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詩柳最後是咬著後牙槽回到客院的。

  一回去她就跑到了步喜燕房裏，小月小水都乖巧地在屋裏呆著，步喜燕在縫補著一件舊衣，她倆就在旁邊編著絡子。

  看到她這麽衝進來，祖孫三人都嚇了一跳，心也都繃起來了。小水下意識地往小月背後躲了躲。

  她很害怕這個長得很漂亮的大姐姐。

  程詩柳瞪向小月，“過來，站在這裏，今天不許坐！”

  “詩柳，”步喜燕臉色一變，“小月還是個孩子，你有什麽氣衝著我來，不要跟她計較。”

  她本來也是不敢直接叫她的名字的，但程詩柳可是說了，在這裏要是說漏了嘴，暴露了她的身份，她會讓程家把劉小姐直接賣掉的，步喜燕一直擔心著女兒，萬萬不敢叫漏了嘴。

  “一個沒點用的孩子！活在這個世上簡直就是浪費了糧食！就你們這些卑賤的丫鬟留下來的血脈，本來就該繼續去當卑賤的奴才！”程詩柳在明若邪那裏吃了氣，在縉王府裏又沒了自由，隻能過來把氣撒在這家人身上。

  小月紅著眼睛白著臉，瑟瑟發抖地站到了屋子中間，垂手直立，不敢吭聲。

  步喜燕拿著針的手也在抖著，那絕對是氣的。

  她娘以前當了定北王的貼身丫鬟那也不是她能夠選擇的，聽說最開始也是定北王開口允諾了她可以生下孩子的。

  但就這個出身，讓她一輩子吃盡了苦頭，到現在還要被定北王妃娘家的小輩這樣辱罵。

  她的孩子她的孫女，也都受了她的連累。

  現在他們進了縉王府，她都不知道他們這一家人會不會給縉王帶來麻煩。

  步喜燕本來就憂慮得日夜都睡不好，現在被程詩柳這麽辱罵，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暈。

  “詩柳，你家父親難道沒有姨娘小妾通房丫鬟嗎？你難道沒有庶兄弟庶姐妹嗎？不管怎麽樣，他們身上也是流著跟你有一半相同的血，你難道可以這樣辱罵他們？”

  “你閉嘴！就憑你們也敢跟我們程府的人比？我們程府裏一個姨娘都要比你那個不要臉的娘貴氣！”程詩柳冷笑一聲，“你們最好把皮繃緊了別給我找麻煩，等到縉王回來，不管我說什麽，你們一定要站在我這邊，幫著我說話，要是你們真的一直沒有什麽用處——”

  她話說到這裏就是一頓，冷冷地笑了。

  後果是什麽樣，不用她說得太清楚。

  看著她轉身出去，小月和小水趕緊偎到祖母身邊，小臉煞白。

  “祖母，怎麽辦？要是縉王爺到時候不相信我們的話，我們會不會被趕出去？”

  “我們被趕出去，姑姑是不是就要被程家賣了？”

  小月和小水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們懵懵懂懂的，曾經聽過，程家是要把她們姑姑賣到很不好的地方去吃苦受罪的。姑姑可疼她們了，而且姑姑也很勤快，還很能幹，有姑姑在的時候，她們總有些好東西吃。

  所以這一路上為了她們的姑姑，小月小水也都繃緊了心弦，不敢壞了程詩柳的事，讓她們做什麽都好，她們也不敢不聽啊，隻要姑姑能夠回來，不被賣掉。

  步喜燕的眼淚流了下來。

  她其實已經很多年沒有聽人叫她這個名字了。

  “不會的，小月小水，我們不會有事的，你們爹爹也是個有本事的人，不會看著你們姑姑被賣掉的，等縉王回來就好了。”

  他們一家人其實都把希望寄托在縉王身上。

  一直聽說縉王很是聰明，而且能夠從瀾國安全回來，到了大貞之後還能夠坐上太仆寺少卿的位置，劉清牧分析過，縉王一定比傳言中厲害有本事。

  隻要縉王回來就好了。

  步喜燕也是這麽想的。

  司空疾快馬揚鞭，趕回了王府。

  一下馬，有人來替他牽馬，朱管家迎了出來，跟在他身邊進門，趕緊先說了府裏來了人的事。

  “親戚？”

  司空疾微怔了一下，隨即便擺了擺手，“不必跟著，本王去看看王妃，讓人先準備晚膳吧。”

  什麽親戚什麽事都比不上他現在想要趕緊見到明若邪的心思。

  “是。”

  看著司空疾快步朝後院走去，朱管家回頭看向了跟進來的陶七他們，“王爺這次辦的事是不是很順利？”

  他看得出來司空疾很是高興。

  陶七點了點頭。

  那可不是？他們這次收獲大著呢！

  朱管家緊接著又看到了跟在陶七後麵進來的左司，頓覺訝異，“左司大人你也來了？”

  左司的眼睛——

  明若邪給左司醫治眼睛之後朱管家就沒有見過他，沒有想到現在看到左司的麵貌大不一樣了。

  左司也意氣風發。

  “朱管家好久不見，今天我得住在王府了，勞煩你安排。”

  “那敢情好！”

  朱管家趕緊去安排了，陶七對左司道：“王府裏既然來了生人，身份還不確定，你就先不要露麵了。”

  “嗯，明白。”

  左司現在掌管著司空疾的兵馬呢，被人盯上確實不安全。

  所以他就先去客院躲了，沒有準備去拜見明若邪，雖然現在左司的心裏，明若邪的地位也是與司空疾相等的，回了京城，他本來打算進王府第一件事就去拜見明若邪，並且獻上律川那邊將士們托他帶來的禮物。

  但是現在既然府裏有生人，那就還是先等等。

  司空疾回來的消息，明若邪已經知道了。

  她剛起身準備迎出去，一道身影已經如流雲般掠到了她的身前，下一秒她就被擁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司空疾把她摟緊了。

  “進來的時候朱管家沒有跟你說家裏來人了嗎？你還用上輕功，就不怕暴露了？”明若邪聞到了他身上有極淡的青草味和血腥味，還有一些鐵繡泥土的味道，隻怕這個人是辦完了事情之後都來不及更衣就往回趕了。

  難得見他自己渾不在意，也不怕弄髒了她，被她聞到他身上不好的氣味，一來就是這麽一個熱烈的擁抱。

  明若邪也沒猶豫，雖然聞到了那些味道，但還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無妨。”司空疾這會兒胸腔激蕩。

  滿月看到了有點兒臉熱地轉身走開去讓人備熱水。

  哎呀，王爺王妃的感情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