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疾第一次品嚐到了一種叫作“失而複得”的感覺。

  以前從來沒有過。

  見星墜在溪流中抱石大哭，見滿月在水邊幾近崩潰，再見那一片泥濘，馬死車散，幾乎沒有了殘骸，他當時心髒便像是被人狠狠一紮，痛得有些受不住。

  現在再看到她站在自己麵前，他眼睛一熱，差點也泛起了淚。

  這種感覺對司空疾而言實在是太陌生了。

  明若邪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裏看到他。

  她怔了一下，“王爺，你怎麽來了？”

  司空疾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看她一身盡濕，覺得刺眼，便把自己的鬥笠摘了下來，戴到她頭上，親手幫著她把帶子綁好了，又把蓑衣解了下來，從她肩膀繞過去，替她披上。

  而他一襲白袍，很快就被雨淋濕。

  明若邪怔怔地看著他沉默的做了這麽一係列動作，好一會兒沒能回過神來。

  “你.

  她想說，他比她更不適合淋雨的，而且她反正一身已經全濕透。

  但是她剛說了一個字，便被司空疾打斷了。

  “你知道星墜和滿月一直在溪流裏找你嗎？你知道他們以為你死了，哭得多傷心嗎？”

  你知道當本王趕到，看到那一幕時，心有多痛嗎？

  這一句，司空疾怎麽都說不出來。

  明若邪皺了皺眉，“那樣的溪流淹不死我。”

  “他們怎麽會知道？明姑娘，你的本事夠大的，所以，你來這裏殺了他們？”司空疾的目光掃過了草叢裏那三具屍體。

  “他們怎麽會知道，看著一點武功都沒有的你，連那樣的危險都能逃開，還能主動過來殺人複仇？他們怎麽會知道，你竟然這樣膽大包天？”

  他們不知道，所以現在他們哭得絕望悲慘。

  他也不知道，所以他剛才差點也跳進那溪水裏，去找她。

  明若邪抹去了臉上的雨水，“那他們現在知道了。”

  她從來不放過要自己命的人。

  所以在那樣的情況下，她也照樣要過來把人滅了。

  她這臭毛病，當初連玄傾都沒有說過她，現在縉王是在指責她？

  再說，那個時候，哪有機會等她爬上來，跟星墜和滿月他們解釋清楚？隻要她在那裏一露出水麵，在這山坡上的三個人會繼續射箭，直到把他們三個人都射成刺蝟。

  她先滅了他們，也是自救和救人。

  至於星墜和滿月這短暫的痛哭絕望，跟死比起來算什麽？

  明若邪卻沒有解釋的習慣。

  她又要把鬥笠摘下來給他戴回去，司空疾抓住了她的手腕。

  “王爺要是淋雨病了，可不要說是我害的。”

  她抽回手。

  不要就算了。

  不過是剛喝了龍涎就這樣任性。

  “先找地方避雨。”

  司空疾再次伸手過來，攬住了她的腰，足尖一點就帶著她輕飄飄下了山坡。

  星墜和滿月看到了她，兩人都是呆了好一會，反應過來又哭又笑。

  “明姑娘！您沒死！”

  “姑娘，奴婢還以為您死了，哇！”

  明若邪看到他們哭得紅腫的眼睛也是愣了一下。

  司空疾說的時候，她沒有想到真的到了這種程度。

  不過才相識幾天.

  一時間，明若邪的心裏也有些五味雜陳。

  司空疾攔住他們想要再哭的衝動，“先找地方避雨。”

  星墜吸了吸鼻子，趕緊說道：“王爺，前麵就有座亭子。”

  他一指，司空疾順著他的手指望了過去，果然見樹木繁深間，露出了一亭尖。

  “你們隨後跟來。”

  司空疾一把將明若邪抱起，身形快若幻影，瞬間已經飄出極遠。

  滿月睜大了眼睛。

  “王爺的輕功好厲害！”

  星墜瞪向她，“不許泄露出去，否則我就隻能殺了你！”

  剛才哭得太厲害了，他的聲音都啞了。

  “我不說。”滿月回了這一句之後就踩著這一段路的泥濘，朝那亭子走去。

  星墜望了一眼死去的馬，揉了揉眼睛，也趕緊跟了上去。

  明若邪隻覺得耳畔風聲呼呼，雨絲瓢潑，司空疾抱著她的手極穩。

  她抬頭，隻看到他繃緊了的下巴。

  不一會兒，兩人已經進了亭子。

  因為亭子兩邊盡是樹木遮掩，總算是能擋些風雨。

  司空疾把她放了下來。

  明若邪一看到他的衣服一直往下淌著水，便皺了皺眉。

  “你身子隻是比以前大好，不是完全好了，別忘了自己依然是個病癆。”

  但現在他們也無計可施。

  處於山野，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有幹衣可換，總不能把衣服都除了吧。

  明若邪突然就想起了醫研所。

  她以前可是住在醫研所的啊，裏麵還有她的宿舍！

  還有玄傾的。

  可之前幾次進去，她都還沒有時間去細看，反正進去便隻是在藥庫裏，也不知道能不能出了藥庫，到別的地方去。

  “郭大夫說你要喝幾回藥，才能完全解了毒？”

  司空疾卻突然問了她這麽個問題。

  “三次。”

  “那你隻喝了一次，如今不也依然是一腳尚在奈何橋？”司空疾看著她。

  明若邪：

  所以這是在說她跟他半斤八兩？

  她一個打過了幾針強化針的人，豈是他一個病癆可比！

  哼。

  “那些人是衝著你來的。”司空疾又繼續說道，“你一個丫鬟，哪裏惹來的人，又給你下毒，又煞費苦心要殺你？”

  明若邪想起郭老所說的話，嘴裏說出來的卻是：“王爺怎麽知道不是因為你？”

  “因為本王？”

  “當然，王爺長得如此相貌，不是吸引了瀾國上到公主下到花樓姑娘都為你癡狂嗎？有人不能忍縉王妃之位被我得了，所以派人對我痛下殺手，說到底，還是王爺藍顏禍水.

  司空疾嘴角微一抽。

  “不過，”明若邪眸光一閃，又說道：“不管是不是王爺惹的禍，這仇我都記下了。”

  等她把幕後主使扯出來，不會放過對方的。

  “那三個人.司空疾頓了一下，“你怎麽殺的？”

  明若邪眨了眨眼。

  “你不會武功，身上也無兵器。”

  司空疾看她模樣，以繼續說了下去。

  “那三人於山坡上射下來的箭，力度還能破車，臂力過人。以你的纖弱，一個人都敵不過。”

  所以，怎麽殺了那三個人的？

  她自己還沒受傷。

  明若邪：“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