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在地上的那個宮女也想要起身退出去，但是努力了兩次愣沒辦法站起來。

  小扣子看得出來，她是雙手雙腿都沒有什麽力氣，不知道是之前嚇的還是被打了，又或者是跪得久了膝蓋痛了，腿麻了。

  因為一直爬不上來，出不去，她更是又急又驚，下意識地飛快地轉頭來看了皇上一眼，對上了皇上陰鷙的眼神，她駭得嘴唇都在抖。

  “現兒，你來了？”太後隻是剛才被皇上猛喝了一聲默了一會，現在又開口了。“那老妖婆又勾著你父皇了，別讓她過去，你趕緊推開她，不能讓她把肚子裏的孽種生下來——”

  “胡公公！”皇上又猛地大喝了一聲，“捂住太後的嘴！”

  他終於知道剛剛那個太監為什麽會那麽驚慌害怕，不知道該怎麽說話，隻是一個勁地叫他自己來看了。

  根本就是他們都不敢轉述的話！

  是他們連聽到了都覺得要恐懼的話。

  太後這哪裏是一時夢魘了，她根本就是瘋了吧！

  太上皇早就已經作古，現在還說什麽老妖婆勾著他，還讓他去推那老妖婆，肚子裏的孽種——

  這麽一句話兩句話，說出了什麽樣的皇室陰私！說的還是太後自己，還把他拉下水！

  但凡在宮裏待得久一些的，一下子就能夠聽出來太後所說的人是誰！就像胡公公。

  這些話要是傳了出去，太後和他都得威嚴掃地，說不定那些當年不支持他的老臣，還要再跳出來懷疑什麽！

  皇室陰私，哪裏還能由太後親自這般說出來！

  胡公公雙手都在顫抖，由他這麽一個宦官過去強捂住太後的嘴巴，這實在是大不敬，可是現在這裏除了皇上小扣子和那宮女，就隻有他了。

  小扣子年齡還小，那宮女看著快暈過去了，總不能還讓太後繼續胡說下去。

  胡公公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衝了過去，一把拽住了太後，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的雙手也都是冰冷的，但是捂著太後的嘴巴是一點兒都不敢放鬆。

  “唔——”

  太後便勁地掙紮了起來，戴著護甲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撓著，直接撓出了血痕。不過，她再使勁，畢竟也是久病多年的老婦人了，還是掙不開胡公公的禁錮。

  大膽奴才，竟然敢以下犯上。

  當年太上皇就曾經因為她打了那個妖婦一巴掌，命人製住她，要讓那個妖婦打回來。

  那是她最為屈辱的一次，她當時妃位也比那人高，還有別的小嬪妃看著呢，她的麵子裏子全丟盡了。

  現在是不是又要來一趟？

  太後瞪著皇上，越看，皇上的樣子越和先皇重疊在一起，這父子倆本來就長得很相似。

  是他！

  他要護著那個賤－人！

  太後猛地就一張嘴，狠狠地咬住上了胡公公的手。

  “啊！”

  胡公公慘叫一聲，下意識地就鬆開了手。

  太後趁著這時機，一把拔下了頭上的一支赤金簪子，踉蹌地朝著皇上衝去，那尖尖的簪子，猛地朝著皇上的胸口就紮了下來。

  “你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這一幕，皇上小的時候曾經見過，當時先皇寵著餘妃，母後嫉妒成狂，一次被刺激之後拿簪子要紮餘妃，結果誤紮了皇上——

  皇上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他今天起來不僅眉心跳，還一直頭暈，眼前已經泛過幾次黑了，現在見太後這般衝過來，心神竟是一個恍惚，就沒能夠及時避開。

  “皇上小心！”

  在一旁的小扣子猛地撲了上來，往上一竄，擋在了皇上麵前。

  卟地一聲。

  太後手裏的那一支赤金簪，生生地紮進了他的後背，沒進去了一半有餘。

  小扣子痛得臉色都白了，哆哆嗦嗦地，“皇，皇上。。。。”

  “把太後製住！”

  要說皇上這個時候會心疼小扣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他隻是瞬間震驚，有些感動，不敢置信，然後又狂怒和顫抖，沒有想到太後竟然要對他下殺手！

  太後這不是夢魘，太後這是真瘋了！

  她現在已經完全沒有神智了，一時間認得出他，一時間又把他看成了小時候的司空現，一時間又把他錯認為先皇！

  有侍衛衝進來，製住了太後。

  皇上親自扯出了她的手帕，團了一團，塞進了她的嘴裏。

  現場當真是一片混亂。

  所有人都還是懵著的，錯亂著的，惶恐著的。

  “禦醫！”

  皇上大叫。

  之前來的禦醫，在聽到了太後胡言亂語之後，根本就不敢在殿裏呆著，跟著其他的人呆在外頭了，隻是樂曲聲停了之後，他們在外麵也聽到了太後的那些叫喊。

  所有人都瑟瑟發抖。

  自古以來，在宮裏多聽到半句秘密，都會成為他們這些人性命完結的危險，現在他們都聽到了——

  兩名禦醫腳步虛浮地進去，就聽皇上壓著怒火，聲音沉沉，“太後夢魘著了，你們還不給她老人家服用安神之藥？”

  “是，是。”

  兩名禦醫手都在發抖著，又聽到皇上補了一句，“安神藥下多些，太後夢魘得厲害。”

  他們的心頭都是一跳。

  皇上這話的意思——

  多下點藥？

  手一抖，糊裏糊塗揣摩著皇上意思的禦醫，直接就給太後灌了三倍的藥。

  太後一開始就是拚命掙紮著，還不時瞪著皇上，要不是嘴裏被塞了帕子，這會兒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麽話來。

  過了一會兒藥效起了，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軟了下去。

  殿裏有好一會兒的靜默。

  其他人是大氣不敢出，皇上則是在緩神。直到小扣子實在是痛得受不了，站不住了，身子一歪就倒到了地上，這動靜才讓皇上回過神來了。

  “快，給小扣子看看傷！”

  皇上良心發現，這個時候看著小扣子背是氳開的一片血，才後怕地想起來，剛才要不是小扣子替他擋了這一下，受傷的就是他了。

  而且，那個位置角度下來，可能是直接紮他胸下，說不定他就此駕崩——

  想到這裏，皇上驚怒不已。

  “給他好好看看，動作輕些！”

  “是。”

  小扣子被抬了出去。

  皇上回頭，看著伏在地上的那個宮女，薄唇迸出一句冷酷無比的話。

  “這麽多人都侍候不好太後，看來活著都是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