端,特意在門口留了兩人值守,並且吩咐他們,無論是誰,但凡要見自己,必須加以阻攔,若對方膽敢硬闖,另一人必須立馬來跟自己報信。

  料想如此,自可高枕無憂,放下心後,宋承乾非但沒有汲取教訓,甚至都沒有深究張清正為什麽突然來了,在他想來,這老不死的往日便常常如此闖進東宮,故意讓自己難堪,這次自然也是一樣。

  老不死的持寵而嬌,待孤登基子後,定要教你好看!

  這麽想著,宋承乾竟繼續與這男伶廝混在一起,乃至於偷偷帶了酒食,於靜心殿裏整日飲酒作樂,全然忘了幼時在此,從母親那聆聽而來的諄諄教誨。

  到了戌時末,夜色已經籠罩了整個皇都,又因清明祭典的緣故,四下都沒有點燈,黑不溜秋的,隻能借著頭頂的月光勉強照亮,兩個守在門口的內官站了兩天,既覺百無聊賴,又真是疲乏得緊,都已經開始打起了瞌睡,不過總算沒忘記宋承乾的命令,還是強撐著,沒有徹底睡過去。

  也正因為如此,等到來人都已經走得很近了,二人方才聽到動靜,趕緊一睜眼,就見前麵出現數個人影,似乎還有鎧甲摩擦聲,其中一人立馬站直了身子,喝問道:“來者何人!”

  見對方不答,兩人對視了一眼後,立馬迎了上去。

  皇城重地,難道還有刺客不成?

  豈不料,才剛走進,看清打頭這人後,二人便嚇得立馬跪了下來。

  “陛,陛下!小人叩見陛下!”

  宋澤雨雙手負後,陰沉著臉。

  “乾兒可在?”

  其中一人反應極快,眼珠子一轉,趕緊站起身就想往回跑。

  “小人這就去為您通傳!”

  卻不想,他才剛起身,便被一左一右的兩名甲士給摁倒在地,一抬頭,還想喊,又被那甲士給一巴掌扇在了臉上,力道之大,打得他一顆牙都混著血飛了出去,隻得絕了通風報信的心思。

  宋澤雨卻是看也不看這二人,帶上白朝恩與兩名侍衛,便徑直闖了進去。

  靜心殿後屋,披頭散發,就連衣裳也隻是隨便套在身上,袒露著的胸膛上已微有汗珠的宋承乾,正坐在地上,輕輕拍打著偷帶進來的小皮鼓,唱著那煙花柳巷才有的豔俗小調。

  在他腳邊,有幾個倒在地上的酒瓶,全都已經空了,宋承乾喝得是醉眼朦朧,一臉癡笑地望著眼前,隻蒙著一條薄薄的紗巾伶人,隨著曲調舞動著嬌小的身軀,隻覺快意無比。

  這才是堂堂太子爺該有的生活嘛!

  “不信巫山女,不信洛川神,何關別有物,還是傾城人!”

  “粉光猶似麵,朱色不勝唇,遙見疑花發,聞香知異春!釵長逐鬟發,襪小稱腰身,夜夜言嬌盡,嘿喲,日日態還新......”

  “施綾被,解羅裙,脫紅衫,去綠襪!花容滿麵,香風裂鼻!心去無人製,情來不自禁!插手紅褌,交腳翠被,兩唇對口,一臂支頭......”

  此描寫猥褻之景的香豔之詞,乃是極不入流的消遣物,專寫豔詞的詞人,就算水平再高,也會被當世之人所瞧不起,這一點就連後世那位“凡井水處,皆歌柳詞”的柳三變也避免不了,更何況他堂堂嘉國太子,竟在祭祀祖宗的齋戒期間,於皇城重地內飲酒作樂,唱這等下作之曲,太過違禮!

  宋澤雨循著聲音,悄無聲息地走進來,伸手掀開幕簾,便瞧見了這香豔一幕,頓時被氣得險些直接昏了過去。

  想他這一生,未及二十便已領兵,幾次三番身陷險地,麵對數倍於己的敵人而不變顏色,南征北戰,力挫眾梟,雖不說是用兵如神,但數次力排眾議,方奠定嘉國基業,的確可見雄主大將之風,剛繼位時,突厥可汗撕毀盟約,領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他隻帶六人前往,談笑間斥退十萬如狼似虎的突厥騎兵,這樣一位古往今來也少有的雄主,此刻竟有些站不穩了,還得靠白朝恩從旁扶住,才讓他稍稍緩過來了一些。

  這一邊,聽到身後動靜,醉醺醺的宋承乾迷迷糊糊地轉過身,突然瞪大了眼睛,接著又使勁眨巴了兩下,好半晌,才終於確認了來人的確是自己的父親,一時間險些沒嚇得尿了出來。

  “父,父皇,您,您怎麽來了?”

  宋澤雨不去理他,隻是抓著白朝恩的袖子,勉強站立,隨後仰天長歎。

  “家國不幸!家國不幸啊!”

  被自己親爹看見這一切,宋承乾才真的怕了,說到底,先前之所以被張清正瞧見會害怕,不也是擔心他會告訴給自己這親爹麽?

  “父皇,您聽兒臣解釋,事情不是您想的這樣,兒臣,兒臣隻是為了明日......”

  同樣的一套說辭,張清正這個先生興許還會動惻隱之心,被他蒙過去,但宋澤雨卻不會,隻見他低下頭,一把拔出了身旁侍衛的佩劍,舉劍便朝宋承乾斬去!

  “嘭!”

  一劍斬空,落在地上,那是木屑紛飛,而反應及時,逃過一劫的宋承乾被嚇得腳下一軟,癱倒在地,已經傻了。

  然而,宋澤雨卻不罷休,竟再度挺劍刺來,宋承乾眼睜睜看著那劍尖離自己越來越近,隻能依靠本能扭動著四肢,不斷往後退去。

  正在這時,卻聽終於反應過來的白朝恩發出一聲驚呼。

  “陛下,不可呀!”

  這位大內總管一邊喊著,一邊衝上來,伸出雙手,從旁死死地握住了劍身,使得劍尖停在了宋承乾麵前不過一寸處,因為太過用力,以至於手掌心被劍刃劃破,傷及筋骨也不肯放開。

  宋澤雨怒吼道:“你給朕滾開!”

  卻不想,這條忠心耿耿的老狗今天竟是頭一次抗旨不遵,任憑鮮血滴落在地,依然苦口婆心地勸說道:“陛下!他可是您的兒子,是我嘉國的太子殿下呀!您不能這樣!”

  宋澤雨怒氣上湧,見白朝恩不肯讓開,也不與他多廢話,抬起一腳,便狠狠地踹在白朝恩身上,直接踹得白朝恩摔了出去!

  殺伐果斷,方見當年秦王之威!

  一腳踹開白朝恩後,宋澤雨握著劍,繼續追殺起了已經連滾帶爬朝著旁邊逃開的宋承乾,似乎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將這逆子給一劍刺死了事。

  再看宋承乾這邊,長久以來未曾散去,反而隨著他長大,堆積得愈加厚重的恐懼此刻那是充盈心頭,讓他全身都發軟,一時間竟是手腳並用也沒跑過宋澤雨,被宋澤雨從後麵一腳踩住了,眼看著就要被刺死在劍下!

  死亡將近,宋承乾趕忙大聲討饒。

  “爹!不要!不要啊!孩兒知錯了!爹!不要!我是您的兒子啊!爹!爹!”

  一聲聲“爹”叫在了宋澤雨的心坎上,老人氣得連胡須都在顫抖,可手中長劍卻握得十分穩當,足見他當年的軍功並非虛名,眼看劍尖越來越近,正在這時,誰也沒想到,稱心居然撲了上來,攔腰抱住了宋澤雨,並且向宋承乾大喊道:“殿下,您快走!我攔住他,您快走呀!”

  完全被嚇傻了,連反抗都不敢反抗,滿臉淚痕的宋承乾感覺踩在自己背上的力道一鬆,剛剛掙紮著站起想要逃走,就聽一聲淒厲的慘叫從驟然身後響起!

  一回頭,卻見宋澤雨已經一劍刺穿了稱心的肚子,並將其抵在了旁邊的門框上。

  再看宋承乾,竟沒趁著這機會逃走,而是呆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被長劍釘在了門框上的稱心也同樣望著宋承乾,神情淒婉,無語凝噎,已知到了生死離別之時。

  他伸出手,徒勞地揮動著,似努力想要抓住什麽,剛一張口,鮮血便不停地從其嘴中湧出,連聲音也變得很是模糊縹緲。

  “殿,殿下......”

  被踹開的白朝恩此刻又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宋澤雨的腿,哭嚎道:“陛下!不要!不要啊!”

  宋澤雨站在原地,胸膛幾度起伏,這一番鬧騰之後,他其實已消了不少火氣,人也已經冷靜了下來,一腳踹開這忠心的老奴後,朝著一旁的侍衛吩咐道:“淫亂宮闈,該當死罪!給朕拖出去,五馬分屍!”

  兩名侍衛單膝下跪,行了個叉手禮節。

  “喏!”

  就在這時,一直呆愣著的宋承乾,卻突然好似發了瘋,猛地衝了上來,伸手攔在了稱心身前,雙眼赤紅,齜著牙,就好似一頭正保護幼崽的凶獸。

  “不!不行!不許你們這樣!不行,不行!”

  宋澤雨一見他這失魂落魄的模樣,頓時更加來氣,剛剛抬起手,宋承乾卻突然間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揚起頭,眼巴巴地懇求道:“求您了,不要,爹,不要,求您了,孩兒求求您,別......”

  見他竟為一男伶如此,宋澤雨氣得眼前一黑,竟往後栽倒,幸好有白朝恩趕緊扶著,才未倒在地上。

  宋澤雨抬起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指向宋承乾,有氣無力地道:“去,將這逆子給朕,朕拖出去,打,打......”

  兩名侍衛得令,一把駕起宋承乾便朝外拖,宋承乾卻猛地撲倒在地,雙手死死地扣著地板,尤在哀嚎不止。

  “爹!不要!不要啊!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