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些大臣應該給了陛下很多壓力吧。”

  柴傾城從一開始認識曹紫萱的時候，便知道她很聰明，現在看來，她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更理智。

  很顯然，曹國公是小看自己的女兒了。看著麵色平靜的曹紫萱，原本在來的路上醞釀的各種安慰人的話反倒說不出來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等。”曹紫萱頓了頓，看向柴傾城的目光中帶上了些堅定，“我相信他。”

  柴傾城有些錯愕地看著麵前的女子，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到底是什麽能讓一個女子在這樣的境地下還如此地相信一個男人。

  “紫萱……”

  柴傾城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紫萱的心中還是有些害怕的吧。現在這副剛強的樣子也不全然是真的。

  “你的手在顫抖……”

  柴傾城看著曹紫萱低聲說道。

  似乎是被拆穿了，曹紫萱臉上的表情頓時沉了下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伸出另一隻手將那隻發抖的手指收緊，不自然地笑了笑，“可能……太冷了吧。”

  曹紫萱的聲音在微微發抖。

  這個傻姑娘，連發泄都不能的嗎？

  漫長的沉默過後。當曹紫萱終於在柴傾城帶著疼惜的目光中低下頭去的時候。

  “你喝過酒嗎？”

  柴傾城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曹紫萱一愣，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就被一隻胳膊徑直拉了出去。

  “傾城，去哪兒啊？”

  曹紫萱一邊被半拉著往前跑，一邊看著柴傾城，開口問道。

  柴傾城頭也不回。

  “買醉。”

  天香樓中。

  柴傾城抬手給曹紫萱倒了一杯果酒，遞了過去。

  曹紫萱一愣，伸手接過。

  “我記得你最喜歡喝刺梨酒，嚐嚐吧。”柴傾城淡淡開口，轉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酒……”曹紫萱看著杯中帶著香氣的果酒，有些猶豫，抬眼看了一眼柴傾城。

  柴傾城接收到那到視線，便明白過來，她在擔心什麽，輕笑一聲，“放心吧，這是包廂，不會有人進來的。你可以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不會笑話你的。”

  曹紫萱一愣，抬頭看了柴傾城一眼，見她端起杯子遞到自己麵來，躊躇了半天之後，端起眼前晶瑩剔透的瓊漿，喝了一小口。

  “怎麽樣？”柴傾城見她喝完之後露出了一絲驚異之色，笑著開口：“今日這酒可是我特意為你調配的，就隻此一家哦。”

  曹紫萱看了她一眼，又端起來喝了一口。

  柴傾城靜靜地看著她，手中的杯子搖搖晃晃，卻沒有一絲要端起來喝的意思。

  “傾城，你知道嗎……”

  酒過三巡之後，曹紫萱忽然開口，抬頭看向了柴傾城。

  “嗯？”柴傾城放下手中的酒杯，抬頭看向曹紫萱，淡淡地應了一聲。

  “我有時候真的羨慕你。”

  “羨慕我？”

  柴傾城有些驚訝。

  “對，羨慕你，羨慕你無憂無慮。羨慕你不用從小就被教禮儀舉止，不用繡花彈琴。”

  柴傾城一愣，看向曹紫萱，見她雙頰緋紅，似乎有些醉意。於是

  便靜靜聽著，知道她或許有很多話想說，隻是平日裏礙於那種所謂的名門淑女的身份，沒辦法直接一吐為快。

  “我自記事起就與琴棋書畫為伍，還有刺繡。很少能有機會出去，長大後這樣的機會就更加少了。”

  原來這些名門淑女也並不都是快樂的。

  柴傾城看著她，走過去，拿起酒壺又替她倒上了一杯。

  曹紫萱看著柴傾城的動作，輕笑一聲，抬起頭來，伸手指了指柴傾城，“你看你，隨時隨地都可以喝酒。我就不行。”

  柴傾城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好不容易偷偷溜出來一次，就遇見了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曹紫萱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看向柴傾城的目光中也帶上了些迷離。

  “我從糕點鋪子出來正巧碰上他，當時並不知道他是誰，隻覺得他騎在馬上，風度翩翩，後來……竟是再也忘不了那馬上英姿了……”

  說到這裏，似乎回憶起了當時的臉紅心跳，曹紫萱輕笑了一聲，臉頰微微泛紅，“後來得知他也心儀於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欣喜。”她忽然轉過頭來，看向柴傾城，眼中的欣喜呼之欲出。

  “可是……”她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來，“他是一國之君，在我的前麵始終還有天下。”

  說完，她端起麵前盛的滿滿的酒杯，一飲而盡，口腔中的甜蜜皆變成了苦澀，她抬頭對上了柴傾城的眼睛，“我理解，可是……”後麵的話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柴傾城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這大概就是上位者的悲哀了吧，永遠不能把自己的意願放在第一位。

  “紫萱……”柴傾城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用說了，不是要拉我買醉嗎？”曹紫萱一笑，端起酒杯，“那今日便陪我喝個不醉不歸！我也放肆它一回！”

  曹紫萱眼中亮晶晶地，端著酒杯直直遞到了柴傾城麵前。

  “好。”

  這個時候再多的語言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還不如痛痛快快地喝酒來得實在。

  柴傾城於是一笑，點了點頭，端起手中的酒杯與對方的酒杯在空中碰了碰，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同時一飲而盡。

  半個時辰後，一個空酒壇子晃晃悠悠從桌子上滾下去，與散落在地上橫七豎八的酒壇子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柴傾城搖了搖頭，看向麵前的曹紫萱，見她臉色緋紅，眼神迷離，一看便是喝多了。深深歎了口氣，搖搖晃晃走過去伸手將趴在桌上的曹紫萱拉起來，“紫萱，該回家了。”

  說著，便想將她架起來，結果懷中的那人嚶嚀一聲，猛地爆發出一陣力氣來，使勁一推，柴傾城沒有防備，當下就給摔了下去。

  “為什麽男人總是胸懷天下，女人們卻隻能看著男人呢？”

  曹紫萱不憤地開口說道。

  這是開始發酒瘋了？

  柴傾城一愣，從地上爬起來，看向曹紫萱，見她猛地抬起頭來，直直看著柴傾城，伸手指了指，語氣有些憤世嫉俗。“傾城！”她忽然附身過來，一把抓住柴傾城的胳膊，搖晃起來，“你說！你說到底是憑什麽？”

  酒前酒後大變樣？

  柴傾城目瞪口呆，伸手將曹紫萱揮舞在空中的那隻手按了下去，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對對對，這些個男人到底憑什麽？！”

  說著眉頭蹙起，曹紫

  萱這個樣子一時半會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把她給弄回去。

  柴傾城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若是她將爛醉如泥，還會發酒瘋的曹紫萱送回去，不知道曹國公會不會直接殺了她。

  思及至此，柴傾城默默歎了口氣，朝著外麵喊了一聲，“掌櫃的！”

  羅掌櫃推開門走了進來，首先下意識捂住了口鼻，房中是濃鬱的酒味，緊接著眼睛朝地上一掃，看見那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空酒壇子，頓時蹙起了眉頭。

  “柴小姐，你們怎麽喝了這麽多啊？”

  駱掌櫃皺著眉頭，看著麵前臉色緋紅的柴傾城和直接就不省人事的曹紫萱。

  “掌櫃的，給曹小姐安排一間上房，我扶她過去。”

  柴傾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駱掌櫃看曹紫萱那副樣子，也知道此時是不應該把她送回去，於是便點了點頭。

  “另外，再找個人去國公府給曹國公傳個話，就說我請教曹小姐刺繡技藝，天色已晚，便留宿曹小姐一晚，明日一早便親自送曹小姐回去。”

  駱掌櫃點點頭，推開門。

  柴傾城走過去，將曹紫萱的半截身子搭在自己身上，半抱著走了出去。

  “你們憑什麽？憑什麽……”

  直到柴傾城費力地將曹紫萱放在床榻上的時候，那人的嘴裏還在低聲念叨著。

  可憐天下有情人。

  柴傾城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低頭替她將靴子脫下，拉開錦被小心地替她蓋上，然後才熄了燭火，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中。

  本以為喝了點酒，應該睡眠會更好，可是柴傾城不知道為什麽，卻越發覺得睡不著了，躺在床榻上翻來複去地睡不著。

  她在想一個人。蕭景瑞。

  柴傾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蕭景瑞的形象一直往她腦子裏鑽。

  蕭景軒是皇上都這般身不由己，那……蕭景瑞這個王爺是不是更加艱難。

  記得之前春蕊曾經說過，這些身份尊貴的皇室成員，他們的婚姻到時候都是用來交換的。

  蕭景軒喜歡曹紫萱，萬幸曹紫萱是國公之女，若她隻是個普通女子，柴傾城都不敢想象他們是否能走到這一步。

  蕭景瑞是瑞王爺，皇上的親弟弟，將來他的夫人肯定也要是名門之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吧。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裏，柴傾城隻覺得自己的心中沒來的酸澀起來，像是各式調料瓶子打翻了一堆，百感交集，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了。

  奇怪！

  我為什麽要想他？他的婚事關我什麽事？

  柴傾城猛地反應過來，努力晃了晃腦袋，試圖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自己的腦袋。

  她轉過身去，裹緊了被子，閉起眼睛，決心讓自己什麽都不想了。

  翌日一早，柴傾城掙紮著爬起來，走到隔壁，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紫萱？紫萱？”

  過了好一會兒，裏麵才傳出叮嚀的聲音，一聽便是沒睡醒。

  然後……

  “啊——”一聲短促的尖叫戛然而止，隨即柴傾城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未反應過來，麵前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裏麵打開，柴傾城猝不及防，被一把抓了進去。門在身後“砰”的一聲，被關了起來。