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去，可能別人都不會信。

  堂堂錦衣衛，天子親軍。居然有朝一日會被一個三歲毛孩給滲透進來。

  甭管王秉德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絡腮胡大漢懂不懂滲透二字的意思，但看著他眼神中的不可置信，王秉德已經暗暗腦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各位叔伯好，小子秉德，孟浪了。”

  王秉德微微向左後方拉開一點距離，讓到一個在場眾人都能清楚看到自己的位置。看上去頗為恭謹地施了一禮。

  “哈哈，無妨。早就耳聞王大人的孫兒小小年紀便知事懂禮，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王老爺子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坐在他身側的那名年輕人立馬笑嗬嗬地開口說道。

  “大彪，還不退下？莫要驚嚇到孩子。”

  “諾！”

  聽到上官發話，擅闖錦衣衛的始作俑者隻是一個小屁孩，黑臉校尉也頗有好笑地轉身回班站好。

  “小子謝大人抬愛。”

  王秉德看到那名青年起身向自己走來，同時本來想要開口說些什麽的爺爺沒再說話。同時也沒有給自己一丁點關於青年的暗示，王秉德大致猜到了百戶所中的關係。

  “常聞我錦衣衛之凶名，可止小兒夜啼。如今看來，未免言過其實了些啊。”

  看到王秉德頗為淡定的樣子，青年颯然一笑，打趣般地開口說道。

  “大人說笑了，如奉公守法之家，聞錦衣衛之名，何懼之有？畏錦衣衛如虎狼者，多是貪贓枉法之輩罷了。”

  王秉德看到青年說完後，雙眼直直地盯著自己，而其餘人沒有一個接他的話茬，也沒有應承式的假笑。稍微在腦海中思索片刻，便開口回道。

  “再者說了，家祖便是錦衣衛一員。我若怕錦衣衛，那豈不是連家都不敢回了？”

  “哈哈哈哈，好啊。王大人，恭喜啊。”

  青年聽完王秉德的話後，連連大笑。連帶著站在二堂左右的校尉，餘丁們也紛紛大笑起來。

  “誒，鍾大人莫要再誇他。再誇他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王石老爺子聽到鍾百戶的誇獎，明明臉上都樂成了一團褶子，但嘴裏還是假模假樣的謙虛客套著。

  “非也，聽秉德方才的話，吾才真正相信了有誌不在年高這句話的意思啊。”

  鍾百戶笑著笑著，臉上不由露出一絲苦澀。歎了口氣後說道。

  “秉德一三歲稚童，所言之理，所明之義，超乎仕人遠矣。”

  聽到鍾百戶的話，王秉德楞了一會。拚命在自己腦海中回憶高中時學的那麽點曆史知識。

  拿自己跟士人階級對比？這個有點誇張了。王秉德又不是第一天穿越，經過這三年沒事上街遛彎得來的見聞，王秉德深深地知道了士人階級在古代究竟是什麽樣的地位。

  特權階級，統治階級並非單純這麽兩個字描述的那麽簡單。打個比方，兩人打架，被抓到縣衙。其中一個是士人，也就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一個是平民。

  見到縣令，平民“噗通”一跪，士人輕飄飄地拱拱手，甚至縣令還得回禮。天然地氣勢上就不一樣。

  緊接著，到了敘述事實的階段。士人和縣令兩人滿口“之乎者也”的屁話，平民在邊上可以說連聽都聽不太明白。

  在掌握刑事裁判權，司法解釋權與一身的古代縣令手裏，他的判決會不會有偏向性？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王秉德實際的觀察中，很輕易地就能得出結論。這句話，就是一句屁話。

  “鍾大人謬讚，小子愧不敢當。打攪大人排衙，已是小子之過，不敢繼續驚擾。望大人允小子前去偏房等候家祖。”

  既然明白士人階級在古代的地位，王秉德自然不會大大咧咧地將這句話應下來。

  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難保這些閑得蛋疼的古代人，哪個多嘴當笑話給講出去。那自己以後還想不想在科舉上混了？

  “嗬嗬，你這滑頭。罷了，今日就到這裏了。王大人，你們自便吧。”

  鍾百戶聽到王秉德的話，笑著擺擺手，示意放衙。

  “那王某便不客氣了，鍾大人告辭。”

  “謝過鍾大人。”

  聽到排衙結束的消息，王石老爺子嘿嘿一笑。帶著王秉德，一老一少，客套一下後便匆匆離開二堂。

  “你這猴孫，也不怕被牙人拐了去？”

  剛出二堂，王石老爺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爺爺，奶奶帶我來的。現在她正在偏房候著呢。咱們快些走。”

  “哦？那不用去了。她現在肯定走了，你跟我來。”

  王石老爺子聽到王秉德話，臉上的笑容仿佛川劇變臉一般。笑嘻嘻地拉住正在往偏房躥的王秉德，向著自己的公房走去。

  “我進來時，明明聽奶奶說去偏房候著。怎地無故離去？”

  被王老爺子拽著後衣領，拖著走的王秉德。看著爺爺身後跟隨的一名錦衣校尉，小嘴裏嘟囔著。

  “嘿，前麵鍾大人剛誇你聰慧，現在又犯蠢了？”

  王老爺子聽到王秉德的話後，嘿嘿一笑。

  “你到了咱錦衣衛的衙門，自然無竇牙人拐賣。你說你奶奶還在這待著幹嘛？”

  聽到爺爺的話，王秉德頓時明白了。

  說到底，還是婦人地位的問題。以及，不享有政治權利。在封建時代，幾乎是曆朝曆代，都有明令不許婦人幹政的律法。

  或許有人會說，有看到過外戚專權之類的事。但放在民間，小官小宦之家，婦人基本上是完全不能過問男方工作上的事情。

  “也算你反應快。咱們這小鍾大人，曾經也和你爹一樣，總做些金榜題名的美夢。結果到頭來，連你爹都不如，童生試都過不了。”

  王老爺子表麵上滿不在乎，但背後卻一直在偷偷觀察王秉德的表現。在看到王秉德眼神中閃過一絲明悟後，自顧自地開口說道。

  “這才補了他老子的缺，你別看他現在罵讀書人。曾經這家夥，罵咱錦衣衛的次數也不少。”

  王秉德聽到王石老爺子的指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表麵上爺爺在給自己介紹鍾百戶的背景，但王秉德總感覺爺爺的話，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