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話隔著那層紗幕傳進了皇帝的耳裏，有點兒不真切。

  半靠在床上的大貞皇帝司空現心裏一陣焦躁不安，因為他的聽力這段時間真的差了很多！

  就這麽點距離，寢宮裏又安靜得很，本來他應該把太子的每一個字都聽得真真切切的，可是，現在他卻隻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小六。

  他要是真的聾了，還能當皇帝？

  這帝皇的威嚴又哪裏還能保持著？而且，如果他真的聾了，隻怕百官都要心思浮動，要他退位了。

  他今年才四十有六！

  他原來是想著自己還能在龍椅上坐到七八十的！

  他的在位生涯怎麽能這麽短？

  整個大貞的禦醫都是蠢貨，這麽一點病竟然沒能給他治好！

  司空現最怕讓誰知道他的耳朵快聽不見了？當然就是太子。太子早就已經對龍椅虎視眈眈，別以為他不知道。

  所以，他就得瞞著太子，絕對不能讓太子知道這件事。

  “咳咳。”

  司空現有點兒壓抑地咳了兩聲，掩蓋著他反應這麽慢的真相。

  他有些遲疑地緩慢反問：“小、小六？”

  其實他就是聽不清楚，不過他這種處理方式還算是很有效的，因為太子就以為他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

  他有些火氣，一時激動，聲音也提高了，“是啊！父皇，小六回來了！”

  一個老太監快步進來，動作又輕又迅速地閃進了龍床那邊，守到了司空現身旁。他一來，司空現心裏一穩。

  有傳話的了。

  不過，剛才太子的那句話，他這回是聽清楚了。

  “小六回大貞了？”司空現也驚得猛地坐直了起來。“朕可沒有召他回來啊！”

  胡公公正是想來跟皇上稟報此事的，不過一來見到太子，他就知道自己還是得先傳話。

  “皇上，您昨兒受了風寒，喝了藥，太醫說那藥湯會有助眠的作用，所以奴才就沒來得及跟您說，縉王是回大貞了，昨天回來的，還領著王妃一起回來的。”

  胡公公的聲音驀地響起，有些太尖太大聲了，讓太子皺了皺眉。

  “胡公公，父皇龍體欠安，你說話還這麽大聲做什麽？別吵著父皇。”

  以前胡公公說話也不是這麽尖響的，可真有些刺耳。

  可是他這樣的聲音，皇上才能聽得最清楚啊。

  胡公公腹誹著，麵上卻諂笑，“殿下，老奴這幾天嗓子有些癢，不大聲些說話會啞，已經跟皇上先告過罪了。”

  這什麽毛病？

  但是皇帝都沒有責備，太子也不好說什麽。

  胡公公看向皇帝，見他怔怔然回不了神的樣子，心裏就歎了一下。

  “父皇，小六私自回大貞，而且回來之後還沒有趕緊進宮看望您，又沒有前來解釋他回來的原因，實在是太不懂事了！”太子又趕緊對皇帝告狀。

  胡公公給傳了話，司空現回過神來，竟然是先長長地歎了口氣。

  “胡公公，傳縉王進宮吧。”

  太子一聽到皇帝這話的語氣就心裏一突。

  又來了又來了，他又是這種感覺了。

  以前就覺得，皇帝雖說是厭惡小六，可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莫名地給封了縉王！別人不知道，可他卻是小時候無意聽到的，縉這字，可是皇帝年少時曾經想過給自己取的字！

  結果他封了司空疾為縉王，這是什麽道理？

  把縉王送去大貞當質子，但是太子其實知道，在皇帝的心裏，司空疾是不一樣的！

  因為當年就有道長給司空疾算過，司空疾是早夭的命數，如果要破此局，就得把他送離大貞！

  當時皇帝雖然什麽都沒說，可是沒過多久，他就把司空疾送到了瀾國！

  這些都是太子年少的時候偷聽到的，他從來沒有告訴別人，但是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難以忘掉這些，心裏也一直懷疑著，覺得讓司空疾回來說不定會是他最大的威脅，這才一直讓人去殺司空疾。

  可是讓人不敢置信的是，那麽一個病癆，竟然一次一次地度過了險境難關而活了下來。

  現在他還回來了！

  果然，本來聽到司空疾私下回來，回到大貞還沒有進宮，皇帝竟然並沒有勃然大怒，而隻是這麽歎息了一聲說是召他入宮來。

  一點兒暴怒的跡象都沒有！

  這太違和了。

  “太子，殿下？”胡公公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太子的身邊，有些狐疑地看著他。

  這是在發什麽呆？神情好猙獰。

  皇上都已經說讓他先退下了，怎麽還站著不動？

  太子回過神來，這才憤而轉身走了出去。

  明若邪在縉王府轉了一大圈之後有了點兒發現，而且這個發現還讓她挺意外的。

  晚膳的時候司空疾倒是忙完了，過來陪著她一起用飯。

  “若若今天做什麽了？”

  “就是把王府轉了一遍，”明若邪擱下筷子問他，“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麽嗎？”

  “發現了什麽？”

  司空疾還以為她又發現了什麽毒草或者說是可以入藥的東西，卻不料聽到她說道：“我發現，這縉王府是個好地方啊，這坐南朝北位置好，采光好，處處通風，而且整個建造都還是有講究的，哪裏要空著哪裏要栽樹，哪裏又適合挖池子，放活水，都恰恰到了好處。所以在這王府裏轉悠的時候會發現心情舒暢，因為宅氣與人氣相和了。”

  明若邪眼睛發亮地看著他，下了結論：“所以說，這是座極為宜居休養的宅子。”

  聽了她的話，司空疾怔了一下。

  “若若還會看風水？”

  她倒是不會的，不過呢，以前總是聽玄傾說起來啊，她就是對照著玄傾說的那些，一點點一件件地對照過去看了，發現真的都貼合玄傾說的那樣。

  “隻會一點點，主要是這王府太符合了，一對照就覺得就是那樣的。”

  所以，她昨晚能夠睡得極好也是有原因的。

  想起來，昨天剛進縉王府的時候，王府給她的第一感覺也很好啊。

  可能這就是氣和吧。

  “當年皇上說把這宅子賜為我當縉王府的時候曾經說過，大貞龍氣到不了這一塊，這是被皇氣所忽略的荒蕪偏角，正適合我。滿朝上下，都是嘲笑的。”司空疾說道。

  不過他當時也不到十歲，根本就沒有留意這些。

  “他們是不是都沒有進過王府？”明若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