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下，大荒之中開始傳出獸吼聲。

  一間臥房的床榻上，池靈兒雙眼禁閉，如同一尊活死人般，看上去毫無生機。那張原本秀美冷豔的臉，失去了血色，變得陰氣沉沉。

  洛塵坐在床沿，望著池靈兒的臉，眉間緊蹙，瞳孔中有著傷心與怒火。

  他想去撫摸池靈兒那張冰凍一般的臉，卻始終未伸手。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和池靈兒之間越來越無間，但是他不確道，自己的心，究竟將池靈兒放在什麽位置。他也不知道，她對自己的感情。

  “老頭子，你不是說靈兒還活著麽，為什麽氣息心脈全無。”

  洛塵壓抑著自己的心情，雙拳緊攥，攥出了鮮血。

  楚雲立於門前，隻是淡淡地說道：“她一個餐霞境，顧須遠是聖人，實力相差太大。吃了他的一擊，能夠保持現在的狀態，已經是萬幸。”

  “你能治好她嗎？”

  “除非仙秦始皇在世，親自為她續命。”

  “我不相信，往念衍生經不是可以肉白骨，續生機嗎？一定可以治好她。”

  洛塵運轉往念衍生經，金玄色的能量源源不斷地向著池靈兒輸送。

  洛塵有了氣海，真氣配合往念衍生經，已經有了強大的恢複能力。

  池靈兒斷裂的經脈已經被楚雲接上了，現在被金玄之氣引導，快速地再次形成了一個循環的脈絡，如同新生。

  可是，他還是沒有感覺到池靈兒的生機，脈搏和臉上的血氣全無。

  “怎麽會這樣！她的傷明明都已經好了，獸元完整，經脈完好。”

  洛塵不解，向楚雲問道。

  “經脈可以接，獸元可以續，肉身可以存。可生機已死，你想續，何從續起。”

  “真仙可以逆天改命，但世上已無真仙。往念衍生經達到最高層次，也許可以有奇跡發生。”

  “那我就修煉到最高層！”

  “當年創造功法的洛逍遙，也未能真正達到第十層。真正的第十層，也隻是他在功法的基礎上，理論地有了那第十層。他說過，想要那第十層，也許比成仙還難。”

  洛塵沉默了，他沒有勇氣說出練到第十層的話，因為他沒有自信，做到超越洛逍遙。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一種難以啟齒的情緒在他心中揚起。

  楚雲看著洛塵，不由得嚎啕大笑起來，漲紅了一張老臉。

  “你笑什麽？老頭子。”

  洛塵原本心情低落甚至有些絕望，突然看到楚雲這樣的反應，他一下子感到事情有一些不對勁。

  “老頭子？你不會再耍我吧？”

  ————

  府院內，燭火通明，洛塵手起刀落，將拿魚去皮刨骨。魚片一片片飛在空中，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然後落在盤中，參差有致，十分美觀。

  青兒在灶前，添置柴火，扇風助燃。她沒有把握住火度，結果火勢太大，濃煙滾滾漫出，熏得青兒一臉黑灰，惹得張若塵大笑不已。

  “啊啊啊，哥哥你笑我，青兒生氣了！”

  青兒小手抹了抹臉上的灰，她氣鼓鼓地看著嘲笑她的洛塵，抓起一撮碳灰，往洛塵臉上抹去。可是洛塵人高馬大，讓青兒始終無能得逞。

  飯桌上，熱騰騰的魚肉與魚湯，味道鮮美，有著濃鬱的聖氣之韻。青兒嚐了一口，立馬有靈氣在她耳朵和嘴巴裏流出。

  “爺爺，這魚好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點，長身體。”

  楚雲看著飯桌上這兩個人，不由得抿嘴一笑，把腰間的酒葫蘆拿上來，對著青兒說道：“這是爺爺最近打的醉仙酒，想不想喝一口。”

  “想！”

  洛塵有些不敢看對麵的池靈兒，不停地手裏玩著筷子，東戳西戳，對著那花生米。還好沒有動手動腳，否則，指不定多尷尬。

  而池靈兒，也是臉有些微微紅，她都聽到洛塵當時說的話，足以見洛塵對於自己的態度。本來她有些排斥他們兩人的父輩給她們定的娃娃親，可是現在，心中有些暖意與開心。不知何時，自己的心裏，洛塵的地位已經很高。

  “咦！哥哥和靈兒姐姐都沒有喝酒，為什麽臉也紅了，嘿嘿嘿。”青兒喝了幾口醉仙酒，小臉通紅，如同小番茄一般。

  “老頭子，別給青兒灌酒了，你這酒的烈度，青兒隻是個八歲的普通女孩，能受得住嗎。”洛塵趁機找了個話題，開口道。

  “你不懂，你別看青兒體質弱，對這聖酒的吸收能力，比你強多了。”楚雲抱著沉沉欲睡的青兒，慈愛地笑道。

  “你還是趁早和靈兒拜堂成親吧，了卻我老頭子一樁心事！”

  “老頭子，我還沒想好，這太突然了！”

  “你沒想好？你當時那個擔心樣，難道我眼花了嗎？”

  “那是你擺我一道，你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句，互相鬥嘴。而青兒，躺在楚雲的懷裏，不隻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不時嘴裏說著含糊不清的話。池靈兒看著這和諧的場景，莞爾一笑，動人無比。

  她笑著笑著，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心裏一陣黯然。她起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兩人停下了鬥嘴，楚雲難得露出嚴肅的神色，道：“還不快去追。”

  夜裏的湖邊，格外的寧靜，今晚的月亮，格外地圓。洛塵不緊不慢地跟在池靈兒身後，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湖中央的水榭，駐足許久，默默無言。

  “今天的月亮好圓啊，你陪我賞會月吧。”池靈兒的聲音，此刻格外空靈，她的側臉，在月光的映襯下，格外動人脫俗。月下美人，讓洛塵的心弦意動。

  “好！”

  “你知道嗎，今天在中域，是個特殊的節日，叫中秋節，每當這時候，人們會團聚在一起，傾訴衷腸。”

  “為什麽？”

  “因為圓月，意味著團圓與思念。人，有悲歡離合，就如同這月亮一樣，大多數夜裏，都是殘缺的。”

  “你想念你的父親了？”

  “父親在帝都，生死未卜，作為女

  兒，總有著不孝。”

  “你放心，我讓老頭子去救你的父親。”

  “不要連累楚爺爺了，帝都盤龍臥虎，有太多的凶險。我不能讓楚爺爺，為救我的父親，而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

  洛塵知道，此刻說出怎麽樣的安慰，都沒法緩和池靈兒的心情。

  “你還好了，我可是連父母的麵都沒見過。”

  池靈兒心中一怔，她知道洛塵的父親就是洛逍遙，可她答應過楚爺爺，不能告訴洛塵他的身世。她其實也很疑惑，為什麽不能讓洛塵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但出於承諾，讓她有些難以啟齒。

  “那你想他們嗎？”

  “我印象中，連父親長什麽樣我都不知道，談何想。”洛塵攤了攤手，父母在他的概念中，是很模糊的。從小是楚雲帶著他長大，楚雲就是他唯一的親人。雖然平時，楚雲那為老不尊的模樣，讓洛塵根本無法直視他。

  “不過這老頭子現在，越來越讓我好奇了。”

  “此話怎講？”池靈兒被洛塵溝動了興趣，先前的傷感已經又放了下去。

  “照理說，老頭子的修為，放在外麵，那是受萬人敬仰與崇拜的存在。無數人追求武道，一生都打不到老頭子這樣的境界，而老頭子現在，卻甘心窩在這裏，我實在是想不通。”

  “也許是老頭子不羨人間，這也許是一個理由，但那往念衍生經的功法，是從何而來。”

  洛塵自從知道這往念衍生經，是洛逍遙所創的絕世神通，他就一度懷疑起了楚雲，這種功法，為什麽他會有。而自己是空靈根，洛逍遙也是空靈根，讓他不由自主地去猜想。可楚雲根本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也沒有辦法知道了。

  “你爺爺所做的一切，一定是為你著想。”

  “好了，不去談這種話題了，你現在心情好多了吧。”洛塵不想去考慮這些，隻會越想越煩躁。

  “嗯，可是我還想從你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洛塵知道池靈兒想知道什麽，他心中有些局促，他從來沒有麵對過感情問題，他沉默良久，忐忑不安，道：“靈兒，我還沒想好，這一切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過突然。但是，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回答。”

  “洛塵，我要走了。”

  池靈兒的話，宛若晴天霹靂，打在洛塵的心頭上，讓他都來不及做思想準備。他知道，池靈兒早晚會走，可他沒想到，卻來的這麽快。

  “是去救你的父親嗎？”

  池靈兒搖頭，否認了這個問題。

  “我要往東走，不知道走多遠，去一個叫生死墟的地方。”

  “為什麽？”

  “我不想你再對我說為什麽，我希望你來找我，帶著肯定的回答，來到我身邊，娶我回家。”池靈兒美眸注視著洛塵，想要把他凝刻在了自己的記憶中。

  她從洛塵的眼中，得到了承諾，她可以帶著希望，與他告別。而兩人的故事，也許就此結束，但也許，還會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地點，再次交匯。

  大荒的故事，已經快要結束，而洛塵不知道的是，迎來他人生的轉折點，即將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